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悅向來不是個認命的人，如果她真的認命，當初就不會留在H市一個人打拚，趁著翻來覆去睡不著的時間，連悅在床上又想出了一攬子的應對方案，只是那些傷害對於宋敏敏而言都無傷大雅。
接連改了兩天的劇本後，連悅的精神終於瀕臨崩潰了，改的劇本越來越差，張導也越來越感覺到連悅有心無力。
第七天下午，宋敏敏再度故意刁難連悅，連悅當場抓狂，「抱歉，我不會再改了，這部劇你愛找誰寫找誰寫吧，總之我不會再動手寫一個字了。」
當時周圍的人都聽到了，一臉震驚地望向連悅，雖然大家也都覺得連悅有點慘，但都不敢相信她竟敢正面對剛。
宋敏敏仍舊戴著那張偽善的面具，笑著安慰，「小連，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喜歡我，但是我也是為了這部劇著想，這部劇如果得到了觀眾們的支持，你也才能出頭，現在放棄，你為了得到這個機會付出的代價可就白費了。」
「代價」一次即刻讓周圍的人察覺到連悅也不是一個簡單的小編劇。
宋敏敏的話無非就是把眾人往不好的方向引導。
不遠處的張導順著眾人的視線，注意到兩人，走過來，「怎麼了，這是？」
連悅面露難色地朝張導先鞠了一躬，「張導，我不會再對我的劇本做出任何的修改，如果您還想讓我對她提出的修改意見妥協的話，那我選擇退出，還請您另謀高就。」
「小連，虧你還是編劇呢，『妥協』這個詞能這麼用嗎？我是為了我們劇組好，也是為了你好，你不領情也就算了，還把髒水往我身上潑。」
張導嚴肅地看著兩人，然後說：「你退出吧。」
「張導，要是就讓她這麼走了，萬一傳出去我宋敏敏欺負個編劇怎麼辦？」
張導掩飾起眼底的厭惡，淡淡道，「那你想怎麼辦？」
「讓她保證不會出去散播謠言，否則如果傳出了什麼八卦，劇組必須站在我這邊。」
大約是沒準備留下，連悅也就放飛自我了，也就完全不掩飾自己對宋敏敏的厭惡，嗤笑一聲，贈送她一枚白眼。
見張導認同般地點點頭，連悅只覺得可悲。
演藝圈所謂的「大牌即王道」的觀念只怕會在這個圈子引起不良風氣。
「好是好，不過我說得是你走，敏敏。」
眾人驚愕，宋敏敏臉上的笑容一僵，愣愣道，「什麼？」
連悅也吃了一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甚至懷疑張導吃錯了藥，又或者是——有人對張導說了什麼。
張導回頭看了圍觀群眾們一眼，後者們接收到訊號，立即退場，給三人留下了足夠的場地說話。
張導：「你很明白劇組的拍攝是有計劃的，可你還是任性地提出改劇本，你的任性讓整個劇組跟著你吃苦，嚴重影響了拍攝進度，有些事，提過幾次就夠了，再提就沒意思了。」
宋敏敏咬著下唇，「張導，只是個小編劇而已，你讓我走，你不後悔？」
「風水輪流轉，這個圈子裡想紅其實不難，但是保持初心才難。」張導說，「我選這個劇本是因為這個劇本讓我看到了國產劇的新可能，這個劇不是非你不可，想必你也不是很願意再拍一部網絡劇了吧？」
張導說出了宋敏敏的心聲，這部劇是在一個多月前，也就是宋敏敏躥紅前簽下的，所以為了保障她的戲份才補簽了一份讓利合同，等了這麼多年，宋敏敏只求一個機會，好不容易有了火的趨勢，再演網絡劇只會跌身價。
可是她自己不願意可以，卻不能被別人趕出去，她不再是當年那個任人欺壓的十八線小明星，一個小導演沒有決定她去留資格。
「可是張導，你這樣是違約。」宋敏敏仍舊裝出一副好脾氣的樣子，提醒道，「我可以當做你從來沒說過那些話，但是我只有一個要求，讓她走。」她踩著高跟鞋，氣勢凌人地神情傲視著連悅。
連悅不以為意，反正她無所謂留還是不留。
「你可以回去看看合約。」
宋敏敏微眯著眸子，不說話。
「合約上說得清清楚楚。」張導慢慢道，「藝人必須配合導演的安排，故意影響進度影響拍攝，導演有權讓藝人走人。」
宋敏敏轉向連悅，怒道，「連悅，你做了什麼吧？」
連悅卻是轉著腦袋，一副古時書生念書的樣子，「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宋敏敏走的時候，狠狠地白了連悅一眼。
半晌後看到樓下車庫裡的保姆車絕塵而去。
連悅呆呆出聲，「張導，女主角都走了，這下怎麼跟其他人交代？」
張導卻是打量了她一會兒，笑道，「我看你長得還不錯，要不你上？」
連悅嚇了一跳，差點以為張導是真的看上了自己。
「放心吧，她不演，多得是人演。」
到了下午，這位「多得是人」就來了，這人是純新的新人，據說還是戲劇學院大四的學生，名叫楊念，性格活潑，人也幽默，總之跟連悅很有話說。
連悅花了一個小時給楊念講解女主的人設問題，一個小時後，兩人就成了朋友，由於要趕進度，張導延長了拍攝時間，不過因為新女主性格不錯，演技也硬氣，三天就趕上了原本的進度，眾人不禁對這位新人刮目相看。
晚上躺在床上，連悅難得有空打開微信閒逛，卻陡然發現這幾天她不在，老馮家家族群很是熱鬧。
連悅翻看著歷史記錄。
外公：鍾嘉陽，小鍾啊，你上次給我的《山地戰役》已經看完了，還有別的嗎？
鍾嘉陽：有，連結，您別總是看電視，得多出去走動走動鍛鍊身體。
外公：嘉陽真是貼心，我的外孫女交給你，我可以放心了。
……
大表哥：表妹夫，你有沒有那種資源？
鍾嘉陽：……
大表哥：就是那種。
大表嫂：大表哥，你在咱家群里胡說什麼？！
大表哥：我去，剛才明明是私聊啊？怎麼撤回不了了？
……
小姨媽：嘉陽，我想看一些家庭倫理劇，你能推薦小姨媽一些嗎？
鍾嘉陽：好的，連結。
……
諸如此類的聊天記錄還有很多，連悅實在難以相信鍾嘉陽一個堂堂的影視公司總裁竟然淪落成影視資源庫了。
連悅又逛了會兒朋友圈，發現所有人都在發紅包截圖。
一看到這景象，連悅就知道大概是節日到了。
一看日期，4月1日，愚人節。
嗬，現在什麼節日都能過成春節發紅包，果然是科技改變生活。
連悅敷好面膜才給鍾嘉陽打電話。
鍾嘉陽揶揄道，「今天有空了？」
連悅貼合好面膜邊角，直奔主題，「張導換了個女主角，這事是不是你做的？」
「我知道，但不管你信不信，這事不是我做的。」
連悅笑了起來，「一般幫了別人忙不都等著求表揚？怎麼還有趕著往外撇的？」
鍾嘉陽也笑了，「的確不是我做的。」
連悅不再繼續這一話題，「顧陳昱應該已經開學了吧？」
「嗯，我媽剛才還說他比我這個親兒子還乖。」
連悅仿佛受到了什麼驚嚇，「沒想到他這麼會哄長輩開心。」
「新來的女主角人怎麼樣，沒有欺負你吧？」
「沒有，跟我磨合地很好，這幾天一直在補鏡頭，所以沒聯繫你。」連悅不自覺地垂下了視線，手指不停搓著被單，「你也很忙嗎？怎麼也不聯繫我？」
鍾嘉陽失笑，沒有回答。
連悅卻聽到了汽車引擎的聲音，聽筒里傳來鍾嘉陽呵氣的聲音。
「你剛下班？」連悅有些心疼地放柔了語氣。
「可以這麼說。」鍾嘉陽說，「連悅，不要用這種語氣說話。」他會忍不住心房振動。
連悅本來是不懂的，可鍾嘉陽卻笑得那樣富有深意，她一下就懂了，隨即開始顧左右而又言他，「既然你這麼忙，那我就原諒你了。」
「我怕影響你休息，一直在等你聯繫我，可是……」
不知怎麼，連悅仿佛聽出了一絲嗔怪的意味，也讓她有些自責，「都是我不好，冷落了你，下次見面，我無條件答應你一個請求。」
「哦？」
上挑的音調生生讓連悅往那方面想去，她臉一紅，忙補充，「不能違背我的原則！」
「連悅，我想見你。」鍾嘉陽忽然道。
連悅暗自竊喜，卻假裝隨意地「哦」了一聲，「那你來見我啊。」
「這可是你說的。」鍾嘉陽輕笑，「開門，我到了。」
連悅的語氣也輕快起來，「好啊，開門了，咦，門口這個帥哥是誰。」連悅裝作門口真的有人似的，跟人對話起來，「抱歉，我已經有男朋友了，什麼，你不介意？」
鍾嘉陽雖然沒有回答，可連悅卻聽到他在笑，「你怎麼不吃醋的？」
「大概是因為門口站的人就是我吧。」鍾嘉陽說，「連悅，開門。」
連悅以為鍾嘉陽在開玩笑，所以繼續道，「我有本事開門，你有本事真的出現嗎？」
末了，大概是怕鍾嘉陽真的出現，連悅又說：「開個玩笑，你別真的來，你都這麼累了。」
「可是我並沒有開玩笑。」
連悅整個人呆在床上，隨即「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她乾笑幾聲，「還真是巧，竟然真的有人敲門。」
「是我，連悅。」
這一次，聲音不是從聽筒里傳出，而是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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