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血影邪修等兇徒製造黑河坊慘案時,恰巧器符盟諸金丹正藉口魏家盜嬰圍攻山都山,此舉導致血影邪修等人輕鬆穿過器符盟領地,南逃進入白山深處。」

「而這,同時又給了齊雲廣匯閣元嬰後期修士高廣盛另一個絕佳的藉口,他以器符盟嫌疑縱放血影邪修為名,強迫蒯通等器符盟金丹加入緝捕血影邪修的隊伍,長期呆在白山深處,不得返回器符城。」

「如此一來,比器符盟實力弱極多的山都魏家才有了為其敵的可能,才敢於發動第一次天引山大戰,然後是第二次,第三次……」

「七次天引山大戰,固然有魏家的魏玄乃一代雄主,極善縱橫捭闔的原因,從另一個角度分析,肯定也有高廣盛居於暗中偏幫魏家的緣故,高廣盛很精妙地利用對器符城諸金丹的人身控制,使得器符盟和魏家的鬥爭始終維持在勝負各半的平衡點,直到最後的第七次天引山大戰前,高廣盛才放歸蒯通等人,慘勝越來越壯大的魏家……」

「器符盟和魏家連場大戰的那段時期,也是以廣匯閣為代表的齊雲各商會利用生存形勢越來越嚴峻的器符盟,加速展開對器符城乃至整個白山滲透、擴張的時期……」

沒想到,顧嘆也支持古熔開出的條件,放棄索取器符城,而要靈木盟的博木城。

他長篇大論講古,舉了一個似乎跟眼下形勢很沒有關係的例子,但齊休瞬間就聽懂了。

按顧嘆的年紀,山都魏家和器符盟開啟戰端時,他應還未出生,熟知這些往事,無非都是來門中後做的楚秦歷史功課非常紮實罷了。

而齊休自己,可是絕對的親歷者。

盜嬰,是自己夥同楚奪做的,器符盟諸金丹圍攻山都山要強查盜嬰元兇,也是自己在他們面前故意演戲給誆去的……

老兄弟展元就死於為禍黑河坊的血影邪修之手,遺腹子展仇最終也是為了報此仇,而殞命在醒獅谷外的重土之地。

十年七戰天引山,齊休更是全程不落,只有最後一戰前,楚慎強壓魏玄,令自己和門人得以全身而退。這一事件後來很多年都經常被白山人認為是導致魏家臨陣士氣降低,從而輸給器符盟的原因之一。

就連高廣盛、蒯通兩位當年人物,齊休也因為不再算中天賦,被楚震老祖全程帶在身邊,得以親眼目睹了二人敗亡。

齊雲對白山的滲透和擴張,齊休自認更是衝鋒在前的排頭兵,近兩百年前,高廣盛還需要借用一些口實名義壓制器符盟,引發器符盟和山都魏家惡鬥,近兩百年後,楚秦盟已在西占據山都、羅家舊地,江南宗已在東占據原連水盟領地,元嬰姜煥坐鎮碧湖宮,就連器符城,齊雲楚家、陸家、藍家、姜家,加上南楚門和楚秦門,在此次戰前一共也占到了共五成股,目前的主人離火盟,手裡也才三成。

楚秦門占的半成股利,就已經是門中每年最大的單筆收入了,所以齊休在臨去外海征戰前,特意把從陸家聯姻來的陸蔓派去器符城,千叮嚀萬囑咐她,一定要幫門中看牢這筆生意。

所以顧嘆才會聽到古熔古大城主突走火入魔,要交待後事的假消息後,才會急忙忙跟著古鐵生和張勝男第一時間跑去器符城,就怕楚秦門在那兒的利益隨著古熔隕落出意外。

「兩千年如煙往事,回首儘是無妄笑談……」

往事如雲煙,一張張熟悉的面容在齊休眼前逐次掠過,當年楚震老祖用魔刀誅殺高廣盛後,口誦歌訣,身形變談消失的情景,宛如昨日。

從高家到楚家、然後又是姜家、陸家、藍家,一直未變的,就是齊雲勢力南下白山的大趨勢。若齊休還看不出這是齊雲派的大戰略方向,而無論哪一家內鬥贏了也依然要做為這個大戰略服務的棋子,那他這兩百多年就真算白活了。

「所以你認為,器符城現狀最好不要大動?」

明已心流轉,他退出回憶,反問顧嘆。

「是的,三楚和我們掌控器符城,這似乎會影響到齊雲勢力南下總體布局的平衡……」

顧問回答:「這些年來,古熔和在那有股份的姜、陸、藍諸家關係打點得都不差,雖然陸蔓只是陸家外嫁到我們這,一位在族中地位不高的,無望結丹的築基修士,但意外被離火盟修士襲殺,陸家總歸應面子上有些過不去,可是他們僅派一位金丹族親來探望了一次,其他就對離火一點表示都沒有了。」

「嗯。」

齊休點頭,「古熔這方面是個人精,我了解他,說不定已私底下借著向陸家賠禮道歉,出血交好,反更加深了利益勾連呢!」

「古熔雖然徹底壓制了郎季高一系,但他的盟主地位在離火還遠不夠穩固,他最大的隱憂就是在離火山門所在的離火城沒有根基,反而器符城經過他在城主任上多年經營,早已成了他真正的老巢。這次大敗後,離火城裡恨他的人只會比器符城裡的仇家多得多,至少目前,他是不敢貿然放棄器符城撤回那兒的,這是他的核心利益訴求。我們堅持索要器符城,恐怕會逼他狗急跳牆……」

顧嘆又說:「加之經過高廣盛等事件後,齊雲諸勢力好不容易在器符城和白山北部達成了平衡,我們驟然去改變它,恐怕會有隱患,取博木城則無此問題,取了博木,一來等於齊雲勢力又向白山南部拱了一卒,二來等於我三楚和楚秦和靈木徹底不死不休,何歡宗、青丹門等盟友也能徹底放心。」

「可……」

這點齊休和顧嘆有分歧,他本一直計較著,試圖重演當年在羅家舊地謀劃三分的故事。

當年那位楚秦謀主烏道本的這一計,為楚秦爭取了一段和平的外部環境和修煉內功的寶貴時間,現在用上,可見的好處依然不少。

其一,楚秦、離火結盟,這樣白山就會形成楚秦、離火;何歡、青丹、幻劍;以及靈木、厚土、銳金、白山劍派三家並立的局面,這樣大家的博弈形勢會更複雜,更互相忌憚,反而可能會比如今分兩個陣營你死我活惡鬥要和平些。

其二,加之古熔發動背刺後,離火自然將齊雲楚家、南楚門和楚秦門在器符城共二成五的股份吞回去了,這次正好趁挾勝的大好形勢與古熔議和,將丟掉的器符城股份連本帶利拿回來。占據齊雲白山交通要道的器符城,除了靈地品階外,收入等其他任何方面的價值都要比博木城大多了。

其三,古熔這次是利用門派的大失敗鞏固了個人的權柄,這種對內較反動的一方之主,擺脫和靈木、厚土、銳金、白山劍派的聯盟後,就只能徹底依靠外部的三楚和楚秦了。只要逼他走到那一步,之後齊休就很有自信能控制住,甚至遙控好他。而拿了博木城繼續和靈木盟不死不休則未來難料,何歡、青丹縱然樂見,可靈木盟兩位仍活蹦亂跳的元嬰柴冠和柴屏日後該如何處理?現在自己這邊的三楚元嬰短時間內可是全指望不上了……

顧嘆似乎猜到了他在猶豫什麼,勸道:「掌門師兄,無論靈木盟等宿敵作何反應,我楚秦和他們已經鬥了那麼多年了,山都大戰前後,他們無論眾位元嬰法相降臨,還是派遣兩萬大軍對陣,可算是底牌盡出,有幾斤幾兩已完全被我方看在眼中,我們山都之戰都贏了,其實真的不必過於再擔心什麼。可何歡、青丹就不同了,特別是何歡宗,他們雖然和我楚秦當了那麼多年的盟友,我們又了解他們多少呢?舉個例子,如果當時伏擊楚神通、楚問老祖的是那何歡宗那兩位元嬰以及幻劍門元嬰還有韓天青,勝敗如何,我們到底還有幾分把握呢?」

他這番話說完,齊休已大半被說服了,是啊,靈木盟是打了多少年的老敵人了,知根知底,以前都沒輸,以後又怕什麼呢?

而如果算按自己先前成算的令白山三分,靈木盟也不會成為朋友,又拉遠了同何歡宗的關係,未來的不可預測性更大,何必賭?

加上取了器符城後,陸、藍、姜家以及其他齊雲勢力的觀感反應,也確實是個大問題……

「讓我再想想。」

無論如何打算,海楚大軍已到,不先用武力再最後試上一試,三楚和楚秦是絕不肯這就議和的,齊休忽然笑了,看向大帳門外,「左右還沒到必須做決定的時候,先不忙。你看?是誰來了……」

顧嘆順著齊休目光看過去,一名身著楚秦赤袍的絕色女修悄然立於門外,看向他的美目中儘是濃濃的牽掛和愛意。

自然是明真來了。

「你回來了。」她輕輕問道。

「嗯。」

千言萬語,顧嘆一時不知從何說起,感動地哽咽應了一聲,然後迎過去握住明真的手,「我聽掌門師兄說……幾個月了?」他看向愛妻寬大道袍下微微隆起的肚子。

此情此景令齊休微微一笑,他一閃身飛出大帳,對外面也重聚了的另一對璧人,秦長風和南宮嫣然說:「你四人和妙清有舊,先等顧嘆明真說說私房話,之後就立即出發,去南楚城代我遊說一番罷。」

「是。」

秦長風和南宮嫣然恭謹行禮,齊聲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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