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清潭本以為鈞別下界歷練而去,她便要跟隨往聖帝君的視角,萬年如一日在濯祗仙宮,坐看仙山岱輿每日月升日落。

......直到鈞別這個關鍵人物,重新回到岱輿。

但是她萬萬沒有想到,往聖帝君居然留下了自己的神體於仙山岱輿濯祗仙宮。

她將一縷元神抽離神體,化作人間仙門修行的凡人模樣,竟隨著鈞別一起出了山。

於是,卓清潭也得了機會能見識一下數千年前的凡間。

為了不被九重天上的聖神帝尊發覺,往聖帝君抽出的元神只有極其微弱的一絲。

因此,這縷元神生成凡人之身,只是個法力尋常的修仙之人。

但是應付凡間的一些小妖,想來也足夠了。

往聖帝君使了仙術障眼法,並沒有用自己的本來面貌,所以卓清潭終於可以看到她下凡所幻化的容貌。

那具凡人身體的身形,其實與帝君本體的身姿並無區別。

但是褪去了複雜又繁瑣的帝君冕服,往聖帝君的凡人身形瞧起來略顯單薄。

往聖帝君身量高挑,但是她所幻化出的凡人面容看著只是尋常,卻很清秀耐看。

她的頭上只插了一支樣式簡單甚至有些簡陋的木簪,一身顏色寡淡的凡間修仙門派的道服,卻在她身上仿佛與生俱來般別具一股仙氣。

往聖帝君許是擔心鈞別體內的神封有異,便這樣一路靜靜跟在鈞別身後,不漏身跡的跟隨他走過好多村鎮,默默看他幫那些遇到困難的凡人除妖衛道。

直到有一日鈞別在九晟山遇到一隻作惡多端,為禍一方的大妖。

因為經驗不足,鈞別險些失手被她所傷,往聖帝君這才出手相助暴露了行蹤。

鈞別看著面前出手相助的女子,然後不動聲色的打量了她的穿著,禮貌問道:

「多謝姑娘援手,姑娘也是修道之人?」

他離開岱輿至今,也遇到過一些凡間修仙門派的弟子們遊歷修行,但是凡間的仙門弟子大多性情倨傲,衣著考究。

少有仙門弟子如此......落魄。

是的,任誰也不敢設想,三界中如高嶺之花一般,永不墜下神壇的往聖帝君,其實十分不適應凡間的生活。

她是第一次在凡間滯留如此之久,也是第一次在凡間時用的並非自己的真身神體。

往聖帝君自己的神體自然不畏風霜雪雨,但是這具用一絲帝君元神所化的凡人身體,自然與她的本體相差如同天地之別。

往聖帝君的真身不需飲食、也無懼風霜,但是這具身體卻不行。

而且它的主人天氣嚴寒時記不得加衣取暖,飢迫交加時記不得加餐進食。

——導致這幅本就幻化得十分寡淡的凡人的樣貌,幾個月下來更是被帝君自己「糟蹋」的更加憔悴。

鈞別不由得心想:這姑娘氣質如此雅致出眾,卻似乎過得......好生落魄。

往聖帝君聞言輕輕點頭,算是回答。

「我是散修,並不曾加入仙門。」

「散修......怪不得。」

鈞別蹙眉看她,又笑了笑。

「不過,雖然姑娘的功力略薄弱了些,但所用仙法卻十分高明。」

往聖帝君卻淡笑著搖了搖頭。

「並非我施術高明,只是你錯看了此妖真身,因此被她尋了間隙險些逃走。」

鈞別看著已經被捆妖索緊緊纏住的狐狸,皺眉問道:「這不是吸人精氣的妖狐嗎?」

往聖帝君輕輕搖頭。

「她雖是妖狐,卻非普通狐妖,乃是四瞳妖狐。

四瞳妖狐的每隻眼中均可化出雙瞳,而其雙瞳中施展的障眼法,可迷惑人心,讓你看到她想讓你看到的景象。」

鈞別若有所思的點頭。

「原來如此,怪不得方才我分明看見自己已困住她了,但是幾瞬後又發現捆妖索上空空如也,居然是幻術。

我曾在典籍中見過這種妖,沒想到四瞳幻術如此之強。」

「破解之法其實很簡單。」

往聖帝君結印施法,封住了那四瞳妖狐的第二雙瞳孔。

「只需不看她的眼睛,或者封住她的第二雙瞳孔即可。」

鈞別用腳勾起地上的困妖鎖,將妖狐收入自己的法寶中,笑著道:

「原來如此,是我先前大意了,居然將她當做了尋常妖狐。」

他收好狐妖后偏頭看著往聖帝君,笑問:「還未請教,姑娘的姓名。」

往聖帝君唇邊的淡笑微微一頓。她下意識看向四周,目光所及不遠處,便是一株開得極其燦爛的藍色「虞美人」。

於是,她輕輕道:「虞闌。」

一直默默看著幻境故事的卓清潭此時輕輕「啊」了一聲。

直到此時她才發現,雖然此處與她所在的時空略有不同,但她細看此處山脈走勢,確實是幾千年後的宿風谷無疑。

這裡......居然就是不知多少年前的宿風谷前身!

只是,此時這個山谷還沒有名字,更沒有結界秘境,只是尋常一處凡間山谷。

「雨藍?」

鈞別若有所思的說:

「可是『雨諾芳芬凈洲沉,水藍平闊一爭春』的『雨藍』?」

往聖帝君:「......」

她沉默一瞬,然後抬頭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非也,是『虞美人』的『虞』,『夜雨闌珊』的『闌』。?」

鈞別「哈哈」一笑,他尷尬的撓了撓頭。

「好名字,對了,我叫鈞別。」

正在此時,他突然注意到面前的女子漏在外面的手指已經被夜風吹得通紅,於是不禁皺眉道:

「虞姑娘,已經是深秋即將入冬時節,姑娘雖為道門中人,但穿得還是太過單薄了些。」

往聖帝君此時所穿,還是她剛剛來凡間時所帶的那幾套夏季的道袍。

雖然道袍洗的極其乾淨,甚至已經微微發白髮舊。

但是,既是夏天的單衣,終究也只是單衣,秋季白日裡穿著倒還好些,到了晚上穿著便太涼了些。

往聖帝君微微一怔,她下意識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道袍,然後才道:

「中午出門時,天氣還好。」

因此,便沒有多穿一件。

鈞別聞言笑了,他似乎是想起了什麼開心的事,笑容里十分有溫度。

「姑娘除妖能力不俗,卻不太會照顧自己。這點倒是與我家帝.....我家主人有些相似。」

「主人?」

往聖帝君蹙眉,微微偏著頭看向他。

她從來不喜歡鈞別稱呼自己為「主人」,他們是平等的,永遠都是。

鈞別卻被這凡人女子的一眼看的心頭一緊。

不知為何,這個名叫「虞闌」的姑娘明明容色十分尋常,但是當她那一雙眼,微微眯著看向他時,卻令他覺得心裡一悸。

他狀若無意的仔細看了她一瞬,並未看出什麼奇怪,她的修為看起來確實只是個凡人修士,並非什麼大妖大能。

於是,他解釋道:「......主人就是教養我長大,傳授我仙門術法的人。」

鈞別說完這句,自己便是一愣。

不知為何,他居然會向這個初次見面的人解釋這麼多,就像是下意識對她有問必答一般。

往聖帝君聞言卻微微皺眉。

「那也不應該稱呼她『主人』,她應該算是......」

她思考片刻,輕聲接道:「算是你半個師父吧。」

鈞別卻一怔:「......師父?」

對啊,這樣說來,他確實是帝君親自傳道授惑教養長大,算是實打實有著師徒之實。

可是......

他微微蹙眉思考,可是帝君的身份何其貴重?

混沌初開至今幾萬年來,在她座下受教的上仙無數,諸多神君都不曾被帝君收入門下,他又如何配得上稱與帝君是師徒呢?

但是他轉念一想,突然心裡又覺得喜滋滋的。

可是,帝君與他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

既然如今他身在凡間,這位虞闌姑娘又不知曉帝君身份,那他「放肆」一些,冒領了師徒之名一段時間,想來帝君也不會怪罪。

「嗯!」

鈞別點了點頭,笑容明朗。

「她就是我的『師父』。姑娘不會照顧自己這點,倒是與我師父十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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