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謝予辭是被窗外的仙鶴鳴叫聲吵醒的。

他已經多年未曾聽過晨起時,岱輿仙山上鳥獸齊鳴的聲音。

謝予辭的床榻臨窗,他撐起上半身緩緩坐起,然後伸手輕輕一推,窗子向外打開。

清晨的岱輿仙霧朦朧,一隻鹿角突然探進窗口,居然是一隻白澤。

謝予辭挑了挑眉,十分手欠的二指併攏,輕輕彈了彈它頭上那對晶瑩如玉的角。

白澤輕輕「哞」了一聲,卻也不怕生,只是用那雙無辜水潤的大眼睛看著他,似是不解,又似是控訴。

嘉榮上仙聽到窗子的聲響,知是他起了,於是在屋外笑眯眯的喊他。

「鈞別!可不要欺負白澤啊,它還是只雌性仙獸呢,將來說不得,還算你的師妹。」

謝予辭輕笑一聲,沒有理會。

嘉榮上仙卻又道:「過去你每日可都是天還未亮,便要早起練功。怎麼如今起的竟這般晚了,看來在九重天沒人管束,愈發懶散。」

謝予辭起身披上掛在一旁的外衣,漫不經心的道:「許久未回岱輿,倒是有些擇床,昨晚失眠起得晚了。」

他略施神力,房門應聲而開。

嘉榮上仙隨後踏進屋內,笑道:「慣會胡說八道,你自小長在岱輿,在這裡住了上百年,去九重天不過才是天上一年的光景,如何便不習慣岱輿的床了?當真是個不念舊的小沒良心,虧得帝君和我們都日日挂念你。」

謝予辭笑了笑:「『姑姑』挂念我,我自然知道。至於帝君嗎她老人家日理萬機,想來卻是沒有這個時間的。」

嘉榮上仙聽到此處,想起心底煩憂之事,忙快步湊到他跟前,小聲詢問道:「對了,昨日讓你去打聽的事,你可問了?」

謝予辭正在低頭整理自己腰間壓襟的玉環,聞言輕輕點了點頭。

「問了,你所料不錯,她確是在東海布下一場威力盛大的天地兩儀至陰法陣,今後此陣可為天地源源不絕提供兩儀至陰之氣。

不過,昨日此陣已大成,想來日後她應是不需再為布陣耗損神力了,你不必再擔心。」

嘉榮上仙聞言終於微微鬆了口氣。

她想了想,還是忍不住輕輕嘆氣道:「帝君雖未曾言明布下此陣的初衷,但想來自有不得已的原因。數萬年來,帝君克己復禮,隱忍內斂,心中是憂是喜具不願對外人道,便是親近如我們,亦不例外。

如此神威龐大的法陣,我光是想想,便不知要耗費帝君多少神力和心血。

雖然此陣已成,但我心始終難安,帝君神體上的虧損,還不知要多久方才調理回原來的模樣。」

她本愁思不減,但一抬頭看見「鈞別」蹙眉不語,想起今日是他生辰,還是不要提及這些事情惹他也跟著擔心。

於是忙收起滿腔愁思,強笑道:「罷了,既此陣已然功成,終歸是件好事,便先不說這些了。看我險些忘了差事,帝君還在鹿歸涯等你,讓我看看你醒了沒。你快些去吧。」

謝予辭略一沉默,旋即輕笑著點了點頭。

他走到門口,突然回頭看向嘉榮上仙。

「對了,承蒙你多年照顧相護,一直未曾感謝。如今我允你一諾,將來如有所需,我必不推辭。」

嘉榮上仙先是一愣,旋即「撲哧」一聲笑出來。

「小鈞別,你人不大,口氣倒是不小。好啊,那姑姑就等你早日升了『上仙』仙階,來罩著姑姑了。」

謝予辭笑了笑,知道她此時並未將他這話放在心上,也不在意,最後看了她一眼,轉身朝鹿歸涯的方向去了。

從此一別,再見怕就是敵人了。

鄰近鹿歸涯,謝予辭便聞到一股極其誘人的清香,是靈雞湯的味道。

他進入院內,只見院中梧桐神樹旁邊不遠處的玉桌上放著一個大大的玉碗,裡面竟然是一份色香味俱全的靈雞湯麵,旁邊還放著三盤清口的小菜。

他挑了挑眉,低頭細細端詳。

往聖帝君的聲音卻忽然從屋內傳來,謝予辭回身看去,只見她長身而立,站在門口,手中端著最後一盤菜,淡笑著看他。

「起了?剛好,那便來吃早飯吧。」

她緩緩走過來,將最後一盤小菜放置在玉桌上,然後輕輕掀起裙擺,從容不迫的落座在桌邊。

她端坐在那裡,腰杆筆直,被腰帶束縛顯得愈發纖瘦,如一桿蒼竹,不落凡俗。

往聖帝君輕輕抬了抬瑩白如玉的下巴,示意了一下。謝予辭沉默一瞬,還是從善如流在她對面落座。

往聖帝君似乎今日心情極好,她嘴角始終帶著一絲讓人如沐春風的笑意,這抹笑容仿佛將她臉上的病容亦驅散了幾分。

「本君很久不曾下廚,嘗嘗吧。」

謝予辭神色複雜的看了他一眼,終於還是抬手接過她遞來的面碗,然後沉默的拿起桌上的竹筷,挑起一口面放入口中,眉心卻下意識不動聲色微微一抽。

這面聞著確實極香,但入口那一刻,卻險些咸到謝予辭舌頭髮麻。

——跟往聖帝君歷次下廚的味道,可以說是.相差無幾。

果然,他就不該期待她這幾百年來廚藝會有所長進。

但是謝予辭面上卻不顯分毫,他埋著頭速度極快的將面吞進肚子裡,幾乎是生吞,沒有咀嚼。

往聖帝君含笑看他:「鈞別,吃慢些。」

這可真是慢不得.

鈍刀子割肉更疼,這種事當然還是得速戰速決為上。

謝予辭也不知自己究竟是中了什麼邪,明明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傻透了頂的少年鈞別,居然還會傻傻將她煮的面吃完。

謝予辭極快的劃拉完碗中的面,將碗放在桌面。

他看到桌上放著一個茶壺,剛要抬手拿起,卻遲疑了一下。

然後略有些警惕的蹙眉追問了一句:「此乃何茶?三瀛朝露嗎?聞著倒是有些不大像。」

何止是不大像,簡直沒有一絲一毫的雷同。

往聖帝君淡笑的抬起手,親自為他斟了一杯。

「此茶並非三瀛朝露,乃是我早起之時,看到西涯的梅子熟了,便泡了一壺青梅茶。

你嘗嘗看,可還喝的習慣?若喝的慣,待你走時,便帶些回九重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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