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劍!金鉞星!」

三千劍陣第四劍走的金系鋒銳路數,迅捷無匹,在空中兜轉半圈,準確斬中朱雀長尾,朱雀發出尖利的淒鳴,長尾竟被裁短了一截,化作無數星星火點,如雨墜落。

「喝!」

古熔大吼一聲,法決再變,「疾!」

隨他令牌指處,四象陣中的青龍、白虎虛影升空向那巨劍疾撲,戰局愈發熾烈。

「五劍!白璽星!」

三千齊雲楚家修士將劍鞘斜抱胸前,齊齊駢指點向巨劍,巨劍又發出刺目的白光,鋒銳瞬切為堅固真意,正面硬撼。

「轟!」

又是震天動地一聲巨響,劍陣中少量低階修士悶哼一聲,當場委頓在地,生死不知,已開始出現零星減員。

那邊的古熔也被反震得身形微晃,「四象琉璃!殺!」

他自然聽聞過當年思過山大戰時楚家這劍陣的赫赫聲威,其時楚問還未結嬰,用這柄七星寶劍加上三千劍陣就能擋住龍家元嬰,知其厲害的他怎會託大,當即決定不這麼傻傻的繼續添油了,使出壓箱底的聯擊之法。

「殺!殺!殺!」

兩萬大軍發出如雷鳴般的喊殺之聲,無數道靈力注入陣幡,琉璃火陣再分出一道七彩火光,裹起四象陣的玄武巨龜虛影,去和空中的朱雀、青龍、白虎合作一處。

「直取敵方大陣!」郎季高在身旁出言提醒。

「那是自然。」

飛劍靈動,一心與其纏鬥會浪費掉威能,但對面的大陣可搬不走,反正攻陣則巨劍必救,正是個圍魏救趙之法,古熔心說還用你教,朗聲答應,手捏法決,操縱這驚天一擊筆直衝向對面陣法護罩。

四象虛影搖頭擺尾,表情猙獰地混入琉璃火線,靈體虛影一路上漸漸灼融,奉獻自身,將所有威能盡數哺入。

種種變化,說起來不過一瞬間事,金丹後期的古熔還有餘力趁著之前那七彩璃光和漫天火雨被巨劍白光滌盪一清,兩陣之間豁然開朗的短暫時機,展目望向對方陣內。

八方大荒混沌陣的半透明護罩內朦朦朧朧,陣法中樞那兒指揮的竟是位面生的金丹老者,左近也沒找到齊休的身影,古熔頗有些意外。

齊休人在後陣。

古熔沒尋著他,他也看不見對面陣中是什麼情形,全知現在感應下,他深知本方形勢正處在表面看起來還可以,但實際已危如累卵的緊繃時刻。

頭頂天空的楚問寶劍出鞘後,雖瀟洒地歪在步輦的憑几上,面帶渾不在意的備懶笑意,但實際上,他籠在袍袖內的獨臂正緊張切換御劍法決,並且不停與中樞陣中的姬信良傳音溝通。

被楚佐笙、楚青玉一左一右護著的姬信良面色無比凝重,嘴唇微微顫動,還不時浮現出焦慮的神情,似乎正勸著楚問什麼,舉止神態比當年在外海指揮除魔大軍時還緊張。

畢竟敵方有兩萬人,一力降十會,巨大的基礎靈力鴻溝純以陣法精妙、配合熟練等手段很難彌補,對面戰陣也有白山翹楚指揮,法度之森嚴,那些外海魔物怎可相比。

催出第五劍後,還站著的三千齊雲楚家修士個個臉色慘白,面露倦意,很多人眼皮子耷拉著,似乎下一刻就要闔上,昏睡過去。

而這,通常就意味著陷入長眠……

楚問已不是當年縱酒高歌的金丹修士,元嬰配合此陣,威能固然倍增,但對靈力的索取必然也更甚,低階修士們大多已跟不上了。

終於,楚問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

「六劍!冰貐星!」

姬信良大喜高呼:「青玉!向前!」

「向前!向前!」

已領軍與楚秦分開的楚青玉會意,立即命令麾下由南楚修士組成的中軍往前推進。

『轟!』

巨劍直往下落,如一面鐵盾擋在那道四象琉璃火線之前,劍帶寒霜,冰封千里,禁制之力令身在後陣的齊休都感覺到深深的徹骨涼意,「阿森!」他也對多羅森喝令。

「啊!」

巨劍不敵,被那四象琉璃火轟散,三千齊雲楚家修士身形無不巨震,像被一道氣牆推著,如海浪般往後齊跌,許多人發出痛苦的哀嚎,倒仰塵埃,劍鞘紛紛脫手,掉了一地。

「起來!回!轉!轉!」

現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姬信良焦急地催促他們趕快起身回撤,給輪轉補位的南楚軍陣騰位置,「快!怠命者斬!」

於是齊雲楚家修士們又咬牙掙扎著,連滾帶爬狼狽地向後跑去,多羅森早已在中軍身後布下回復陣法,他飛到姬信良身旁,盤膝坐下,背後本命三木虛影大現,繼續用他的三木同心天賦,在眾人腳下鋪了一地養心、回春、凝氣花草。

『轟!』

四象琉璃火來勢不減,又撞上大陣護罩,人數更多的南楚中軍及時堪堪頂住,致命絕美的七彩火光一時透不進來,便洶湧浩蕩地在護罩上平鋪而開,就像熊熊烈火正炙烤著一個脆弱的雞蛋殼。

「出手!都隨我出手!」

地上還躺著數百已殞命或者重傷無法行動的齊雲楚家修士,但楚青玉已來不及救死扶傷甚至心懷哀慟,他抖手打出一張金甲樂傀召喚符,又疊聲催促相關人等跟隨。

「十四。」

齊休也命熊十四帶人打出自家最愛用的五行怪獸召喚符,一時間本方大陣外圈到處亮起光芒,一隻只金甲、銀甲樂傀和五行怪獸被召喚出來,然後井然有序地也列起了隊。

金甲、銀甲樂傀南楚能自產,但金甲樂傀一直沒能恢復到當年器符門的製作水平,體量要小上一大截,而且耗費甚巨,五行怪獸召喚符楚秦盟也不會制,都是一擲千金從齊雲多寶閣等處高價買來的。

面對兩萬人的修士軍陣,這些耗費巨資的玩意兒起不了沒多大作用,等於燒靈石送菜,但又不得不使用,狹路相逢,哪怕只能增加本方一絲戰力,什麼手段都要用上。

「可以了。」

郎季高看到敵方開始下血本,心中大定,又扭頭對古熔下指導棋,「就是現在。」

「前進!」

古熔霸氣地大手一揮,兩萬人軍陣轟然開拔,押陣修士們連聲呼喝,協調持幡修士們和馱著陣法石柱的巨型馱獸保持速度一致,緩緩向對面壓去。

這邊眾位金丹和相關修士丟符篆、打開困著靈獸凶獸的籠子、本方種種手段,也先一步衝出陣外,向對面那亮閃閃的樂傀陣衝去。

「嘖!」

還是上次帕吉澗之戰的一樣路數,仗著人多陣強,直接正面向本方的陣法護罩硬撞,簡單,但是好用,齊休也找不到解法,只能煩惱地輕嘖一聲。

他感應到姬信良扭頭看向自己,「長風。」立刻命令秦長風用遁術往後飛出大陣,去催促姜明恪召喚連水元嬰法相降臨。

沒想到才一接手……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此戰三楚和自己都全權交給了姬信良指揮,屢經戰陣,又在陣法中樞總覽大局的姬信良感受應更真切,但齊休仍對姬信良現在就判斷局勢快無法支撐非常意外。

離火軍陣緩緩而行,越來越近,落在這邊眼中自然越來越壯大,左右看不到邊際,而且兩角前出,形狀好似一把月牙鏟,覆壓而來,迫力懾人心魄。

「嗯?」

齊休忽然眉頭一皺,全知天眼、見人性、通明照影等天賦一直在分心多用,籠罩全場,察覺到南楚持幡修士中,有一小伙人許是攝於對方軍威,竟早早萌生了逃跑之意。

「哼!」

負有執法之責的他冷哼一聲,祭出幻日無形劍,將剛將陣幡棄之於地的一名築基老修無情斬首,大好頭顱,沖天飛起,「後退者斬!」

飛劍盤旋,將將要砍中旁邊另一位正轉身向後的漂亮築基女修,齊休手中法決一變,化斬為拍,用劍脊輕輕將她身體朝向又拍了回去,「棄幡者斬!勿謂言之不預!」

那築基女修嚇得花容失色的,也不敢再看地上的老修屍身,只得眼淚含含打消逃跑的心思,抱緊陣幡,和其他族人繼續按軍命行事。

「哎!」

齊休心中微微一嘆,剛才手軟,乃是探知到對方心聲,原來這築基老修、女修都是原先占據白沙山的衛家人,當年自家以勢壓人,逼他家讓出山門,遷去了南楚,這名叫衛棠的女修還因為和展劍鋒婚約一事後來遭到了南宮嫣然、熊十四、餘子澄等人的挾私報復。

那件事楚秦確實過於跋扈,不占理,衛家多年來心有怨氣,不願來山都為楚秦賣命也可以理解,於是齊休選擇臨機手下留情,饒了這衛棠一命。

此乃小插曲,離火軍陣又更近了一些,陣中修士傷亡極小,士氣正旺,在宛如軍神的古熔冷靜指揮下,一步一步,走得虎虎生風。

「前鋒修士,自由攻擊!」

古熔再度下令。

前鋒仍是郎季高部的離火精銳,隨著進逼,敵人八隻金甲樂傀的巨型身軀在他們眼中也越來越大,逐漸需要抬頭仰視了,上次楚秦在帕吉澗楚秦盟使出的那種銀甲樂傀都夠不到它們的膝蓋處。

總之都打到這個份上了,轟它娘的便是,沒持幡任務的離火精銳紛紛各施手段,祭出拿手飛劍、法器、符篆等物,各自選擇目標,五彩繽紛地穿陣而出,攻擊過去。

雖然不如當年器符門製作的厲害,但少許修士的攻擊對金甲樂傀來說,根本就是撓痒痒,可架不住對面人多,無數攻擊如雨點般叮叮咚咚打在樂傀的金屬軀殼之上,很快就抵受不住,正中間那隻樂傀半邊小腿被擊碎,失去平衡,第一個歪倒下去,倒霉的連鎖帶倒了旁邊的另一隻不說,兩隻金甲樂傀又將下面一大片銀甲樂傀統統砸癟。

五行召喚怪獸的攻擊也到了,那可真是撓痒痒了,特別是那些水系怪獸,道道水、或者冰束還沒接觸琉璃火陣,便被蒸發一空,陣外頓時白氣升騰,從陣內看去,仿佛大家都被籠罩在雲霧中穿行一般。

「必勝!必勝!」

此番奇景,不經歷這種大戰如何能見?後軍的古熔部修士們一個個看得血脈賁張,瘋狂高呼口號,很多散修已經計劃著等下怎麼想辦法更快更好地『打掃』戰場了。

齊休又親手將數起炸營隱患誅滅於將發未發之時,但這些人畢竟是南楚門修士,前方本就吃緊,後面的附庸楚秦門掌門殺死那麼多同門,陣中許多南楚修士心裡意見越來越大,而且這種被壓抑的不滿逐漸有蔓延趨勢。

「是否……」

齊休傳音徵詢姬信良,主動提議讓楚秦軍陣輪轉到前線去。

「暫時不用,那邊可否快點?」

姬信良拒絕了,還是傳音催促趕快請出連水元嬰。

齊休只得回望姜明恪的藏身之處。

「姜門主!」

秦長風也著急,在姜明恪面前抱拳連聲恭請,而對方則含笑以對。

「此乃白山秘法,我江南宗也極少使用,秦道友勿急,這需要一點時間。」

姜明恪看向正盤膝在地,對著青銅燈油作勢驅使的門中金丹,口中客客氣氣的對秦長風解釋。

「可……」

秦長風還要再催,被他抬手止住,「這已經是最快的速度了。」

他看向戰場,兩家的防禦護罩弧形頂部已經抵近到僅約百步距離,離火軍陣看上去不打算停下來,現在雙方威能巨大的陣法攻擊等於剛發出就能轟在對方的罩子上,兩個護罩嗡鳴顫動不休。

這是一場勇氣的對決,離火方看起來優勢很大,無數樂傀和召喚獸早已被絞殺得七零八碎,這個場面和之前帕吉澗之戰戰況的情報也對得上。

「你家似乎過於迷信這些樂傀和召喚物了,小仗還管用,需知這種萬人級別的……」

姜明恪還有閒心在秦長風跟前點評幾句,「咦?」

這時戰局又起變化。

「哈哈哈!乙木御風梭,還有這些樂傀,你南楚搶了當年器符門那麼多遺澤,難道當我白山英豪就真的一無所得麼!?」

郎季高已離開古熔身邊,帶領旗下金丹衝到戰陣最前,他隔著防禦護罩向那邊朗聲長笑,「給我破!」

他和其餘金丹齊齊祭出符篆,道道怪異的靈力威能無聲無息穿出,打在八方大荒混沌陣護罩上,一張就令那護罩被削去一層皮,愈發透亮。

器符門的另一件重寶:高階破陣符的製作之法後來被白山劍派所得,這次古熔弄來了不少,全交給了郎季高,就是為了今天,此戰!

「八方不動!」

不過破陣符的存在,由於白山劍派金丹崔元青和秦長風決鬥前暴露過,楚秦和楚家是知道的,隨著姬信良一聲暴喝,楚秦軍陣所有持幡修士便齊齊不要命地往陣幡中注入靈力,大陣護罩光華一閃,將將趕在破滅之前,重新凝實,穩住。

不過楚秦軍陣中又有上百持幡修士就這麼悶頭栽倒,陰陽兩隔。

然後,便是兩陣驚天動地的一撞。

「不好!快!」

姜明恪給門中金丹打眼色,這次是來真的,那位姜家金丹會意,喃喃念出一道咒語,一渺青煙旋即從油燈中升起,連水元嬰法相,終於現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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