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夫人薨。

昌霞殿內,右昭儀李氏食下一塊涼瓜,一臉不屑之情對近婢環丹道:「高氏死於安息堂內倒是博了陛下幾分憐惜,竟將其晉位貴嬪夫人。」

環丹邊以桴木為李氏捶腿,邊迎奉道:「縱是其晉了貴嬪夫人,亦不及右昭儀您尊貴,何況又是個死人。」

李氏冷哼一聲,道:「高氏自作孽不可活,如今能得此尊榮下葬,亦算是其有造化了。」

環丹道:「夫人您那日著奴將安息堂錦簾與焚爐內塗上燈油,果然不出您所料,高夫人如期往安息堂為貞皇后上香祝禱。」

李氏嘴角微揚,道:「高氏當年與貞皇后同為陛下開房之人,貞皇后年長,如母如姊般照拂高氏,高氏與其感情頗深,這些年初一、十五便往安息堂上香,從未間斷,倒是予了吾一個好時機。」

環丹道:「右昭儀您向來計無遺策,只那日華林園之事至今日已七日之久,一旦高夫人已將那事道於左昭儀知曉,豈非…」

不及環丹言罷,李氏便接口道:「高氏並非多事之人,素來只求自保,如今雖與那再醮之婦一宮而居,然茲事體大,以她那樣的心性,斷不會道於外人知。」

頓了頓,李氏又接著道:「倘若高氏當真將那日之事外泄,吾與你如今豈能安然於此?」

環丹心內忽起了幾分怯意,道:「右昭儀,若陛下追查起火之因,當如何應對?」

李氏悠悠道:「陛下如今大行漢革前朝未穩,無暇顧及後宮,加之高氏在安息堂內焚紙本是慣例,又有其近婢為證,陛下又豈會生疑?」

環丹心內舒了口氣,奉承道:「陛下心性右昭儀瞭然於懷,運籌謀畫自是分毫不差。」

望著李氏,環丹又進言道:「右昭儀,只如今陛下將二皇子、五皇子與長樂公主皆養於左昭儀膝下,左昭儀又身懷龍胎且代皇后教養未來太子正妃,照此下去,往後這尊榮豈非無人能及?」

李氏冷笑道:「福兮禍所依,焉知陛下就是予了那再醮之婦獲尊榮之機呢?」

見環丹一臉茫然,李氏道:「陛下愈是專寵偏愛,便愈是令其成眾矢之的。上有皇后,下有各殿夫人、世嬪,又何須吾再動手?」

環丹笑道:「右昭儀所言極是,奴愚鈍了。」

示意環丹止了手,李氏道:「還有鵬城公主,如今愈發恨其入骨,舊恨新仇,公主又豈會善罷甘休?」

環丹奇道:「右昭儀,公主雖與陛下重修舊好,可這些時日並未見公主入宮,又豈會與左昭儀生了新仇?」

李氏復又食下一塊涼瓜,解釋道:「任城王長子的嫡夫人亡了,前些時日鵬城公主欲親自為媒,將駙馬都尉庶妹予了小王爺為繼夫人,卻不料那再醮之婦向陛下保媒,將洛州牧高庸庶出之女許於小王爺,許是高府女兒姿色更勝一籌,小王爺頗是中意,吾聽聞前幾日已往高府納采了。」

環丹拿起席榻旁的羽扇,邊為李氏搖扇邊道:「公主恃強,那是斷不能咽下這口氣的。」

李氏笑嗔道:「你倒是機靈,一點就透。」

環丹道:「奴跟隨右昭儀這許多年,右昭儀教導有方,奴方能學得右昭儀於一二。」

見李氏一臉得意之情,環丹繼而又道:「如今有皇后與彭城公主『招呼』左昭儀,右昭儀您倒是可坐山觀虎了呢。」

李氏搖了搖頭,道:「話雖如此,可這些時日宮內頻頻出事,縱是陛下無暇顧及,吾等還是要當心為上。」

高氏靈堂設於永合殿偏殿之內。

遵皇帝旨意,次日晨起,上至皇后馮氏,下到各世婦、官女子,凡有品級之人,皆須入靈堂之內拜祭哭靈。

高氏既以貴嬪夫人之尊行喪禮,故停喪三日,請高僧大德為其做超度法事。首日,為高氏行小斂之事,為其沐浴著衣,裹以復衾。至第三日,乃為大斂,為高氏栓結入棺。

依制,將高氏葬於正在建的元宏身後長陵東南之側。

禾這幾日本就因高氏亡故而悲痛心傷,加之日日陪元恪兄妹守靈,待喪儀禮畢,禾方才覺雙耳有嗡鳴之聲。汪氏聞訊心下大驚,急忙忙著內侍往太醫署請了太醫令梁世清前來為禾診脈。

請罷脈,梁世清垂首道:「左昭儀,耳為宗脈所聚之地,您這些時日許是憂傷過度,加之連日勞累,以致傷及五臟六腑,故而會有耳鳴之象。」

抬頭瞧禾,見其仍面有憂色,梁世清便勸解道:「高夫人如今已入土為安,左昭儀您乃六甲之身,倘若悲傷過度恐會肝鬱氣滯,傷及龍胎。」

隨侍一側的汪氏聞言,面上瞬即失了顏色,急急詢梁世清道:「太醫令,龍胎可還安好?」

梁世清忙寬慰道:「左昭儀放心,臣會以柴胡、桂枝、龍骨、牡蠣湯入藥,為左昭儀開些疏肝散結、固本安胎的湯藥,您每日按時服下,莫要再悲戚感傷,龍胎自會無恙。」

禾聞言豈能不為之所動,點了點頭,對梁世清道:「多謝太醫令,吾定當遵太醫令之言,放下執念,自珍自愛護好腹中孩兒。」

梁世清道:「左昭儀,臣會囑咐侍醫令每日來永合殿為您行推拿之術,亦可助您緩了心神。」

復又囑了汪氏悉心照拂之言,梁世清方才告退離去。

許是這幾日未曾安寢,亦或是身體乏累,待禾睜眼醒來,已是酉初之時。

瞧見元宏倚欄坐於身旁,禾欲起身行禮卻被元宏制止,禾輕聲道:「元郎幾時來的?怎得不喚醒妾?」

元宏望著禾,憐惜道:「汪氏對朕言,寶兒這幾日陪子恪兄妹守靈,每日睡不足兩個時辰,朕豈能忍心喚醒你?」

伸手斂了禾額發,元宏柔聲道:「朕知你心痛,然死者已矣,你若累倒了,那朕與咱們的孩子還有子恪兄妹,該如何是好?」

禾知元宏待己之心,望著元宏,禾頷首道:「元郎日理萬機,莫要再為妾勞心,妾為了元郎與孩兒們亦會好好珍愛自己。」

元宏輕攬禾入懷,道:「朕要執寶兒之手,與寶兒相偕到老。」

二人正言語間,門外有三寶之聲傳來:「陛下,太子車馬已抵大夏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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