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剛過,朱棣便來到慶壽寺方丈中來找道衍。

「四爺有什麼事啊?這麼急。」剛剛做完法事的道衍、邊洗著手邊笑著問。

朱棣在椅子上坐下:「什麼事,還不是建功心切。二哥、三哥身體都不好,這北趕大元的功不由我建還由誰呢。」

道衍看了看他、道:「建功當然是好,可也別忘了立業。」

朱棣低下頭、半天才又抬起頭來:「這、母后終前囑咐我要幫助大哥,我已答應了,當然要助他立番大業。」

「四爺和太子真是兄弟情深啊。」道衍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朱棣苦笑了一下:「當然,太子仁厚,會是個非常好的皇帝。」

「是啊,太子人很好,只是……」

道衍故意停住了,朱棣明知他是在賣關子,可還是奇怪地問:「只是、什麼?」

「只是、福薄命短。」

「什、什麼?」朱棣愣住了,瞪大眼睛看著他,「大師您說什麼?」

「貧僧說,太子福薄命短,」道衍也看著他道,「我為他相過面,見太子五行不調、陰陽不和,而且面有憂色,恐怕……」

真是吊人胃口,見他又不說了、朱棣忍不住追問:「怎麼樣?」

「恐其壽終之日還在陛下之前。」

聽了這話,朱棣半天沒說出話來,又過了好一陣才道:「大師雖你我一體、不分彼此,可、這樣說當今太子也不太好吧。」

道衍哈哈大笑:「四爺,老僧說的可是實話,有什麼不好的。而且老僧還要告訴你,太子所剩的陽壽不會超過十年。」

「好、好了,不說這些了,」朱棣有些哭笑不得,「大師,我今天來想就怎麼樣才能建功立業向您請教,您卻盡說這樣的話,真讓我聽也不是、不聽也不是。」

「好啊,那四爺能否告訴老僧,為什麼這樣急著建功?」

「父皇將這北方屏障交在我手,可見其寄予的厚望。來此就藩已經三年了,幾乎是寸功未立,所有勝仗都是幾位將軍的功勞,我這個節制他們的燕王千歲所擁有的、只是皇子藩王的名號,也是沾著父皇的光而已,您說、我能不急麼?」

道衍盯著他沒有回答。

見他不做聲,朱棣想了想又道:「我當然想做一個名垂史冊的開國功臣,不想做個甩手逍遙王,可這卻又很難,甚至、要難過父皇。父皇的江山是他老人家打出來的,只要打好根基,那些大臣就會服從他……而我呢?從一開始就是皇子、是皇帝的兒子,王位是父皇封的,那些屢建奇功的將軍從心裡能服氣嗎……更何況、他們大都是我的長輩。我如果想創出聲威來,先要除去『皇子』這一影響,要憑我自己的本事來建立功勳,那樣依然是真的好難好難。」說到這裡,朱棣拉住道衍的手,「大師,朱棣誠心向您請教,您就是我的老師,求您指點一下吧。」

道衍抽去左手輕輕拍了拍朱棣那白皙的手背、道:「四爺,您能有此眼光和胸懷,也不誑老僧陪你從南京來到這北平了。」

熱切與信任充滿了朱棣的雙眸,道衍看著他笑了笑,「但凡事不是急就能辦好的,要尋找機會。」說著、倒了杯茶送到朱棣手上,又重新在他面前坐下,「四爺,聽老僧跟你說,這北方大軍雖說由您、秦王、晉王三人共同節制,可這三年來,秦王、晉王又過問多少事了?他們二人不是不想掌兵權,是沒有那本事和體力,而且沐侯爺這幾年又一直和四爺您友厚,這已經形成習慣了,不然那失烈門怎麼會只想加害您呢?雖然沐侯爺已去了雲南,可形成的習慣已經對您很有利了。」

雖然聽了心中稍微平靜了一些,但朱棣還是有些不安:「可我還是想念和沐皇兄在一起的日子。」

沐英原是朱元璋的義子,所以朱棣叫他「皇兄」。

「想念也沒有用,」道衍眼神中居然有些「幸災樂禍」、笑著道,「恐怕四爺今生很難再見到他了。」

「啊?!」朱棣一驚,該不會是這和尚也給沐英相過什麼面吧。

還好、道衍接下來道:「沐侯爺是位難得的將軍,守雲南他是最合適的人選,萬歲一定會讓他永鎮雲南的,而四爺又在這北平,你說見他能容易嗎?」

朱棣聽了方鬆了一口氣,可還是有些失落地長嘆一聲,道衍拍了拍他的肩:「好了,還是繼續說你吧,這北方節制之權終會歸你一人之手,而建功之事卻不要忙,要成王霸之業不是親自去打幾個勝仗就行的,就象你父皇,他打的勝仗也許沒有你岳父徐丞相、傅友德、還有已故的常遇春將軍多,可他卻成了天子,那是因為他有駕馭這些人的雄才偉略啊。」

「大師,聽你之言,我不該急著帶兵打仗,而這樣怎麼能在兵將中樹立威信呢?」朱棣心中的不安還是沒有徹底消失。

道衍笑了笑道:「這就要看你自己是否能把握時機了。另外那些將軍們,他們都是開國元勛,真的不服你也沒辦法,你也不必因此就心急,因為將來能聚積在四爺身邊的不是他們,他們也不會為四爺你所用,甚至他們遲早都要回京,剩下的人才是你應該使用的。」

「剩下的人?」

「是啊,」道衍仍然笑著,「剩下的人就是四爺你自己提拔起來的人,我舉個例子,就象於諒、周鐸。」

朱棣聽了若有所思:「哦……大師的話真讓朱棣受益非淺。」

「四爺,成大事都要學會審時度勢,重要的是戒急躁才行。」道衍語重心長地勸慰道。

朱棣點了點頭:「我記下了。」

道衍又看了看窗外,然後指了指朱棣手中的茶杯:「這茶再不喝可就涼了。」

朱棣恍然:「哦?啊,只顧著聽您教誨了。」

道衍笑了笑,又將話題一轉:「最近四爺的武藝練的如何了?」

「沒什麼進展。」朱棣搖搖頭。

「這武藝固然要練,但四爺也不必拘泥於此,」道衍安慰般道,「更不能求象殷大俠一樣,他們那些江湖人沒別的事,專心習武,當然進步會大,而四爺你治理一方,軍務繁忙比不得他們,只求能自保即可。」

朱棣明白、大師這是在告誡他不要「玩物喪志」,便點點頭:「我記下了。」

道衍滿意地「嗯」了一聲,又思索著:「平五這個人的來歷很有意思,四爺有沒有新的發現?」

「他只說是一名鏢頭,」朱棣笑了笑,「因被仇家追殺才落此地步,雖然也許還有隱情,可他自己不想說,我也不必多問,任由他裝啞巴、做僕人。」

「這樣也好,反正他為四爺你培養了三保。」道衍點了點頭。

朱棣也很贊成他的話:「是啊,三保這孩子很可造。」

兩人提到的「三保」就是鄭和,鄭和的原名叫馬三保。

整整聊了一天,朱棣才回到了王府。

剛一進門、見鄭和正帶著剛滿周歲的世子朱高熾學走路,小傢伙兒走的快了,一拐一拐地不小心、剛好在朱棣面前摔倒了,頓時大哭起來。

鄭和忙跑過來想扶,但朱棣已伸手將高熾抱了起來,小傢伙兒見了父王便咧嘴笑了。朱棣在兒子小臉蛋兒上親了一下、交給鄭和:「送他回王妃那裡去。」

鄭和應了一聲、抱著高熾去了內宅。朱棣看著他們的背影,若有所思:大師說的對,走的太快就會摔跤,我可不能犯高熾一樣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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