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陣聯擊,那混著琉璃火的朱雀恣意張揚肆虐,齊雲楚家三千劍陣彙集成的巨劍被它撞得在空中滴溜溜直打轉,本來晴空,已被染得火紅。

「穩住!穩住!」

轟鳴如雷,熱風拂面,塵土被氣浪捲起,令兩陣相互間都有些看不真切。

即便似居上風,郎季高依然很冷靜,他已對楚家和楚秦的軍陣手段研究得頗透徹了,專心觀察,見對面陣前還未出現金甲、銀甲樂傀和五行召喚怪獸等等物事身影,便知距逼出對手全力還早得很。

「不急!穩住!」

他不停對負有類似任務的離火精銳,以及那些面見過大場面,受到本方形勢略優的樂觀氣氛感染,不由自主想邁步往前的持幡散修們喝令,防止陣型變散。

「二劍!青元星!」

那邊三千齊雲楚家修士再次齊聲呼喝,巨劍回返,在劍陣上空裹起正宗道門玄氣,旋斬朱雀。

郎季高扭頭,將目光落在古熔身上。

「哈哈!螢火之光!」

古熔大笑,手中法決連變,控制那朱雀在空中一閃身,躲過巨劍鋒芒,然後用尖喙精巧一磕,便又將巨劍再度擊飛。

無數陣中修士都在關注這位居於陣法中樞,膚色黝黑,怒目圓睜的金丹後期光頭壯漢,見他輕鬆化解敵方絕招,所有人目光中的崇敬之色更盛,無不安心。

連郎季高的嘴角也微微翹起,暗自點頭。

如果不計較戰略選擇上的分歧,古熔確實是自己最完美的繼承人,大道有望,善於經營,籠絡人心也很有一套,麾下那一萬烏合之眾現在也被他調教得有模有樣,就連素來擅長見風轉舵,滑不溜手的白山散修刺頭們都沒什麼大怨言,士氣正高。

一貫粗豪的外表和做派,還將他的狡詐機變掩飾得無比之好,如果不是楚秦內奸的情報有誤,齊休當時真不在思過山中,只怕他早已將齊休賺到器符城,就沒後續這許多麻煩了。

如果換了別人,白山還有誰,能騙到最以精明著稱的齊休和顧嘆呢?

別看他之前百般畏戰避戰,真事到臨頭,他也站得出來,穩得住場面,和帕吉澗的齊休一樣,鬥法時宛若天神,自帶一股子英雄氣場,比自己的賣相不知道強到哪裡去了,萬人軍陣對轟,陣中修士,特別是低階修士們的信心非常重要,而此時此刻,他就能給大家提供充足的信心。

「三劍!琉璃星!」

楚家劍陣一劍比一劍快,一劍比一劍狠,一劍比一劍威勢倍增,古熔的表情也愈發凝重,他選擇調度朱雀正面硬撼,『轟!』天地間炸出一身巨響,兩邊都有的琉璃真意被撞得向四面八方散逸,戰場內外瞬間被璃光染成七彩,斑斕之美,如夢似幻。

與此同時。

南宮嫣然正在江南宗地界內的一間坊市落腳處悶坐,楚秦和離火在山都決戰的消息已傳了過來,她已做不了什麼,只得枯等,籠在袖子裡的雙手因為緊張,一直在不停顫抖。

齊休知她城府不深,是以專門囑咐姚青不要將帕吉澗詐敗的消息實言相告,就怕她在姜家人面前露出馬腳。

「這些傢伙還在外面守著,怎麼辦?怎麼辦?」

坊市到處都在宣揚楚秦帕吉澗慘敗,鐵壁古熔之類的傳說,在她的感覺中,自家怎麼算也是必輸之局,別說現在已很難招攬到散修助拳,就算能招來人,送去山都也已晚了。

她無法可想,又惶急起身往樓外看,離火盟或是離火盟雇來的幾位眼熟修士仍在那假模假樣的來回逛街,兜圈子,實際上就是盯梢、看管、伺機動手。

他們連出身齊雲掌門家族的陸蔓都敢襲殺,南宮嫣然也早已不敢出離開坊市了,「該死的姜家!說什麼秉持中立,不能干涉修士自由來去,現在明明是他離火仗勢欺人!」

姜家中立,自己的南宮家也表示中立,不管不問,她失了身份憑依,哪還硬氣得起來,又擔心參戰的丈夫安危,坐困愁城,老母雞般在房裡兜起了圈子,口中不停抱怨咒罵。

不獨此地,所有在外面方式、修真城市裡的楚秦產業,要不是被靈木離火端了,要不就是和她一樣被嚴密看管,若是當地主家勢弱,還會受到無休止的騷擾。

「那個古熔,真真是個禍害!多年來往,虛實都在其掌握,現在,全被他用在了與我家為敵上!」

戰場之外的手段,古熔也不用郎季高教,對楚秦各地產業的打擊是全方位的,早已開始進行,帕吉澗之戰的消息傳開後,白山散修都是逢高踩低的,仍散落各處,未及收到消息返回的楚秦盟修士都處於絕大危險之中。

不時有零星出門閱歷、辦事的楚秦盟修士被襲殺的消息傳回,真假難辨。

同時古熔還讓離火盟在黑河坊傳播楚家因為屢次離境參戰,早已不受分封三代規矩保護的消息,鼓動散修兇徒進入西邊的南楚之地,南楚修士大部已南下參戰,境內守備人手稀少,邊境還真有一些薄弱山門陸續失守。

處處烽煙,南宮嫣然感覺已被這種無處不在的強大迫力壓得快喘不過氣,精神崩潰了,「這個家已經沒法當了!」她自苦地對匆匆進門的柳風抱怨,「希望你這次能帶來點好消息。」

「好消息。」

雖也被姚青瞞著,但中間傳話的柳風其實猜出了一點,不過沒把握的話他不想亂嚷嚷,先向南宮嫣然打眼色報了聲喜,然後回身恭迎,「快請進,陸前輩,沈道友……」

兩位女修隨後進來,後面的築基修士正是楚秦嫁去陸家的沈玉琢。

「玉琢!」

南宮嫣然看到故人,眼淚差點當場掉下來了,激動地迎上前攙住沈玉琢雙手,「嫣然見過陸前輩。」

沈玉琢帶來的自然是齊雲陸家人。

「聽說門中遭禍,我也是急得沒有辦法,所以厚著臉皮相請族中前輩一起過來看看。」沈玉琢一身齊雲道袍,氣度淡雅從容,風姿更甚當年,修為也大有進境。

一看就是修行無礙,生活得舒心愜意,很久沒受過為難的,南宮嫣然看看她,再聯想到自己,自從嫁到白山楚秦門這鬼地方,就從沒離得了奔波忙碌、勾心鬥角、擔驚受怕甚至性命之憂,不由氣苦,淚珠子終於大顆大顆的啪嗒啪嗒掉了下來。

「別哭了,我聽說陸蔓她……」沈玉琢也陪她抹眼淚,當年她和陸蔓作為楚秦和陸家加深關係的代價,一嫁一娶,「沒想到上次一別,竟是永訣。」

「都是離火盟那些賊子所害!」

南宮嫣然趕緊在陸家金丹女修面前告狀訴苦,「我楚秦力弱無法,你家可要幫她主持公道啊!」

「你楚秦門就不該讓我陸家女兒陷入險境。」沒想到陸家金丹女修並不接招,反而板起臉訓斥道。

「已經分撥給她最安全的後勤轉運事務了,萬萬沒想到竟也難得周全。」

南宮嫣然聽了這句話立刻失望透頂,心知陸家也不會為陸蔓摻和了,轉而提起南宮家女兒的硬氣爭辯,「嗚嗚嗚……那些離火修士分明是不把你我兩家放在眼裡!」

這種挑撥,陸家金丹女修只當沒聽到。

「別哭了,虢豹那……告訴他了嗎?」沈玉琢出嫁前和虢豹、展劍鋒關係最好,又問。

「虢豹也死在帕吉澗了。」南宮嫣然回答。

「這……哎!」

沈玉琢聞言愣了半晌,然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蔓兒屍身停在哪?帶我去看看罷。」陸家金丹女修說道。

「前輩請跟我來。」南宮嫣然只好擦乾眼淚,先辦這件事。

而思過山外,將秀山大陣轟得千瘡百孔的的靈木軍陣已停止行動,修士們紛紛開始將布陣器具等輜重弄上馱獸,一副即將撤離的樣子。

「待我們先解了博木城之圍,然後再……」

秦光耀風風火火闖入靈木帶隊金丹大帳,「你們想幹什麼!?」卻不防被人前後左右圍上,劍刃加頸,他又驚又氣,怒聲質問。

「秦兄請放心,我等無甚惡意,只是眼下軍中人手不夠,你也帶上你的人,跟我一道返回博木城,幫忙守備罷。」

靈木帶隊金丹冷冰冰的說:「不是我信不過你,蓋因那羅姿和羅佑武不知跑到哪裡去了,只好出此下策。」

「你!」

瞬間淪為了階下囚,秦光耀也沒辦法,掙扎了幾下,只好被對方押著出門。

同時其他羅啟深等秦家、羅家叛門修士也全被一網打盡,在外面垂頭喪氣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和秦光耀一道被押去博木城。

「哈哈哈!」

不停釋放求援焰火的博木城並未被敵人隔絕內外,領地全境受過數次掃蕩的青丹門人手不足,於是統統列陣於博木城南方,猛力攻打,對他們來說,想攻下靈木盟經營無數年的這座仙城已不是件容易的事。

只有那失去同階挾制的韓天青法相虛影凌於上空,不停狂笑著一掌又一掌轟擊防禦大陣護罩,好不暢快。

「請恕展某無權決定此事。」

靈木盟加上秦、羅叛逆這兩千多人一走,思過山秀山威脅盡去,傾力幫忙防守秀山的何歡宗和青丹門使團修士便找上了展劍鋒,要求楚秦留守修士趁勢反攻,幫助青丹門合圍博木城。

展劍鋒這次將何歡宗的中行媚、一名青丹門築基修士以及法引、宋仲謙四人放進了思過山,表達感謝過後,面對對方的要求,只是搖頭不允,「思過山防務重任,一切只按本門掌門的命令而行,現在……」

「呵呵,現在你家正和離火大軍在山都決戰,勝負難料,難道展小友這麼不知變通嗎?」

思過山守住,楚秦和離火終於在山都大打出手了,何歡宗的戰略目的已經達到,他家的南方戰線形勢正好,中行媚心情自然也極佳,展劍鋒氣質好,但繼承展元一脈的長相不甚入她的眼,於是也懶得賣弄風騷了,捏著嗓子遊說道:「需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戰機已現,展小友切莫貽誤,否則恐怕悔之晚矣。」

說完,又嬌滴滴向斜對面坐著的『人樣子』法引和尚拋了個媚眼。

法引眼觀鼻,鼻觀心,只當沒看到。

「我們只要能聯手拿下博木城,本門願意與貴門共享。」

青丹門築基也勸:「這思過山靈地品階不足以應對萬人軍陣,博木仙城則不然,這樣一來,即使貴門在山都受挫,也不愁無處可去。我知貴門領地廣大,但若我要選,盡換博木一城,可也。」

「展某性格如此,請勿再勸了,吾意已決。」

展劍鋒依然拒絕。

「不知明道友……」

中行媚見他打定了主意,又轉向明真這位思過山中的楚秦唯一金丹,看人下菜,「古熔隱忍多年,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其人無恥,實乃白山最狡詐陰險之徒,這次設計囚了顧道友,隨時可能施以辣手。只有我們拿下博木城,才能利用靈木離火同氣連枝的關係,令其投鼠忌器,賺來顧道友的一條生路。」

「我……」

明真稍作猶豫,也淡淡的搖了搖頭,「我向來不問俗務,一切決斷,老頭子離開前都交予劍鋒了,抱歉。」

器符城那邊,羅姿領著羅佑武剛剛回到城中的落腳之處,正在和留在這邊的兩人嫡親凡俗見面,不想整座府宅突然古劍門修士團團圍住。

「你們這是為何!?」羅姿氣急,守在門口質問。

「羅道友請擔待,奉本門門主,本盟盟主之令,暫時需將爾等一眾看管起來。」

對方態度還算可以,抱拳一禮回道:「爾等在府中行動自便,只是不許出去。」

「你們!混蛋!」

這不就是軟禁!?羅姿氣得連聲喝罵,「可是想將我當籌碼,和那齊休媾和!?你們古劍門這幫子無信無義的無膽匪類!」

對方不回話了,但也不會放人,羅姿只得回到府內,她是心思通透、頂頂精明的人,越想越怕,一個人在堂中嗚嗚地哭了起來。

「這到底是怎麼了!?」羅佑武也急忙忙進來問道。

「自投羅網!自投羅網!」

羅姿後悔不迭,哀聲回道:「我等性命……已全在古熔那廝算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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