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姜明恪躲起不見?」

人在黑河峰的齊休得知消息,吃驚不小,「姜家不肯借燈!不肯借燈?」他急得一下站起,對楚神通問道:「姜煥不是天地峰一系麼?」

「是啊。」楚神通也很意外,「姜煥老兒陽壽將盡,這時候,不會幫著外人對付我們吧?」

「不肯借燈,就是在幫忙!」

齊休真是萬萬沒想到,連水元嬰一次出手,對於掌握連水青銅油燈的姜家來說,並不能算多大的付出,這都不肯借……

「難道是陸雲子那一系的意思?」

姜家事小,背後一系人馬的態度事大,不然齊休也不會如此驚慌。

「不會吧?蔡淵放棄大位,我們與陸、藍一系再無矛盾,而且前不久蔡、藍、陸合力,還在幫我們與南宮家和解呢。」

楚神通不太信,反問:「會不會是那姜明恪私自做主?」

若陸雲子、藍隸、姜煥一系參與此次陰謀,那自家楚秦乃至三楚都是沒任何還手之力的,只要齊休與楚神通一現身,只怕立地就是雷霆手段。與其掙扎,還不如索性撤離思過山,全部躲回南楚地界算了。

「最好是他私自做主。」

現在,唯一的希望全建立在姜明恪是個腦殘上面,問題是,他是個腦殘麼?

齊休緩緩踱著步子,認真思考起以往對姜明恪的印象。

第一次聽到他的名字,好像是在姜炎那兒,當年姜炎在山都山底留下的必殺十人名單里,姜明恪僅排在南宮利、南宮嫣然之下,位列第三,仇恨之深可見一斑。這也側面說明姜明恪當年對姜明榮姜炎父子欺辱到了什麼份上。

「欺壓同族,無故結怨……」

然後便是酆水開闢了,姜明恪在酆水開闢中的表現,用展劍鋒回來描述的話說就是:急功冒進,待人嚴苛,而且自視甚高,不恤下情。

接著,便是姜明恪與姜明玲的族中內鬥,南宮止還曾為此問過齊休意見,南宮止的評價是『庸人』二字……

最後,在江南宗分封和重建連水城時,齊休與姜明恪數次見面,雙方平等相待,倒是沒感覺有多惡劣,只是對其的自大有了充分的認識。

但是,齊休看人的角度與姜炎、展劍鋒、南宮止等人不同。

欺壓同族,那是在姜明恪結丹之前乾的事,人不是一成不變,而是一直在成長的,特別是修士,不能以凡俗之人那句『七歲看老』等而視之。誰年輕時沒做過些荒唐事,而且姜明榮、秦思瑤夫妻倆當年自以為天才的做派,的確有招人嫌厭之處。

御下嚴苛,自視甚高,各家的一門之主里這種人多了去,比如當年魏玄,比如現在的青丹門的英伯,都是如此,只要鎮得住,亦無多大問題。

而南宮止『庸人』之說則有些不靠譜,能在姜家已明確姜明玲地位的情況下,還能將其斗得遠走他鄉,再怎麼說,也不能稱之為庸人。不但不是庸人,姜明恪得位之後,迅速融入白山的殺伐作風,對境內的散修惡人狠下重手,一通清理,使得江南宗地界秩序恢復極快,連水城重建也弄得有模有樣,其行動力頗可稱道。

「這種人,有一定能力,而且一輩子沒受過什麼挫折,目中無人,說不定還真有膽子進這個局玩上一玩……」

「只是他得了什麼動力,又能落多大好處呢?」

齊休沉吟良久,實在難以釐清這個變數。

楚神通見他為難,提議道:「不若我跑一趟碧湖宮?若是姜家真要與我楚家為難,那我也得在那姜煥當面,聽他親口說出來。」

「碧湖宮可是在白山。」

齊休搖頭,「還是找蔡淵罷。」

「找蔡淵……」

前面齊休就提議過找蔡淵,楚神通一反常態地沒有言聽計從,「蔡淵他能量大,手腕高,這個你知我知,可你也別忘了,與南宮家和解仰賴他幫手,那是南宮止有錯在先,我們占理。為白山的事,他可不一定會出手,即便我們再拿外海出兵的情分求他,他若回一句息事寧人,讓你楚秦遷回南楚算了,我們怎麼辦?你願意嗎?」

「嗯?」

楚神通這番話說得很是順溜,按他的性子,估計已對這個問題深思熟慮很久了,齊休探問:「你可是得到了什麼暗示?」

「沒有暗示,但若你以後晉階元嬰,在齊雲山內呆久了,就知道這種事根本不需要什麼暗示。蔡淵以後的地位大約類似於楚震老祖當年,即便做不成齊雲掌門,能量也不會小到哪裡去,不動則已,動如雷霆,那柄快刀,絕不會為咱們這點小事胡亂揮舞的。」楚神通回道。

元嬰主家的決定,齊休還是要尊重的,如楚神通所言,蔡淵一介入,事情的發展的確就不一定受控了。不過他的注意力被楚神通話里另一個信息吸引住了,「您剛才說,若我以後晉階元嬰,進齊雲山!?」

「是啊,難道你還想去別處結嬰不成?」

楚神通奇怪他有此一問。

「呃……呃……呵呵。」

還好齊休臉皮厚,連忙把話往回圓,「不是說白山齊雲有默契,白山勢力需得去山頂結嬰麼?」

「的確,等你結嬰,楚秦掌門是不能光明正大做了,不過名義上是名義上,也不是沒有可變通之處。姜煥不就是眼前的例子麼?他執掌碧湖宮,歸根結底,江南宗在他隕落之前,還不是要聽他的?不然我去碧湖宮找老薑作甚?他說一句話,難道姜明恪能不聽?」

楚神通不疑有他,把話題又兜了回來,「而且……」他突然像小孩子一樣,顯出躍躍欲試的情緒來,「外海白塔城一戰之後,我又悟得了手厲害法門,等閒三、五同階,只要我想走,他們也攔不住!」

「三、五同階?」

齊休知楚神通從不妄言,頓時肅然起敬,有這手段,豈不是爭鬥上又是一個楚紅裳?還有楚問,三楚元嬰手底下竟沒有一個弱的,而且全是大道有望之輩,實力之強,前途之好,在當世所有元嬰家族裡估計都能稱得上翹楚。「還是不妥,不如去找陸崆如何?」想了想,這一趟還真是能不能就不跑,再度勸道。

「哎呀,陸崆與我們又隔遠了一層,我楚家再欠不起人情了!」

楚神通這種人打定了主意,又別有一番執拗勁,臃腫身軀如球般一彈而起,靈活地飛竄出去,「你在此等著,我去去就回。」

將將快飛出密室時,又陡然在空中定住,背對齊休,動也不動。

「呃……」

齊休知他還在等自己的態度,又是好笑,又是感動,「好罷,一切小心。」只能答應下來。

『嗖!』

一道破空之聲划過,楚神通身形頓消。

他走了,齊休這邊開始細細察看多羅森、祁默安兩人發來的門中訊息,一邊看,一邊點頭,「長風能做到這些,很是不錯了。」

讚許之餘,又有些嘆息,「可惜中規中矩,還是不夠……」

約莫看了半個時辰,忽然耳畔響起楚神通一聲呼喝,極其微弱,應來自遙遠之處。

「這是……示警?」

連忙使出【通明身識】,換成個尋常低階散修的模樣,竄到黑河峰上空打望。

只聽黑河南邊的死亡沼澤上空隱隱傳來風雷交擊之聲,淡淡的四種大道氣息,混雜著從那方向飄散過來。

「竟真的動上了手!」

齊休又氣又悔,仔細辨認,發現那大道氣息里,除了楚神通那不知名目的以外,其餘正是火、土、金三樣,不用說,還是著了五行元嬰的道!

「一群畜生!」

再惡毒的言語都不足以表達他現在的憤怒,五行盟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事,而且次次針對楚家元嬰設局,怎能不令人恨入骨髓。

感應到黑河坊中數道人影沖天而起,往爭鬥方向趕去,不用說,又是那些不知死活的白山散修做著發橫財的美夢。

楚神通之生死,干係重大,齊休抬步又止,想過去看看,又覺得自己去也不頂用,正猶豫間,突被道元嬰威壓攝住。

「沒想到你竟有這手偽裝本事!」

原來是南宮夢從後面齊南城方向來了,她裹起齊休,瞬間便帶到了死亡沼澤北岸,「你入我南宮,再以秦長風為楚秦之主,我便救他,如何?」

她條件提得又快又直接,齊休還不及悔恨自家的不小心,馬上又面臨著極為重大的抉擇。

「恕難從命!」

盯著南宮夢的絕美側顏,他回答得斬釘截鐵,入他南宮,還不是預備著被南宮木利用奪取陽壽,楚秦一脈更是要改換門庭,淪為南宮附庸。

南宮夢輕輕點頭,再不言語,只把注意力放到廝殺場中。

楚神通被圍在當中,面對三具元嬰法身,夷然不懼,口中呼喝連聲,將一雙肉掌舞得密不透風。

「殺!」

離火元嬰許是見南宮夢來了,再不敢拖延,當先一合雙掌,無邊無際的火燒透了半邊天空,再朝楚神通全數撲去。

他這火卻和楚紅裳的不同,外表泛著琉璃彩光,少了霸道之氣,卻多了些金石般的堅不可摧。

此招用盡全力,離火元嬰那法身虛影都隨之黯淡了不少。

銳金、厚土兩元嬰亦隨之出手,無不是平生最強一擊,一為金之鋒銳,一為土之厚重。

三樣五行大道攻於一點,抽得周邊世界的元素無比稀薄。

而楚神通雙臂高舉,神色凝重,身上道袍隨風鼓動,撐得整個人愈發圓了,竟毫無退避的意思,一心硬抗。

「不是說能走的嗎!?」

齊休親眼看著,人都快急得昏過去,至於南宮夢發現自己是有意還是無意,她剛才的要求是蓄謀已久還是臨時起意,南宮家、姜家在裡面扮演的是何角色,通通顧不得細想了,楚神通一完,已分封在外的楚紅裳、楚問失了齊雲根本,齊雲山裡的楚雲峰估計就要進入某些覬覦之輩的謀算中了!沒有元嬰,那座山,那一關,是無論如何都難以渡過的。

那真是大難臨頭!

三種大道加身,楚神通竟不退反進,圓球靈活地往前一彈,迎上後發先至的銳金元嬰。

「喝!」

再次大喝,震得遠近世界顫動不休,他一雙肉掌封在身前,往那道鋒銳真意托去。

當年山都山被楚紅裳、齊休暗算時,銳金、厚土二元嬰不在其中,以齊休的見識,真正要說大道手段,他二人比五行盟另幾人恐怕要高上半分。特別是銳金元嬰,這道鋒銳真意極其厲害,目光方落上去,齊休立時感到雙眼劇痛,再不敢直視。

說時遲,那時快,電光火石間,只見鋒銳真意穿過楚神通肉掌,筆直刺入其胸前道袍之中。

「噗!」

過後才有一聲悶響傳開。

齊休眼前一黑。

他在那擔驚受怕,楚神通卻仍活蹦亂跳好端端地,並未有受傷的跡象。

這時琉璃真火從後侵襲,土之厚重由上覆壓而至。

「去!」

楚神通依然硬接,人在三樣大道里屹立不搖,龐大身軀縮到只有綠豆般丁點大小。

沒有大道相撞的天地異變,也沒有任何聲響傳出。

天地似乎安靜了那麼一瞬。

「還彼神通!」

突然,楚神通暴出如雷巨吼,身形再次鼓脹而起。

那三樣大道手段,竟然被其逐一彈出,鋒銳奔離火,琉璃真火去向厚土元嬰,而銳金元嬰則要面對撲面而來的厚土真意!

「還彼神通……還彼神通!」

淡如幽蘭的南宮夢見到此情此景,亦被震懾得檀口微張,「好厲害的還彼神通!」

「這!?」

「這,這這這!」

厚土、銳金元嬰更是驚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手忙腳亂,總算把楚神通轉移過來的盟友一擊擋住。

而離火元嬰就沒那麼幸運了,金之鋒銳速度極快,竟從他右肩刺入,背後穿出,將那法身虛影一捅倆窟窿!楚神通還得理不饒人,直直往他那兒撲去,一雙肉掌帶動那神秘大道,狠下辣手。

離火元嬰法身虛影轉身就逃。

短短片刻,齊休真叫個驚喜交加,一會哭一會笑,情緒反覆地被折騰得夠嗆,但憑良心說,這五行盟跟楚家作對可是真倒了血霉,一次又一次吃癟,次次被吊起來打。

楚紅裳如此,楚神通亦如此,當年楚問,更是有以金丹之身,與軍陣合力對抗龍家元嬰的壯舉!

「楚家人真是……」

南宮夢悠悠念叨,至於真是什麼,她也說不下去了,「咦?」她雙眼突然眯起,緊緊盯著那離火元嬰奔逃的方向。

一柄飛劍,無聲無息從死亡沼澤南岸刺出。

「元嬰劍修!?小心!」

齊休喊時,已來不及了,那飛劍時機把握得妙到毫顛,正好攔在楚神通追擊路上,避無可避,雙方硬憾一記,觸之即分。

「快走!」

還不及齊休看清勝負,楚神通已至身前,從南宮夢這將其裹起帶走,往齊雲山方向疾飛。「是白山劍派元嬰!」他人面色慘白,雙掌正中,已齊齊被鑽透,鮮血淋漓。

「白山劍派?」

齊休瞳孔一縮,「不好!我要馬上傳訊回去,讓長風小心崔元青!」他大聲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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