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衛棠再如何不情願也沒有用了,衛家家主一半哀求,一半強迫地逼她同意了婚事。

餘子澄不辱使命,與熊家那群禍害滿意而歸,在馱鰩上大肆酣飲,盡情嘲笑衛家前倨後恭的醜態。多年未曾這麼踩人打臉縱酒狂歡了,如今法引和尚不在,大家如同脫韁的野馬,一路歡騰。

直到思過山外,餘子澄才服下枚醒酒丹藥,又打出張清潔符篆將儀容拾掇妥當,換回了平素道貌岸然的形色,邁步而入。到了崖頂大殿,看見底下兩名在外做執事的練氣弟子垂頭耷腦跪著,正接受板著臉的南宮嫣然訓斥。他偷偷聽了會,無非是商賈小事,心說倒霉,今兒庶務掌門心情不好,只怕邀功有礙,果然,輪到他回稟時把事情一說,南宮嫣然面色愈發不好了,「有什麼用!?我勞心勞力為門中上上下下操持事務,解難排憂,卻一個個不領情,連個好都落不到!」

只聽出她在指桑罵槐,卻不知在說哪一個,餘子澄有些莫名其妙,想著還是把正事辦了要緊,出言探問道:「那衛棠和劍鋒的婚事?」

「別提了!」

南宮嫣然越發生氣,一拍扶手,「正主都跑了,讓人怎麼嫁過來!?」原來法引走後,展劍鋒不知中了什麼邪,竟偷偷跑到器符城報名,跟著姜家人一道去酆水之地,要參加開闢戰爭。

「這傻子,家裡好日子不過,跑去替人賣命!」餘子澄也沒得奈何,「他跑了,衛家那裡怎麼辦?」

「你去問老頭子吧!」南宮嫣然怨氣衝天。

沒轍,只好去掌門洞府外投了帖子,將事情的經過寫在上面,齊休經年閉關,一般要過許久才集中處理次事務,他按照經驗,打算等一會兒就走,沒想到耳邊響起齊休的傳音,洞府門戶打開一角。

連忙收攝心神,再檢查了遍儀容,彎腰低頭進去,見齊休盤膝坐著,正笑吟吟地看著自己,顧嘆師叔也在,坐在下首,正閉目養神。連忙跪倒,山呼拜見,馬上感受到股柔和的力量,將自己身體輕輕托起,「不用多禮,你余家和我淵源頗深,當年我才練氣二層時,你家祖先余德諾已是鍊氣後期的高手了,他不嫌棄當時楚秦的弱小加入門中,對我助益良多,是楚秦的幸運,也是我的幸運。現在回想起來仍覺感概,你們余家後輩,也不要忘了他當年的辛苦,實心辦事修行。」

聽自家金丹中期的掌門師叔稱練氣後期為高手,餘子澄心裡略覺喜感,祖輩的事他自然是知道的,但聽齊休親口說出來還是別有種驕傲感。

陪齊休扯了幾句古,才將展劍鋒的事提了,請他示下。

「劍鋒去酆水是我的主意。」沒想到齊休卻說:「他性格有些走歪了,乾脆趕他去那見見世面,讓他看看,世間比他天賦高、氣運好的修士有多少,看看那些人為了自身或家族的前途,是怎樣的雖死無悔,看看面對時時刻刻的死亡威脅時人們的人性,看看離開我的羽翼,他那副做派還吃不吃得開。」

聽了這話,餘子澄心裡發虛,愈發覺得掌門師叔是在敲打自己,連忙又跪下,趕緊承認錯誤,「是南宮師姐讓想辦法給衛家點顏色看看,我便去找了些交好的朋友,一併去衛家鬧事下下他家的面子,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他毫不猶豫地將南宮嫣然等人全招了出來。

「那個什麼衛棠還是要嫁出來的。」

齊休對他的認錯不置可否,自顧自說道:「我已跟南楚楚家打過招呼,他家有個築基不久的天才人物,名叫楚遠謙,性情相貌都是一等一的,你去操辦,讓衛棠嫁過去。順便讓衛家跟女兒遷去南楚,將山門騰出來,我另有用。」

餘子澄一愣,心說還以為掌門師叔要做好人呢,沒想到話里話外,輕飄飄地就要把衛家山門奪了,嘴上卻絲毫不慢地應承下來,「衛家這可真是憑女而貴,以後做了南楚門人,算是徹底安定下來了。我這就去辦……」

等餘子澄告退,顧嘆才睜開眼,疑道:「掌門師兄,您這是何意?」

「衛家就算嫁了女兒過來,心中也難免有芥蒂,而且他家對我楚秦無功,那座三階山門就太惹眼了。那座山門,我準備給白沙幫。」齊休答道。

「噢?」顧嘆舉一反三,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如今祁冰燕、敢瓏那輩人都去了,只要搞定熊十四,楚秦盟就能再次整合,又變成楚秦門了!衛家山門遠離楚秦之地,正好將白沙幫這盟里唯一一個正式宗門挪開,減小阻力……」

看著面露喜色的顧嘆,齊休搖搖頭,「那樣的話,我何必設個楚秦盟庶務盟主的職位讓你來做,惹得嫣然不快呢。」

「不合併?」這下就連顧嘆都有點看不懂了,「據情報,白山內戰之後,各家大盟都有感於盟內人心不齊,各謀利益的隱患,紛紛開始著手整合。幻劍盟改幻劍門的事已板上釘釘,丹盟想整合成青丹門,其餘各家均有動作,就連在原連水盟東部立足未穩的碧湖門,聽說也沒閒著。我們現在辦這個事,正當其時啊,而且不合併的話,沙諾拿到那座山門,難免會被人說閒話。」

「沙諾要幫我辦件大事,這算是預付的報酬。」

齊休不提是什麼事,避開了這個話題,「這次我去齊南,並不是你們想像的那樣,其中很有些兇險。我走之前,這就將底透給你……」他凝視著顧嘆的眼睛,一字一句說道:「我若身隕,下任掌門大位就是你的。」

「這!?」

顧嘆聽到這話,那是真被震驚到了,連忙跪下,「我是個落魄散修出身,當年還……」

「你是個聰明人。」齊休止住他的表白,「廢話又何必說?」

他站起來,親手將顧嘆扶起,然後負手踱起了步子,「若將來南宮家赤膊上陣為嫣然做主,那自然一切休提,即便不然,他們估計也不會眼睜睜看著楚家為你出頭。唉!我本安排了無影為你保駕護航,可沒想到他自身難保,如今渺無音訊,我死之後,齊妝只怕不願再插手門中事務,沒辦法,只好行此下策。」

「我將白沙幫遠遷,製造盟內合併的趨勢,等我去齊南,嫣然這個楚秦門庶務掌門為了壓過你這個楚秦盟庶務掌門,必然會主導合併,而這時的附庸各家肯定會有所掙扎,你正可以藉機籠絡,將其為自己所用。再是門內一些初始家族和嫣然的矛盾也可資利用,想來依你的能力,並不難看清這些。」

「御獸門魏家南下,斯溫家沒了,我之崛起,等於是楚家的勢力南下,其間消失的大小勢力更數不勝數。如今姜家南下,連水門雖全身而退,碧湖門那二傻子門主的下場卻肯定好不了。誰又知未來南宮家會不會起意南下呢?」

「記住,你的使命便是排除一切困難,保存我楚秦的家門道統,我不惜冒著未來門派分裂的危險,不惜傷長風那好孩子的心,就是怕有朝一日被南宮家整鍋端走,吃干抹凈……」

齊休將能說的一切隱秘,如雙楚、白山化神、黑河峰底、陸雲子之於姜家、齊雲派的下任掌門大位之爭、歸古和歸儒的此消彼長等等等等,全部對顧嘆細細交代清楚。盜嬰、秦唯喻和趙瑤的存在、南宮木對何玉手裡神傀分身之術的追逐、北丁申山那鬼道傳送陣和歸古的瓜葛等實在不能說的秘密,他選擇了永埋心底。

最後,他將準備好的一整套典籍交給顧嘆,「這是沙諾結丹之後的修行法門,若他能結丹,那就只有這個能轄制住他。」

兩人這番密談,是齊休齊南之行前的安排,也是他真正的最後託付,直到三天之後,多羅森來稟告說南宮家又來人催促,他才開始收拾離開。整個楚秦盟只當他是去齊南城四階洞府修行,送行時氣氛十分輕鬆,「掌門師兄保重。」只有顧嘆眼含熱淚,看著她的背影顫聲辭別,動情之態還引得不少同門奇怪側目。

齊休並未回頭,只拿手招了招,以作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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