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霧漸漸散去,夜幕重新變得澄凈。

不時有山風襲來,吹動枝葉嘩嘩作響。

泉眼叮咚不停,涓涓細流汩汩淌出,順著山間罅隙流向遠方。

衛韜立於泉眼邊緣,低頭向下俯瞰。

悄無聲息間,狀態欄顯現眼前。

「發現玄海冰蓮「破敗」,是否將其修復補全?」

一行金色字跡在狀態欄內顯現,映入衛韜眼帘。

他暫且將其忽略不管,繼續觀察著泉中冰蓮。

它大約有巴掌大小,就在泉眼中央浮浮沉沉,帶起一圈圈不斷擴散的漣漪。

猶如水晶的表面滿是裂紋,看上去已經到了瀕臨破碎的邊緣,仿佛稍微觸碰一下便會散落成無數碎片。

「一看就是個好東西。」

「所以說,剛才她只是借用了這朵藍色冰花的力量,而不是直接動用了其本體。」

他輕輕呼出一口白霧,伸手沒入泉眼之中。

哧!

剛剛觸碰到那朵猶如冰晶的藍蓮,衛韜卻又將手收了回來。

他微微皺眉,陷入思索。

就連顯化虛空的狀態欄,也被他再次消隱不見。

片刻後,衛韜低頭看向右手指尖。

中指頂端的皮膚,出現了黃豆大小的一點慘白。

「只是輕輕碰了一下,甚至不知道有沒有真正接觸到,竟然連手指都被凍傷?」

「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當真是讓人防不勝防的厲害手段。」

他眯起眼睛,仔細觀察著冰泉內綻放盛開的藍色花瓣,一遍遍回溯著剛才發生過的事情。

明明是冰泉,內里的水流充盈著冷意,尤其是那朵湛藍冰蓮,更是在內里蘊含著極度森寒的氣息,但以指尖觸之,卻是有種強烈的灼燒感,仿佛按在了通紅的電焊上面。

一段已然模糊的記憶浮現心頭。

衛韜莫名想起曾經被液氮噴塗傷患的痛苦,就是一種火辣辣的感覺。

果然是全則必缺,極則必反。

冷到極致便是熾烈的灼熱。

不過這些並不是重點。

他再次看向指尖的一點慘白皮膚,然後將目光落在那朵起起落落的冰蓮上面,臉上表情也變得嚴肅認真起來。

以他如今的肉身強度,即便是沒有施展元胎歸一,現出最強的軀體,那也是成就了金剛琉璃的橫練宗師。

再加上氣血真勁的自發防護,防禦力已然強到了超出普通武者想像的程度。

就算是他站著不動,讓宗師之下的武者拚命攻擊,怕是都無法造成什麼傷勢。

但是,這朵如天空般純凈湛藍的冰蓮,而且只是個沒有自主意識,更無人操作控制的死物,竟然能直接傷到他的身體,確實是有些超出了他的預料。

衛韜屏息凝神,反倒是不著急動用狀態欄將其吸收。

而是默運氣血,激發真勁,再次伸出手指,朝著那朵湛藍冰蓮靠近過去。

剛才確實是他太急切了,好比步子太大容易扯到蛋,所以還是要在邊緣一點點試探,待到充分適應後,才好繼續向前深入。

三尺,兩尺,一尺。

指尖與蓮瓣的距離越來越近。

衛韜動作輕柔緩慢,一點點觀察著藍色冰蓮的變化,同時也是在深入感知它內里隱藏的力量。

就在只剩下不到三寸距離時,他忽然停了下來。

觀神望氣術全力施展,讓他心中生出了強烈的感覺,仿佛自己並不是要去觸碰這朵冰蓮,而是面對著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

他甚至能夠隱約看到,隨著手指的接近,藍色冰蓮內部似乎涌動著某種恐怖的力量。

衛韜深深吸氣,又緩緩呼出。

再次將手指一點點按了上去。

哧!

仿佛燒得通紅的鐵錠被滴上了水珠,發出極輕微的滋滋響聲。

衛韜緩緩收回手指,上面一塊皮肉已經失去了知覺,和周圍的膚色形成了鮮明對比。

「真正要接觸到冰蓮時,連我都下意識地想要躲避。」

「這種力量完全被禁錮在藍色冰蓮之內,竟然沒有對泉水生出太大的影響,只有觸碰到它的時候,才會引來仿佛是自發的應激反應。」

「如果剛才那個女人能夠引動它的全部力量,我唯有頭也不回扭頭就跑,甚至還不知道能不能完整無缺的走掉。」

他思索片刻,第三次伸手。

精氣神意匯聚一處,陡然向上躍升拔高,天人交感的武道真意驟然顯形。

身後黑蓮朵朵綻放,玄龜修蛇合體,墨色金剛立於其上。

悄無聲息間,沒入冰泉的右手迅速膨脹壯大。

雲紋黑鱗隱現體表,指甲猶如刀鋒彈出,一點點朝著那朵藍色冰蓮靠近過去。

汩汩流淌的泉眼在這一刻陡然停滯不動,位於其中的藍色冰蓮也不再起起伏伏,而是開始了緩緩轉動。

咔嚓!!!

一聲脆響,仿佛在衛韜心底直接盪開。

就像是被緩緩轉動的磨盤碾壓了一下,巨大力量滾過,尖銳的指甲陡然斷裂,緩緩向著泉眼地步沉降下去。

他屏住呼吸,再次將手從水中抬起。

冰泉回復正常,開始緩緩向外流淌,擊打山體叮咚鳴響。

藍色冰蓮依舊在其中浮浮沉沉,仿佛剛剛的凝滯旋轉,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衛韜面沉似水,陷入沉思,許久都沒有動上一下。

他對自己的肉身強度很有自信。

整個大周和北荒,即便是將密教所有橫練宗師都算上,比他的身體更強的,也絕對沒有多少數量。

但是,這朵晶瑩剔透的藍色冰蓮,竟然就能直接破開防禦,對他的肉身一再造成損傷。

時間一點點過去。

忽然,衛韜眼中波光一閃,自體內探出一縷猩紅觸絲,朝著那朵冰蓮無聲纏繞過去。

比起之前以手指的觸碰,幽玄詭絲倒是沒有感覺到什麼阻力。

直接便包裹住了冰蓮的本體,將它釘在了那裡。

「果然,解決問題就是要有發散性思維,一條路不好走,換個方法便豁然開朗,看到了一片順滑坦途。」

衛韜面露笑容,御使詭絲就要將冰蓮從水中牽出。

嘭!

毫無徵兆的,陡然一聲炸響。

猩紅觸絲盡數爆開,泉眼濺起大片浪花。

衛韜眼前猛地一黑,耳膜嗡嗡作響,還有一行殷紅血流自唇角溢出。

感覺就像是被一柄重錘砸中了腦袋,頓時陷入到短暫的暈眩之中。

「詭絲承載玄念,寄託真靈。」

「所以說這朵藍色冰蓮內蘊含的力量,竟然和玄念靈意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此次以幽玄詭絲嘗試,才讓他發現了些許端倪。

這朵冰蓮內隱含的力量,和北荒大梵生天靈意,往生之地弱水死氣,似乎有幾分相近之處。

不過比起他所見過的諸般靈意,冰蓮內的力量則極度凝聚,甚至要達到了量變引起質變,更高了一個等級的層次。

即便是荒辰最後所穿的金色甲衣,比之都有所不及。

因此才能對他造成如此明顯的損傷,就連顯化武道真意,強化膨脹肉身都無法阻擋。

那麼,如果是真意入體的最強狀態呢?

一念及此,衛韜身形急速膨脹變大,雲紋黑鱗覆體,森寒骨刺凸起,修蛇長尾,背後雙翅,齊齊破開體表鑽出。

轟!

一道氣浪在泉眼周邊爆開。

將所有雜物盡皆迫開吹散。

下一刻,一隻猶如妖魔的猙獰手臂緩緩伸出,再次沒入到泉水之中。

咔嚓!

咔嚓咔嚓!

猶如利爪的五根手指將冰蓮包裹籠罩,向內一點點握緊。

泉水陡然出現一道急速轉動的漩渦。

還有如同砂輪切割金屬的聲音,連同大蓬火花一起在水下爆開。

衛韜終於將冰蓮從泉眼取出。

但只是拿到近前看了一眼,他面色卻是陡然一變。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和遲疑,狀態欄閃電般顯化虛空。

「發現玄海冰蓮(破敗),是否將其修復補全。」

「發現玄海冰蓮(破敗),是否對其進行吸收。」

他火急火燎接連兩次選擇,生怕慢上半點就要竹籃打水一場空,最終只能收穫一堆碎片。

唰!

狀態欄驟然模糊。

掌心猛地一輕。

衛韜終於長長呼出一口濁氣,緩緩閉上眼睛,面上浮現淡淡的笑意。

意識深處,叮咚鳴響接連不停。

於他而言,這就是世上最為美妙的聲音。

狀態欄內,金幣數量也隨之不斷跳動躍升。

從零開始,很快進入兩位數,然後直接超過二十,最終將數字停留在二十五上面。

直到此時,衛韜才感覺到一陣劇痛傳來。

掌心的雲紋黑鱗被攔腰截斷,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觸目驚心。

鮮血淅淅瀝瀝流淌下來,很快將清澈凜冽的冰泉浸染成淡淡的紅色。

傷口周圍的血肉拚命蠕動著,想要聚集癒合在一起,但每每卻在又被無形的力量阻擋,發出猶如灼燒生肉的滋滋聲響。

而越靠近傷口中心,癒合的速度也就愈發緩慢,近乎停滯。

衛韜細細感知著這一切,眼神變得更加疑惑凝重。

不知不覺間,他想起白袍女子所說過的話。

百年前,那個男人在冰海深處絞碎諸多靈意,又注入了一絲殘缺神意。

所以說,既然藍色冰蓮內蘊含的力量和梵天靈意有些類似,很可能便和那一絲殘缺神意有些關係。

再往更深處去想,大周武帝恰好是在百年前徵發南疆宗師,進入北荒踏破金帳,斬滅了大梵生天僅存的些許神意。

以此來推斷的話,白袍女人口中的那個男人,幾乎已經可以確定是大周武帝。

「從靈意到神意,內里竟然存在著如此大的差距。」

衛韜眉頭緊皺,低頭看著掌心無法癒合的傷口,心中一時間閃過不知多少念頭。

自從天人交感成就宗師以來,他也算是遇到過許多靈意,卻一直無法弄清楚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更不要說似乎還在靈意之上的神意,在今天之前甚至從未有過接觸。

除此之外,還有大周武者感知體悟的武道真意,是不是也可以和梵天靈意歸為一體,也是一個相當值得深思的問題。

那麼,他修行龜蛇交盤之後,所感知到的虛空玄武意境,究竟能在其中排在何等層次。

如果不是盡顯衰落寂滅之意的龜蛇屍體,而是活著的玄武呢,又是怎樣的一種情況?

衛韜思索片刻,便將所有問題拋之腦後,並未在上面投注過多的時間和精力。

想不明白,那就丟到一旁。

先將嘴邊的肉吃進肚子,把手邊的銀子落袋為安,才是最為重要的事情。

因此他很快收斂思緒,澄凈心靈。

就在冬夜冰泉邊,狀態欄悄然顯現眼前。

名稱:龜蛇交盤

進度:百分之九百。

狀態:破限八十段。

描述:玄武漸生,龜蛇重明。

一枚金幣無聲無息消失不見。

緊接著是第二枚,第三枚……

時間緩緩流逝。

一尊猶如妖魔的猙獰龐然身軀盤膝坐地,傾聽著泉水叮咚的鳴響,感知著穿山入林的夜風,體悟著由內而外、由局部到整體的一次次變化。

終於,隨著一陣劇烈顫抖,第九枚金幣帶來的提升漸漸平息下來。

狀態欄內,龜蛇交盤的修行進度已經來到九百九十,破限八十九段的高度。

衛韜低頭看了一眼,掌心的傷口依然深可見骨,清晰可見。

內里血網交織糾纏,癒合的速度比之前未提升時有了少許的加快。

但按照這一趨勢下去,想要恢復完好卻依舊需要不短的一段時間。

「如果我的推測是正確的,那麼僅僅是一絲殘缺的神意,已經如此難纏,若是完整的神意,又該是怎樣一種強悍的存在?」

衛韜平心靜氣,目光落在剛剛顯現出來的字跡上面。

「是否消耗狀態欄金幣,提升龜蛇交盤修行進度。」

他毫不猶豫選擇了是。

狀態欄猛地模糊,八枚金幣瞬間消失。

轟!

神秘氣息瘋狂湧入,比剛才甚至高出一個量級。

緊接著,難以忍受的痛苦驟然降臨,從身體內每一個最微小的層面傳來。

仿佛每一隻細胞都被撕裂成兩半,再瘋狂生長,拚命吞噬消耗神秘氣息壯大自身。

諸般痛苦猶如道道大浪,不斷衝擊著他的身體和精神。

轟!

體表陡然爆開一團血霧。

將冰泉附近的地面盡皆染紅。

衛韜猛地眯起眼睛,強自忍受著身體各處傳來的撕裂痛苦,等待著時間的流逝撫平一切。

不知道多久之後。

變化終於漸漸停歇。

卻還有如同涓涓細流的神秘氣息,依舊在緩緩注入身體,供血網竅穴節點吸收吞噬。

緩緩呼出一道滿含血腥味道的濁氣,衛韜一頭扎進泉眼之中大口吞咽。

將混合著自己鮮血的冰冷泉水灌進肚子,用以緩解難以忍受的乾渴,以及仿佛要將人化作焦炭的灼燒感覺。

直到數十個呼吸過後,他才意猶未盡抬起頭來,打開了玄武真解龜蛇篇的介面。

名稱:龜蛇交盤

進度:百分之一千。

狀態:破限九十段。

描述:玄武漸生,龜蛇重明。

衛韜感知著體內仿佛活過來的血網,又伸手觸摸體表黑鱗愈發清晰的雲紋,緩緩轉身朝向南方,目光透過冰泉山的遮擋極目遠眺。

那種若有似無的呼喚,比之前變得更清晰了一些。

心中升起難以言述的莫名渴望。

仿佛在催促著他,去找到這道呼喚的源頭,將它吃掉,融入身體,真正變成自己的東西。

手上的傷口已然癒合。

只剩下一道淺淺的印痕,就像是斷掌紋橫亘掌心,無論如何都無法真正消除。

衛韜對此並不在意,緩緩收斂體型,變回到溫潤如玉的模樣。

他再看一眼汩汩流淌的泉眼,總感覺在其源頭還隱藏著未被發現的秘密。

不過,若是想要弄個清楚的話,或許要將整個冰泉山都要鑿穿。

認真思考一下,衛韜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

就算他不怕麻煩,但這裡畢竟是無極宮的福地,萬一要折騰出來什麼問題,不僅面子上須不好看,單一個賠償事宜都不知道該如何去商討定義。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衛韜放空精神,雙腳浸泡在冰冷水中,感受著令人清爽的陣陣涼意。

金幣還剩下八枚,他打算全部投入到紅蓮業火上面,看一看提升後又會出現怎樣的變化。

「是否消耗一枚金幣,提升業火紅蓮修行進度。」

衛韜靜靜注視著金色字跡,正準備開啟新一輪的提升之旅,卻又在最後一刻毫無徵兆停了下來。

因為在龜蛇交盤達到破限九十段後,雖然身體的變化已然停息,但神秘氣息還在無聲無息注入身體,用以供給血網的吸收吞噬。

他也有些搞不清楚,如果在此時提升業火紅蓮,雙方會不會出現衝突。

「這一次的提升時間,倒是超出預期的持久。」

「不過按照以往的慣例,神秘氣息注入越多,就意味著提升後的效果越強。

如此便可以期待一下,破限九十段的龜蛇交盤能帶來怎樣的變化。」

衛韜靜下心來,默默等待。

時間一點點過去。

神秘氣息從涓涓細流,漸漸變成如絲如縷。

然後終於消失無蹤,再也找尋不到存在的痕跡。

咕嚕。

忽然一道很不正常的聲響,就從他的腹部傳出。

他微微皺眉,仔細感知。

下一刻,衛韜陡然驚愕發現,自己似乎有些餓。

這個念頭一經升起,便如野火燎原,瞬間席捲了全部意識。

剎那間,幾乎每一個細胞都在瘋狂鼓譟吶喊。

飢餓感變得越來越強烈。

胃囊劇烈蠕動,眼睛也變得通紅。

此時此刻,在他眼中,仿佛連山石樹木都成了可以嚼吃的東西。

咕咚!

他再次將頭扎進泉眼之中,大口吞咽著冰冷的水流。

但這並沒有緩解飢餓感,反而變得愈發劇烈起來。

衛韜莫名生出一種感覺,如果不抓緊時間補充營養,極度恐怖的事情就要降臨。

甚至有可能會自己吃掉自己,以自身血肉骨骼為食,進行吞噬吸收。

轟隆!

一道驚雷在冰泉山內炸響。

然後迅速連成一片。

大片山石樹木崩碎傾倒,

隆隆雷聲迅速遠去,拖曳出一道筆直且長的痕跡,向著山下的冰泉鎮狂飆突進。

白執事所居的院落。

一陣陰風無聲襲來,透過被破開的大洞,沒入到廳堂之中。

黑暗寂靜屋內氣流旋動,盪起道道漣漪。

悄無聲息間,一個白衣白袍的光頭男子顯現身形,目光充滿疑惑環視四周。

「這裡竟然殘留著蜃洐大人出手的氣息。」

「難道除了這些無極宮管事之外,冰泉鎮內又來了其他人,所以才引起了大人的注意?」

他看一眼陷入昏迷的白執事,端起衛韜之前用過的那隻瓷杯,至於眼前仔細嗅聞感知。

「確實有陌生人的味道,應該已經被蜃洐大人親手處理,影響不到冰泉福地正在進行的計劃。」

「不過看此處留下的戰鬥痕跡,那人的實力層次怕是不可小覷,莫非是大周所謂的武道宗師?」

白袍男子沉默片刻,正準備放下手中杯子,卻驀地愣在那裡。

他聽到了隆隆雷聲,從冰泉山所在的方向轟然炸響。

並且越來越近,剎那間便已經來到遠離旁邊。

「在四季分明的大周地界,竟然還能聽到冬夜驚雷?」

男子微微皺眉,轉頭朝著外面看去。

就在此時,轟隆一聲巨響。

一道身影重重落在地面,將青磚地面砸出一個大坑。

「白執事,你們存放丹藥的庫房在什麼位置?」

衛韜壓制住暴烈的情緒,努力平復著焦躁的語氣。

「你是什麼人?」白袍男子冷冷問道。

「沒時間和你說話,給我滾開!」

「讓我滾開,你又算是個什麼東西?」

白袍男子雙手交錯,按住腰側雙劍,猛然向前踏出一步。

嘭!!!

剎那間鮮血飛濺,骨肉四散。

殷紅顏色鋪滿屋內大片地面……

白執事就在此時猛地驚醒過來,呆呆看著面前那道仿佛從血海中剛剛爬出的身影,心神滿是驚懼的空白。

「存放丹藥的庫房在哪裡?」

衛韜聲音低沉,又問了一遍。

「丹房就在鎮子最西頭,第二間院子地下的……」

白執事激靈靈一個寒顫,喃喃自語說著。

渾然不覺一陣狂風驟起,眼前已經不見了那道塗滿鮮血的身影。

只有破開大洞的牆壁,以及滿是肉糜碎骨的地面,提醒著他眼前一切並不是在做夢,而是剛剛發生的事實。

轟隆!

一聲巨響自鎮西傳來。

緊接著所有一切都恢復了平靜。

時間一點點過去。

衛韜在丹房不停忙碌。

直到將最後一把補益元氣的丹丸塞進口中,他才打了一個飽嗝,摸著微微鼓起的肚皮,發出一聲心滿意足的低沉嘆息。

丹房內已經空空如也。

無極宮在整個福地的存貨,都被他一頓吃光,沒有半點兒剩餘。

不過衛韜對此倒是並不在意。

畢竟幫他們解決了如此大的問題,事後吃口飽飯總是應有之意。

想來無極宮也不會多說什麼,平白丟了自己教門七宗的麵皮。

悄無聲息間,一縷猩紅觸絲自指尖探出,在黑暗虛空中靈動飛舞。

「破限九十段的龜蛇交盤引發的極度飢餓,竟然連幽玄詭絲都被盡數吞噬,剛才要是再晚上一點時間,說不定我真的要消化掉自己。

不過在補充過營養後,這些東西竟然真的無中生有,再次出現在了體內。

看來以後還是需要多加註意,或許玄武風洳所說的禍患,並不是在胡言亂語,而是確有其事。」

衛韜收回詭絲,忽然想起來在白執事的房內,好像遇到了一個白衣白袍的男子。

「那個男人應該同樣來自冰海,可惜我當時已經被飢火沖昏了頭腦,一個沒忍住就將他直接打死。

不過也不能怪我,關鍵是他太弱。

本以為他和那個女人在同一實力層次,我還努力控制了一下力量,只想將其打昏過去,誰又能料到他的身板竟然酥脆至此。」

他默默想著,懷著吃飽後懶洋洋的心情,再次打開了狀態欄。

調出了業火紅蓮的介面。

外面夜色深沉,丹房僻靜清幽,正適合閉關修行。

一枚枚金幣消失不見,業火紅蓮修行進度不斷提升。

直至來到百分八十的進度。

名稱:業火紅蓮

進度:百分之八十。

狀態:融會貫通。

描述:此修行法門缺少弱水冥土蓮台加持,意境有所缺失。

狀態欄金幣還剩下五枚,業火紅蓮卻已經無法繼續向上提升。

或許必須要進入往生之地,得到弱水冥土蓮台的加持,才能將此法臻至登峰造極的層次。

至於能不能破開界限繼續提升,還要看它後續究竟是怎樣的一個表現。

衛韜深吸口氣,又緩緩呼出,越過被撞開的鐵門,沿著踩碎的石階,重新返回了地面。

黑夜過去,天將拂曉。

在北風夜以繼日的努力下,籠罩著天空的烏雲漸漸散去。

一縷淡金光芒即將衝破黑暗,將久違的溫暖灑向大地。

忽然,吱呀一聲輕響。

衛韜推開只剩半扇的大門,來到了冰泉鎮的街上。

就在此時,第一縷陽光落下,映照在他的身上。

他背對朝陽,向西而行,身前拉出一道細長陰影。

冰泉鎮的事情已經解決完畢,但其背後隱藏的問題卻不容小覷。

所以衛韜決定馬上返回山門,向道主詳細講述此行所見所聞,或許便能得到更多有用的情報信息。

也能讓山門提前做好相應的準備。

…………

………………

天色慢慢變亮。

一輪紅日從地平線上悄然升起,將大地塗抹上一層淡淡的暖色。

風尊者登上一座土丘,遠遠眺望著遠處若隱若現的城池,面上浮現出一抹意義不明的笑容。

「比起風寒地苦的北荒,南周確實是令人羨慕的豐裕肥沃之地。」

沉默許久,他卻是一聲低沉嘆息,「可惜我們生於北荒,長於北荒,終究是無法真正脫離北荒。」

冰婺思索著慢慢說道,「如果王主的推測是真的,我們也可以將整個南周,至少是齊漠諸州納入北荒,如此也算是能為各部族眾增添大片可以更好生活的土地。」

風尊者緩緩點了點頭,「解決了玄冰海之後,王主肯定會再起南下的心思,到時候我們跟在後面奮勇殺敵便是。

不過王主雖超凡脫俗,實力超群,卻還是要顧忌麾下那些新晉貴族的想法,想要將他們全部擰成一股繩,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叮咚鈴響。

一支商隊從官道路過,馬車上拉著各種財貨,迎著初升的朝陽一路向東。

遠遠看到土坡上的兩人,商隊護衛明顯提高了警惕,不過雙方終究是交錯而過,直至漸行漸遠,再也看不到彼此。

冰婺目送車隊遠去,忽然嘆了口氣,「也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他們這些為了生活東奔西走的周人,再想起吾等南下時候橫掃一切的鐵蹄,我心中莫名就會有些不太舒服。」

「冰烈將還是心思善良單純。」

風尊者對此並沒有太過在意,只是語氣平靜說道,「王主以前曾經說過,強者生,弱者死,雖然內里透露出濃郁的血腥氣息,聽了會讓一些人不喜,但仔細想想也確實是這個道理。」

「我們是為了北荒諸部的生存,周人同樣是為了自己的生存,就連玄冰海內的那些傢伙,站在他們一邊去想的話,他們的所作所為其實也並不算錯。」

說到此處,他轉頭看過來一眼,「既然都是對的,那誰又錯了?」

冰婺默然良久,重重吐出一口白霧,「能者上,庸者下,強者生,弱者死,既然都沒有錯,那只能說弱者天生就是個錯誤。」

風尊者嘆了口氣,「是啊,雖然這麼想並不一定對,甚至有可能本來就是錯的,但對於我們這些人來說,卻也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

好比百年前的大周武帝,征伐南疆,踏平金帳,又入得玄冰海深處,硬生生將生活在那裡的人變成連自己都認不出的模樣,你覺得武帝會認為自己是對是錯?」

冰婺垂下眼睛,「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最後瘋了。」

「如果能以瘋狂和死亡換來北荒諸部的長久安康,想必王上也會欣然為之,不會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風尊者淡淡一笑,向前邁出一步,直接下了十數米高的石坡。

「走吧,說這些話都沒有什麼意義,還是抓緊時間去到青麟山上,讓我們看一看那裡潛藏的地氣,究竟是個什麼模樣。」

落地後,他忽然又回頭,看向了還在坡上的冰婺,「此行如果事有不諧,老夫會盡力引開寧玄真,冰烈將便可以通過身上的梵天金鑒尋找青麟山地氣源頭。

若是能將之吸收,甚至只是驗證一下你我路上所做的猜測,那老夫即便是死了,也算是死得其所。」

冰婺頓時愣住,再次按住藏於衣內的金鑒,沉默許久後才慢慢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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