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甲一點兒都不想幫助山君解決煩惱。

事實上,就是想做,效果怕也有限。

如今山君的心底波瀾,不由自主,亦不由他人,多半還要看接下來這段時間裡,羅南會把他那張「大餅」繪成何等模樣

然而目前來看,羅南對山君,以及大金三角、貿易大三角等領域中複雜的利益糾葛、立場站位和行為邏輯並不是不太了解,也不怎麼關心。

這倒也符合他的一貫人設。

至少在此刻,羅南仍然面對那些似乎也並不怎麼信服他的、帶著怨念的燃燒者們,圍繞說深不深、說淺不淺的「天人圖景」修行模式,喋喋不休。

從必須堅持的觀照核心邏輯,前進到相對具體的構形,可惜他所描述的那些,對於當下絕大多數聽眾而言,宛如天書。

相比之下,還是由「天人盪魔圖」四幅基礎圖景所牽引的格式之火流轉方式,更具有撼動人心的力量。

可惜,這種力量運轉模式,並不是那麼容易承接的。正如同由優秀教師帶著做題,一時的領悟,並不等於自己真會一樣。

深藍行者集群中,又有多少人真正明白這一點呢?

前方紊亂氣流中,來自格式化空間內部的信息,扭曲了、切碎了拋灑出來,與多種形式的射流、電波一起,擊打在旋翼機裝甲層上。也就是六甲這樣的超凡種,才能憑藉超凡感知和強大解析能力或許還有羅南的有意放任,完成信息的有效重組。

恰好,羅南在授課程,正涉及到了相關領域。

「這四幅基礎圖景,事實上就是以相對有限、具備一定之規的『成熟範式』,讓這個複雜世界適當地彎曲成我們需要的模樣,然後再用類型化的方法去處理,應對現實世界中億萬種對象、場景、可能

「我並不需要解釋太多,因為這非常符合我們的本能,以及一貫的做法。即便在遙遠的未來,我們的大腦進化出超算那樣的計算分析能力,基於『能量最低』原則,一個經過千錘百鍊的『成熟範式』,也是人類應對紛繁世界的天然邏輯。

「當然我們也要考慮到『失誤』。我想,基本上沒有人希望,在辛辛苦苦搭建起一個特殊的扭曲的世界模型之後,因為處理不當,要把它重新洗牌,從頭來過。這種情況下,『成熟範式』那種可以參照的系統方法,就非常關鍵。」

這已經是羅南一系列表述中,比較符合常人邏輯的那類了。很顯然,他是在賣力鼓吹「四法圖」的重要性。

只是聽眾一多,難免有人理解力比較著急,或者是還沒有從更早一輪的「卡牌魔術」中回神。便在深藍行者集群中,有人脫口問起:

「所以你手裡的牌組,也是『成熟範式』之一?」

「呃,這確實是一種分類組織的方式。」羅南有點兒意外,但還是解釋,「不過裡面可能摻雜了過多的其他領域的手段,也算不上成熟」

「講解一下?」

很明顯,隨著羅南「有問必答」的形象逐步鞏固,不少人的膽子開始變大了。

羅南給予拒絕:「那就是貪多嚼不爛的下常今天我們的活動,就是在『天人盪魔圖』的框架下,做一些基礎習題。所以,即使你們的機芯以及相應的格式化空間,還有種種不妥之處,我們還是按著這個路子走,先對基本思路有個印象」

這話裡面,有些字眼兒,大概很多人不愛聽,一時間剛剛活潑起來的氛圍有所降溫。羅南並不在意,繼續說話:

「我們就從山君作業的方向開始」

點名了。

六甲又用餘光瞥了眼山君。後者這時候便自然中斷了再硬聊下去的做法,瘦臉看上去平靜,卻是明顯專注傾聽的樣子。

「我們先來驗證一下,通過格式化空間,如何將一個相對虛無、渾濁且缺乏核心規則的對象,扭曲作用成可以認知、判斷並持續作用的目標。

「這是天人盪魔圖裡面,『役法圖』應用法門之一。坦白說,你們大部分缺少基礎觀照的練習,初次接觸就從這裡入手,略有點兒超綱就當是提前演示吧。

「山君已經完成了首輪作業,希望他能領悟裡面的竅門。如果一切順利,再來幾輪,昨晚上那場麻煩,就可以獲得解決問題的『把手』,我們也就可以開始下一步了。」

這回,孟荼都忍不住問:「還有『下一步』?」

「觀照、扭曲、處置、反廓―這是天人圖景練習的基本步驟,眼下才哪兒到哪兒?」

羅南不介意再做更詳細的解釋:「這個『役法圖』,用得熟了,不管有形無形,實物精神,都能驅役。

「比如可以專門調動心理負面力量,或者尋找外部世界危險源,再經過特殊方法的梳理和渲染,刻意扭曲映射,乃至拆解重構,使之滋生滋長,轉換為所謂『幻想形態』,再加以克制降伏。由此可以成為疏解心理問題的通道,也可以異化一種非常有效的攻伐力量」

噝,這是引誘吧?

羅南這番表述,對深藍行者集群那邊的效果如何,六甲不好立刻作出判斷。但是對於身邊這個

六甲首度扭頭去看山君。

相比於六甲,山君接收羅南信息的渠道可要清晰太多了。此時,這位再沒有半分說話的興致,只是目視前方,盯死了他眼中的「不祥之鳥」。

稍靠下的位置,那條經過公正教團改造、也被羅南賦予了某種使命的手臂,五指舒張又捏合。

在這個貌似無意的動作中,六甲已經可以感覺到,某種只在特殊層面呈現的殷殷震鳴。

正如羅南所說,經過此前的作業,山君捕捉到了荒野環境中某種特殊成分,又用特殊功能構形,完成了拓迎大概是這麼個叫法

不過,六甲覺得,那更像「牽拉」。

舉個形象但又不精確的例子:如果將大金三角,比做是一件鋪在地面上的花里胡哨的毛衣。此時山君就像是從中鉤了一根單色線出來,不斷拉扯。

「毛衣」變形與否,眼下還看不太出來,

可是再鉤一根?幾根呢?

等牽拉的彩線足夠多,簡直可以再織一件新的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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