斬仙台。

周易正在觀想落魂鍾。

與武聖、鬼神鬥法,知曉神魂薄弱,或遭秘法針對。

縱使有杏黃旗隨時庇佑,某些針對魂魄的魘勝詛咒之術,也能將周易無聲無息斬殺。

忽然。

絮絮叨叨的聲音在周易耳邊響起,或呼喚姓名,或疑惑發問。

「怎麼聯繫不上老周?」

「老周啊老周,大乾完蛋,咱就沒勾欄聽曲了……」

聲音斷斷續續,語調熟悉,賤賤的恨不得讓人抽他嘴巴子。。

世上念誦周易姓名,能引起他神魂悸動的不多,這聲音主人就是其一。

周易倏然從觀想中醒來,手指掐算,不知緣由。

天機殿外有遮掩天機的陣法,沒有特殊秘法,傳訊符篆、法器都難以飛來。

「老張不是在青丘快活,莫不是出了什麼事?」

周易看天色,將要入夜,手掐法訣施展嫁夢神通。

此時此刻。

十數萬里外,張誠在南疆大順朝國都一家旅社,來回踱步。

國朝姦細之事,張誠已經連續傳了十數人,其中有朝廷官吏、佛道高人、旁門隱士,以及做事滴水不漏的洛京城隍。

忽然。

困意來襲,張誠左腳拌右腳,噗通栽倒在地,酣然入睡。

「又來……」

張誠昏睡過去的一瞬,知道是仙長施法。

近一年來,仙長偶爾施法在夢中相會,催促斬妖除魔。

熟悉的蒼穹、雲霧,紫氣道人場景,張誠暗中吐槽,仙長哄人也不知道換個模樣。

張誠整了整神色,一臉媚笑,恭敬施禮:「哇,仙氣兒飄飄,我可以拜仙長……咳咳,拜見仙長!」

話說一半,連忙改變口風,由於忽悠狐狸精入戲太深,說話習慣一時改不回來。

「莫要嬉皮笑臉!」

周易冷哼一聲,化作岸然道貌的古仙雲中子,說道:「本座夜觀天象,覺察人族將有兇險大難,特喚你來,去青丘仔細調查!」

張誠聞言,心中不禁驚駭,對真仙偉力又拔高几籌。

如此天機神算,堪稱無所不知。

「稟仙長,晚輩正有要事稟報!」

張誠隨後就將青丘秘聞,從頭至尾講給真仙聽,期間經歷了千重劫萬重難,九死一生才打探到消息。

「人族興衰,匹夫有責!晚輩生死只是小事,人族安危重於山嶽!」

張誠說得大義凜然,仿佛下一瞬就要與青丘狐妖拚命。

周易微微頷首,心中閃過幾個姓名,緩緩說道。

「本座很看好你!」

張誠聞言面色一喜,聽到下面的話,頓時臉色垮了。

「你且去調查,青丘妖國共有多少城池,各城主妖王姓甚名誰,麾下多少妖兵。查清楚之後,喚本座姓名,自有後續安排!」

「謹遵仙長法旨!」

張誠不敢拒絕,心中開始琢磨,哪個小狐狸精知曉此事,或者一群狐狸精也行。

「此事兇險,本座不會讓你平白送死。」

周易不清楚張誠,怎麼打探到的消息,事關軍國大事,必然冒了不小封校。

「本座與那大順真神行瘟使者是舊識,你且去他的廟宇,求一道正神分身,可護你周全。」

「拜謝仙長!」

張誠心中一喜,忽然感覺頭重腳輕,從蒼穹雲端栽了下來。

緩緩睜開眼睛,果然又回到了順京旅店。

張誠思索片刻,既然仙長已經知曉此事,那就無需繼續與大乾報信,先去求一道正神分身才是要緊事。

大順真神的廟宇,就是原本巫神廟修葺改造而成,位於順京正中。

行瘟使者保佑百姓,在山川林地中生活,不受毒瘴、瘟疫侵害,又賜下神力與妖獸搏殺,是大順唯一參拜神祇。

張誠來到瘟神廟,排了半個時辰的隊伍,才得以進去參拜。

廟中供奉的神祇,赤發藍臉,血盆大口,身穿水合道袍,一手掐法印,一手托著水藍色寶珠。

張誠供奉三炷香,三叩九拜,喃喃自語。

「瘟神爺,您的好友雲中子仙長,請您賜下分身庇佑晚輩……」

香火願力落入神像,觸動正在煉化神力的楊奇,一道念頭附在神像之上,感應下方叩拜道人。

感應道人氣息,果然有周易留下的印記。

「這是未來的同僚啊,須好生拉關係,咱畢竟是戴罪之身!」

楊奇珍惜仙神之位,不放過任何與同僚打好關係的機會,只見水藍寶珠落下一道靈光,融入張誠頭冠之上。

「本神已經知曉,有危險自會現身相救!」

張誠聽到聲音,頓時大喜,又上了香叩拜,雄赳赳氣昂昂的離開神廟。

「咱現在有仙長關注,正神護身,還怕個鳥?」

「狐狸精們,老張來啦!」

……

這日清晨。

天機宗弟子早課結束,等待仙鐘聲響起,參悟功法神通。

早有弟子請教門中真人,那鐘聲不止是仙人施法,更是來自一宗無上仙寶。

此等機緣,錯過一日就後悔終生。

結果左等右等,太陽都上了三桿,仍不見仙鐘聲傳來。

有弟子等不及,去詢問門中師長,方才得知仙人云游四方了。

周易今早最後一次為雷震子講經,也不確定他是否真的學成掌控五雷,叮囑幾聲,便騎著神牛離去了。

沒有特意知會天機三老,免得又絮絮叨叨說話,搞得特別煽情。

繼續一路向南。

周易沒有可以飛至南疆,布置大乾與青丘征戰,一是戰爭之期尚有數月,二是插手軍務惹人討厭。

第三麼,是免得嚇到得某個傢伙,不敢與大乾斗一斗。

妖仙一心躲避,又正值妖族當興,周易也無計可施。

這一走。

登山渡水,遙遙數萬里路。

大約兩個月過後,周易騎著神牛,來到安龍江渡口。

再向南便是甄州境內,比起北面州府,經歷戰亂不久的南疆州府愈發顯得荒涼。

江水茫茫,渡口處有烏篷船,正在等待渡河的客人。

「船家。」

周易牽著神牛,問道:「渡河多少錢?」

艄公說道:「你這牛兒照應的可真數十好咧,牛五十文,人十文。」

「好咧。」

周易在前面登船,神牛隨後跟上。

「你這牛兒養的好,馴的更好!」

艄公稱讚一聲,雙臂用力搖動船槳,烏篷船緩緩向河對岸飄去。

將至江心,艄公說道:「客官稍等片刻,老漢請龍王爺喝酒。」

說著,從船艙中取出一壇酒,跪在船頭拜了三拜,然後將酒罈綁上石頭沉入江水當中。

周易笑道:「貧道見過將酒倒入江水,老人家這等祭法還是第一次見。」

「嘿嘿,老漢也不瞞著客官,酒倒入江中,龍王爺能喝到個啥子。」

艄公說道:「這法子,是龍王爺託夢,告訴俺們呢。」

「龍王爺託夢,倒是第一次聽說。」

周易雙目靈光閃爍,看向江底龍宮,水汽中混有龍氣。

這安龍江水神,顯然是冊封的龍族,也是洛水那老龍的子嗣。

艄公得意道:「俺們這的龍王爺,可靈驗了,有什麼事去廟裡燒香拜一拜,很快就有回應!」

「嗯,確實是少見的江神!」

周易微微頷首,靈目看穿龍宮,正見到呼呼大睡的安龍江神。

香火氤氳,功德渾厚。

……

江神宮。

正煉化香火神力的敖榮,忽的龍魂震顫,從修行中醒過來。

「心神不寧,是福是禍?」

敖榮思索片刻,張口吐出一面銅背銀面的寶鏡,問道:「仙鏡,仙鏡,本神將有好事還是壞事?」

功德香火之力迅速消耗,寶鏡顯化出江面,艄公正載著一個道人渡江。

敖榮認得那艄公,每次渡江送一壇土酒,很是懂事。

試圖看清那道人身影,忽然龍魂如針扎般痛疼,寶鏡變得模糊不清,化作流光飛入口中。

一道聲音在敖榮耳邊響起:「有趣!有趣!竟然能發現貧道身影!你這鏡子氣息有些熟悉,從哪裡見過呢……」

敖榮身形一滾,化作龍頭人身模樣,對著四面躬身作揖。

「仙長,小神敖榮給仙長請安!」

「無需害怕,貧道可不會奪你那鏡子,切記日後多行善事!」

周易聲音逐漸縹緲,消失不見。

敖榮長舒一口氣,連聲發誓,謹遵仙長法旨。

……

江面。

對面渡口遙遙在望,是一處城池北牆。

舟船繁華,喧囂聲入耳。

艄公說道:「客官,前面就是臨江縣。」

「嗯。」

周易心中思索片刻,那條小龍的寶物,與斬妖司牌匾有些相似。

物老成精,死物與靈氣、煞氣接觸久了,也會化作妖怪。然而斬妖司中,可不會將妖怪,掛在大門上。

斬妖司牌匾是正宗器靈,以區區上等法器品階,靈智還要遠超純陽仙器。

「原本以為是大乾太祖秘法煉成,如今來看,應是某樣寶物的一部分。」

周易與牌匾有些恩怨,手指掐算推演,如今正躲在南疆。

烏篷船靠岸,周易付了船資,騎著神牛進了臨江縣城。

古時候縣城面積都不大,幾千人到上萬人已經是大縣,臨水縣靠著安龍江,勉強還算是富庶。

周易仿佛遊人,一路觀賞,遇上討飯的乞丐就舍幾文錢。

乞丐定然是真的,假的引不起真仙善意。

哞!

神牛鼻尖聳動,循著香味就來到了一處酒樓,名為龍來閣。

周易笑道:「這定然就是臨江城中,美酒最佳的地界了。」

自洛京一路南行,途經大小城池上百,無需打聽,神牛定然能尋到城中美酒所在。

一方水土一方酒,一些地方美酒須特殊水文、地脈才能釀出,周易品鑑之後,稱讚別有一番風味。

龍來閣有三層樓,進出客人不少,頗為熱鬧。

夥計見到周易騎著牛過來,眼睛一亮,連忙去和掌柜的說一聲,隨後過來迎接。

夥計躬身道:「道長,您這牛兒金貴,還是放後院去,有人看著。」

「無妨,丟不了。」

周易問道:「將你們這裡最好的酒,打兩斗飲牛。」

「好嘞!」

夥計聞言,非但不生氣,身子躬得更低,介紹道:「咱這最好的酒,名為青龍醉,曾經真的喝醉過龍王爺!」

「還有這事?」

周易面露驚奇,安龍江底的小龍似是青鱗。

「那是當然,龍來閣的名字,就是這麼來的。」

夥計一邊引路,一邊介紹:「龍王爺化作人形,來咱這喝酒,一不小心喝多了顯出龍頭,當時可不少人見過。」

周易聽的有趣,那條小龍當真活躍,竟然能融入人族市井,與其他妖族冊封的江神山神不同。

妖族法力增長,多數靠自己經年累月的積累,對香火神力需求並不大,所以多數隱匿山水當中,不問世事。

朝廷下發行雲布雨的黃冊,也是給人道封神,指使不動妖族神祇。

二樓臨窗,正好剩一處空位。

周易坐下後,點了幾個小菜,酒一壇,吃著喝著望著窗外市井風光。

天機山上靈雲繚繞,茅廁都比這縣城靈氣充裕,然而太過冷清,很是無趣。

這時。

一名青衣公子哥來到桌旁,躬身施禮。

「先生,能否拼湊一桌。」

「嗯。」

周易鼻尖聳動,嗅到了龍氣,眼前青衣公子正是水神敖榮。

敖榮取出一隻看似尋常的酒壺,為周易斟滿酒,說道:「先生,這是百年青龍醉,這家酒樓東家,只用來祭祀江神。」

周易嘗了一口,果然性烈,不過讓堂堂水神敖榮,喝至顯形還差得遠。

敖榮故意醉酒顯形,大機率是為了留下龍王爺醉酒的傳說,為江神廟攬來更多香火。

「你小子膽子不小,竟然敢跟來,不怕貧道今日想吃蛇羹?」

「先生說笑了,蛇羹哪有美酒香!」

敖榮明知是開玩笑,手也忍不住發抖,眼前俊朗道人深不可測,連那異寶都算不出來歷。

周易似笑非笑道:「說說吧,尋本座有什麼事?」

「瞞不過先生。」

敖榮左右看了看,揮手施展隔音禁制,外面人只看他倆在低聲密語。

「先生有所不知,前些日,縣城一戶姓鄭的積善人家,去廟中求助小龍。他家兒子在郡試中了舉人,在回來路上,遇上女子以身相許……」

青年書生,美貌女子,乾柴烈火,後面不用多說。

「那女子來歷不清,鄭家主心有顧慮,依照書中法子測試,竟然是一頭狐狸精。」

敖榮說道:「鄭家主來廟中求小龍,聽聞有妖孽為害,自是不能饒恕,結果……」

周易笑道:「結果挨了一頓胖揍?」

「先生法眼如炬,那物神通廣大,非小神能制!」

敖榮掀開胸膛,顯露龍鱗,只見一道見骨傷痕,血肉模糊。

「小神收了人家供奉,百年積善人家的香火,因果沉重,不得已才求上先生!」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書都經過挑選和審覈。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