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道修行是捷徑。

信眾越多,香火越盛,法力增長迅速。

有得必有失,一些信眾所求之事艱難,神祇也必須去做。

即使事情辦不成,也得把信眾忽悠好了,否則心生怨懟,影響名聲事小,因果業力事大。

尤其是百年積善人家,莫說江神敖榮,就是邪魔外道都不願招惹。

收了香火功德不辦事,雷劈金身都有可能。

敖榮問過寶鏡凶吉,循著周易蹤跡,求上門來。。

周易說道:「你這三品江神管不了的事,就篤定貧道有辦法?」

「不敢瞞先生。」

敖榮取出寶鏡,以功德之力催動,說道:「這寶鏡能預測對錯凶吉,小神只知道,這事兒尋先生准沒錯兒。」

周易揮手攝過寶鏡,仔細觀察,發現背面原本有銘刻字跡,空蕩蕩一片。

寶鏡心生恐懼,忍不住顫抖。

周易將寶鏡還回去,說道:「你算一算,貧道會不會幫你,算對了就去除妖。」

「這……」

敖榮沉思片刻,裝模作樣手掐法訣,說道:「小神也學過幾手卜算之術,算到先生會拒絕,對也不對?」

「理應暫拒。」

周易微微點頭。

修行有成的狐族妖王,必然出自青丘,大事在即,貿然出手或會打草驚蛇。以胡靈兒的膽量,聽到與周易相關的風吹草動,寧願捨棄青丘逃遁。

族人生死,妖族臉面,哪有自己性命重要。

敖榮欣喜道:「先生,小神這是算對了!」

「吃過飯,貧道與你去看看。」

周易答應下來,有妖不除念頭不通達,眼前這條小龍看著頗為順眼。

氣氛頓時融洽起來,敖榮不斷為周易斟酒,講述經歷或聽聞的趣事,說著說著拐到了神仙書上。

「不得不說這神仙書,堪稱妙用無窮。」

敖榮讚嘆道:「許多鑑別妖邪的法子,簡單實用,那狐妖法力高強,變化人形引誘男子,竟然都沒能遮掩過去。」

「大乾億萬百姓,因這一冊書活命無數,功德無量。」

周易聞言,眉頭一挑,莫非這廝或者寶鏡認出了自己身份。

故意不說出來,拐著彎拍馬屁,不過確實聽的周易暗自舒爽。

「著書立說獲取功德,你也可以!聽聞那《刑者說》書寫時,作者不過是個凡俗。」

「嘶!小神可不敢,積攢功德這種事,幹啥都行,千萬別寫!」

敖榮連連擺手:「費力不討好不說,說不準哪個筆畫,惹人不高興了,平白結下因果。」

「這狐妖遭您降服,待其族人尋仇,說不得有一份業力與寫書真人關聯!」

「再說了,這麼大的功德,壓身上一般人可承受不住!」

敖榮三言兩語,將著書立說的害處,說了通透。

「你這廝倒是看的清楚,萬事萬物,有得必有失。」

周易兩卷書所獲功德海量,早就引得高人關注,然而他崛起的太快,來不及謀劃占有就只能合作愉快了。

酒足飯飽,周易喚夥計來算錢。

掌柜的與夥計一起過來,恭敬道:「道爺,您這打扮一看就是高人!」

「東家早就吩咐,高人來做客,不索酒錢。道爺那牛兒,有夥計照料,已經飲過酒了。」

「還有這規矩?」

周易面露奇異,看向敖榮。

敖榮搖頭道:「並非我安排,這規矩早就有。傳聞安龍江神來此,就未索酒錢,於是每日來喝酒。直至某天,醉酒現了原型,讚嘆美酒可醉蛟龍,才有了青龍醉、龍來閣之名!」

敖榮臉不紅,心不跳,面色平靜的講自己吃白食騙酒喝的故事。

「原來如此。」

周易好奇道:「那怎麼判斷誰是高人?若是有人故意來吃白食,豈不是虧大了?」

「道爺說笑了,高人可不是那麼好辦,單就氣質風度就不是窮苦能假冒。當真有錢人,也不會做此等事。」

掌柜的知無不言,真將周易當高人相待,笑著說道:「當然還有些特殊標記,譬如騎牛而來的道人,定會招待一餐酒!」

「有趣有趣!」

周易撫掌而笑,果然需讀萬卷書亦要行萬里路,窩在洛京可見不到如此趣事妙人。

「你們東家,是不是痴迷求仙問道,才定下此規矩?」

掌柜的恭敬道:「道爺輸得不錯,東家一心向道,可惜沒有緣分,不得真傳!」

周易點頭說道:「去取紙筆來!」

「道爺稍等。」

掌柜的立刻吩咐夥計,將準備好的上等筆墨紙硯端來,每當有高人免去酒錢,大多會留下墨寶。

東家特意建了座閣樓,將所有墨寶懸掛其中,得空就臨摹參悟。

其中敖榮留下的真跡,另有密室收藏,屬於傳家寶。

店中其他客人,對此見怪不怪,有人說東家求道心切,引來了大堆騙子糊弄吃喝。

曾經自稱大儒的老書生,留墨寶時候不用毛筆,喝一口上等墨汁開始噴字,美名其曰一派宗師。

也有人說,東家還是得了仙緣,龍王爺不就來過麼,可惜沒能學得道法。

大乾建立仙司,收神仙稅,將高高在上的修士拉下神壇,凡俗百姓亦可議論,村口下棋的大爺都能就佛道之爭說出個子丑寅卯。

周易沉吟片刻,既然東家求道,那便寫個道字。

揮毫而就,一氣呵成。

道!

掌柜的見多了墨寶,也是個識貨的,忍不住讚嘆:「好字!」

只這一個字,是不是高人,都抵得過酒錢。

「當然是好字!」

敖榮心生艷羨,又不敢僭越求字,真仙墨寶屬於緣法,強求不得。

日後想觀摩真仙墨寶,託夢這酒樓東家即可。

周易說道:「貧道這字,大用處沒有,不能感悟道法,懸在家中,可震懾些許妖邪。」

掌柜的也不驚訝,其他高人也是這麼說,命夥計將字帖收起,親自送二人下樓。

敖榮提醒道:「你這酒樓名字也需改改,理應叫仙來閣。」

掌柜的疑惑道:「公子,這可是龍王爺留的字,連郡守大人都稱讚過。」

「莫說龍王爺,就是龍王爺的祖爺爺,也得改!」

敖榮見周易牽著牛走遠了,連忙幾步追上去。

「先生,您怎麼知道那狐妖在東邊?」

「聞到了。」

周易問道:「洛水那條老龍,是你祖爺爺?」

敖榮點頭,雲洲境內的龍族血脈,九成九與洛水老龍有關聯。

「可惜祖爺爺走錯了路子,狼狽逃遁域外,洛水龍宮都破敗了。」

「你覺得老龍錯了?」

周易目光奇異,這廝莫不是因為真仙當面就口是心非。

「小神不過一條雜血青蛟,管不得什麼龍族大業妖族未來,三百年來已經習慣了安龍江。」

敖榮說道:「一旦兩族大戰,小神再去喝酒顯形,留下的不是美談,而是妖魔做亂了!」

周易微微頷首,戰爭來臨,方知和平不易。

當然,期望和平不是畏懼戰爭,天下之勢和久必戰,通過血與火生與死,決定以後利益歸屬。

敖榮見周易心情不錯,腆著臉說道:「先生,小神請您喝龍血酒,您也留一副墨寶唄!」

周易似笑非笑,說道:「你說貧道為何留字?」

「嗯……」

敖榮不敢怠慢,仔細思索過後,說道:「那東家心誠,遇高人無論真假,都會免去酒錢,最終才遇到了先生。」

「所以,心誠才有墨寶!小神心就很誠,特別誠!」

周易搖搖頭說:「這等事心誠不誠放一旁,先須要有錢,那酒樓少不得有人混吃混喝,沒錢早在遇到我之前就關門了!」

敖榮凝神沉思,真仙說話必有深意,必須逐句逐字領悟。

「先生,您是說,持續高投入才有高回報。道佛把持了功法和靈物,可以招募天才弟子,創造出更多功法,占據更多靈物,旁門只能永遠是旁門……」

「以此可參悟,強者恆強的大道至理!」

敖榮忽然躬身施禮:「謝先生指點之恩!」

「不是這個意思……」

周易忽然問道:「你家門口是不是也有兩棵樹?」

敖榮面露苦澀,搖頭道:「先生至理,小神只能參悟表面了!」

「你想多了,不就是想要貧道的字,不用這般麻煩。」

周易說道:「貧道在洛京隱居時候,抄了不少道經換銀錢,你若想要就去買,多買幾本總會遇上真的。」

「嘶!仙緣留於道經,有緣者與有錢者得之!」

敖榮倒吸一口冷氣,讚嘆道:「先生高妙,一舉一動都有深意!」

「你這拍馬屁的功夫,不行!」

「小神坦蕩蕩,從不拍馬屁!」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誰也沒有注意到一人一牛一龍,悄無聲息的消失不見。

……

無名山谷。

鮮花盛開,爭奇鬥豔,許多不同季的花一同綻放。

谷中有一圈籬笆柵欄,幾隻母雞咯咯咯叫喚,當中搭著茅草屋,朗朗讀書聲從中傳出。

敖榮用力拍了拍柴門,喊道:「鄭小子,出來!」

屋中出來個俊俏青年,面色蒼白,手裡還拿著五經註解,見到敖榮連忙開門,躬身施禮。

「見過敖江神!」

「哼!看來那狐妖將本神身份告訴你了,既然如此怎麼還不聽勸?」

敖榮進院子轉了一圈,嘲諷道:「千年的狐狸裝什麼良善,難道真打算與你過長久日子!」

「江神大人,悅娘自與結親之後,每日吃齋食素,潛心修道。」

鄭盂朗聲說道:「依大乾律,妖族未觸犯律法即為良善,不與抓捕驅逐。江神身為朝廷冊封的神祇,難道不知律法?」

「莫要與本神狡辯,擺出這般不畏強權的模樣!」

敖榮露出胸膛傷害,說道:「本神這傷勢,就是那狐妖所留,只需去京中告狀,必然上了斬妖司追殺宗卷!」

敖榮其實已經上報過朝廷,然而一品妖王已經是凡俗頂尖,抓捕艱難。

狐妖沒有殺戮人族,只是與一書生相戀,又離群索居,斬妖司也只是立案偵查。

鄭盂不知道這些,聽到斬妖司、追殺令,頓時慌了神,連連躬身祈求。

「江神大人,我與娘子真心相愛,她從未害過人,萬望大人饒過!」

「你說沒害人,它以前你可認識?以後豈能保證?」

敖榮冷哼道:「速去喚它出來,本神今日便將它抓捕歸案,當真判不了死刑,你可以等她出來再續前緣……」

鄭盂說道:「我今日身體不好,感染了風寒,娘子去山中採藥去了!」

「果然是害人的狐狸,它可說過,你這身體虛弱緣由,就是受妖氣侵蝕!」

敖榮說道:「妖氣侵蝕,說明那狐妖並非良善,當真以為本神不分好壞?」

「咳咳!我自是知道,那神仙書上已經有寫。」

鄭盂劇烈咳嗽幾聲,蒼白面色,凸顯出青筋血痕。

敖榮正要呵斥幾聲,一道遁光從遠處飛來,轉瞬化作雪白道袍女子。

女子十五六歲年紀,生得嬌俏可人,手中攜著一株紫靈芝,正是狐妖胡九悅。

「你這賴皮蛇,又來騷擾妾身夫婿,當真以為我不敢下狠手!」

一品妖王氣勢,駭的敖榮倒退幾步,轉而想到仙人護身,又挺身上前。

「你這狐妖,觸犯大乾律法,犯了妖氣害人之罪。又自持法力,打傷本神,罪上加罪!」

敖榮說道:「此時乖乖受擒,尚有一線生機,否則……哼哼!」

「賴皮蛇有這膽氣,是身後有人吧!」

胡九悅雙目靈光閃爍,妖氣掃過整個山谷,結果沒有發現任何陌生氣息。

谷中有胡九悅布置的陣法,一旦有人闖入,會觸發感應禁制,所以她才從採藥途中迅速回來。

「你在尋貧道麼?」

周易騎著神牛,身形從無到有顯化。

胡九悅眉頭緊皺,狐仙靈目竟然看不透道人深淺,手掐法訣施展幾道靈光。

靈光落在道人身上,沒有泛起任何波瀾,仿佛一滴水融入了大海。

讓胡九悅驚駭的是,道人座下牛兒,同樣試不出深淺,仿佛真的是凡俗田間黃牛!

「你這狐妖,似乎與貧道一個老朋友有些因果。」

周易輕輕揮手,法力化作大手鋪天蓋地抓過去,天地元氣禁錮胡九悅,連遁法都施展不出來。

將胡九悅拎至身前,周易冷聲道。

「你與景泰有什麼關係?」

「景泰?」

胡九悅雙目迷茫,不知所云。

周易恍然,景泰帝至死都沒有暴露天妖盟主身份,身死之後妖盟潰散,麾下長老、執事恢復了自由。

「你是天妖盟餘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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