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爐之中蕎茶百沸翻滾。望著升騰於空的茶煙,元宏開了口:「這許多年著實委屈夫人了!如今宮中有夫人操持料理,朕才得以安心前朝之事。」

將李沖盞中涼茶倒去,元宏又將彼此杯盞舀滿,方接著道:「此乃先太皇太后生前最愛的蕎茶,隴西公不妨飲一盞。」

李沖雙手接過杯盞,飲下一口,道:「臣本不喜這蕎茶滋味,可這些年陪著先太皇太后,竟不知不覺間亦愛上此茶,如今不飲此茶倒覺不慣了。」

元宏感嘆道:「蕎茶味苦、性平,可實腸胃、益氣力、利耳目。皇祖母於世之時常常勸朕多飲此茶,言其可續精神,煉五臟渣穢,朕雖知此茶有益身心,然朕卻獨愛阿母所喜荼茶。」

呷了一口盞中蕎茶,元宏接著又道:「茶集天地萬物精華,與人講的亦是緣分。」

李沖聞言心下會意,皇帝以茶喻人,便是告知自己李夫人雖好,其心中卻獨愛昭儀,李沖自是心有不甘。飲下一口茶,李沖道:「荼茶乃先太后珍愛之茶,經久飲之可強骨健髓,亦難怪陛下對此茶情有獨鍾;蕎茶雖不得陛下鍾愛,然因了其效,陛下亦不時會烹煮飲之。二者雖各有千秋,卻皆以水為母,自是並存不悖。」

元宏心下瞭然,淺淺一笑,道:「所謂輔車相依,茶水一源,隴西公所言之理朕心自明。」

元宏心中雖獨愛於禾,卻知前朝後宮皆息息相關。皇后乃馮氏嫡女,禾又以馮女之身晉位左昭儀,元宏授李氏治宮之權亦是為平衡前朝勢力所出權宜之計。如今李氏因元愉遭意外滑胎,李沖又親來面聖,元宏又豈能不顧及各中厲害。

念及此,元宏道:「李夫人替朕打理後宮已有些時日,朕知其具賢明之業經濟之才,本欲待李夫人生產之後將其晉位右昭儀卻不料昨日遭遇意外…既如此,朕明日便令中書省擬詔,於下月初六行冊封之儀。」

元宏言語間李沖屏氣斂息,此時知了皇帝要將李氏晉位右昭儀,心內方定了心神長舒口氣,便急忙忙起身叩謝隆恩。

待李沖告退離去,元宏便著三寶備了御輦往永合殿而來。

眾侍退去,內殿之中只帝妃二人相對而坐。

元宏這兩日忙於前朝之事並未往永合殿來,於是開口便相詢道:「寶兒這兩日睡得可好?孩兒可有鬧寶兒?」

禾微笑道:「孩兒尚不足兩月,又豈會鬧妾?妾一切安好,元郎大可安心。」

元宏微微頷首,道:「如此便好,朕要寶兒與孩兒皆安。」

禾聞元宏如此言語,自是知其乃關切之情。為君者皆喜子嗣昌盛乃因預示國運昌隆,昨日李氏滑胎已闔宮盡知,禾唯恐元宏心中悲痛,亦不敢開口提及。

奉了靈粉羹於元宏,禾道:「洛陽夏日暑氣頗重,元郎食些靈粉羹,亦可祛祛濕熱之氣。」

元宏接過碗盞,道:「洛陽雖夏日炎熱,卻是四季分明;平城雖覺清涼,卻無半分夏日之感。」

禾笑道:「陛下這是偏愛洛陽城,於陛下眼中洛陽處處皆宜。」

元宏食下一勺靈粉羹,道:「洛陽人傑地靈自古便為兵家必爭之地,朕得以此地為都乃朕與大魏之幸,朕又豈能不愛之惜之。」

禾道:「得中原者必得天下,元郎他日定能將這九州一統,令天下黎民得享安居之樂。」

元宏將碗盞置於几案之上,道:「朕自是要將這江山一統,還百姓一個太平盛世。」

頓了頓,元宏接著又道:「攘外必先安內,大魏朝人人向佛,朕欲於洛陽城廣建佛寺,以安民心。」

禾微微頷首,詢道:「昨日元郎著大監來知會妾,言元郎領了文武百官往伊闕查看石窟寺布局,不知如何?」

元宏道:「今日朝會已與眾臣議定,於伊水東岸鑿壁開窟,西岸則修建佛寺,如此便可遙相輝映,相得益彰。」

禾歡喜道:「元郎此舉利國利民,功在千秋!」

元宏望著禾,道:「朕答應過寶兒要帶你同往伊闕,如今寶兒有了身孕自是不便車馬勞頓,待寶兒生產之後,朕便著人為你母子鑿石鐫佛。」

禾搖了搖頭,道:「妾知元郎疼惜於妾母子,鑿石鐫佛乃帝後可享之禮,元郎莫要因妾惹了眾議…妾只求孩兒能平安生產,日後可承歡元郎膝下便好。」

元宏輕撫禾臉龐,滿眼愛意道:「朕的寶兒便是如此懂事明理,事事皆以朕為慮。寶兒安心,你與孩兒定能平安無事。」

禾淺淺一笑,道:「人生在世父母子女亦是因緣際會,如今他既來了,妾自是盼他可平安康健。」

元宏道:「梁世清對朕言你此番胎像穩固,朕業已請高僧大德為孩兒祈福,朕深信我們的孩兒定可平安無事。」

禾望著元宏,柔聲道:「孩兒知了他阿耶如此期盼於他,定能平安降生。」

元宏點了點頭,囑咐道:「懷兒與瑛兒還年幼,少不得頑皮冒失,彼等與你一宮而居,你還需多分小心。」

禾知元宏定是因了李夫人滑胎之事方才如此提醒,心中自是不願元宏為己擔憂,於是道:「高嬪已囑了恪兒兄妹,且彼等亦非淘氣頑劣之子,元郎大可安心。」

元宏拉禾的手,道:「寶兒可知李夫人昨日遭意外滑胎乃因了子愉不慎所致,皇嗣乃國本所在,如今又是寶兒有孕,朕自是重而視之。」

禾方才恐元宏悲痛,不敢言及李夫人滑胎之事,此時聽聞元宏提及,便開口道:「妾晨起與高嬪已往昌霞殿探望夫人,見夫人悲傷之情溢於言表,妾遭過此難自是感同身受,元郎若可多加陪伴許對夫人是種安慰。」

元宏輕嘆口氣,道:「原來寶兒已知此事…李夫人為朕打理後宮,如今又遭此意外,朕亦覺有愧於其。」

禾寬慰道:「此乃不測之憂,元郎切莫自責。」

元宏道:「李夫人平日裡要強,悲歡喜怒不形於色,昨日見其那般模樣,朕著實於心不安。」

禾道:「婦人失子乃心中巨痛,若此時可得夫君相伴左右便可緩其失子之痛,聊以安慰。」

元宏道:「寶兒能進取譬,可謂良善之仁。」

禾淺笑道:「妾有此一遭,不過推己及人罷了,哪裡有元郎所言這般好。」

元宏望著禾,道:「方才隴西公面見於朕,雖未言明朕卻知其心中有憾。於公於私隴西公皆有功於朕,且朕需權衡朝堂之勢,不可不顧其感受。」

禾點了點頭,道:「元郎所慮皆為江山社稷,且李夫人如今料理後宮亦是辛勞十分,元郎理當褒獎於其才是。」

元宏面露歉意,道:「寶兒所言極是,朕已允了右昭儀予李夫人,寶兒莫怪。」

禾知元宏待自己之心,於是笑道:「這位分原是李夫人該得的…只要元郎心中有妾,妾便足矣!」

聞禾之言,元宏心下感動,只輕輕將禾攬入懷內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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