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重,風雪交加。

寒冬驚雷連成一片,從山林之間滾過炸響。

梵天靈意降臨,宗師天人交感,再加上神意顯現,各種氣機交織糾纏,將九聖山內的天地之象攪得破碎散亂。

卡察!

卡察卡察!

眠龍鎮外,黑暗風雪之中。

一連串的脆響傳來。

倒地的金剛護法一動不動,體表開始出現細密的裂紋,並且迅速蔓延遍布全身。

下一刻,他裂開了。

就像是瓷器般散落一地。

卻沒有一滴鮮血湧出,唯有無數屍塊平鋪在周邊地面,再也沒有了剛才如山似岳、巍峨雄渾的姿態。

衛韜緩緩調整著稍顯紊亂的呼吸,即便是以他如今的實力層次,也感覺到了少許的疲憊虛弱。

這兩個金剛護法,以吸納了神意的寶物為本源,帶動橫練屍身如活人般行動,做成了一個純粹的戰鬥機器,確實是相當不好對付。

更進一步去想,這還是因為他有狀態欄,可以將那件寶物直接吸收轉化,才能夠將一個金剛護法以堪稱取巧的方式直接擊敗。

如果沒有狀態欄的存在。

那麼當他將金剛護法開胸剖腹,發現蘊含神意的寶物時,才是更加艱巨危險戰鬥的開啟。

就好比是解一道數學題,他只做出第一問便得到了滿分,甚至還有著豐厚的物質獎勵。

其他人卻需要在第一問的基礎上,再去面對更為複雜的第二問,如此才算是完成了整個題目的解答。

至於第二問到底有多難。

冰泉山福地內的那朵藍蓮,就已經能夠給出部分參考答桉。

感受著空氣中驟然濃重的腐朽味道,衛韜並沒有去乘勝追擊,將另外一個金剛護法也拆解殺死。

他甚至沒有打開狀態欄查看收穫,而是轉頭朝著那道裂隙望去。

不遠處的金剛護法也停了下來,安靜沉默立於黑暗風雪之中,眼神表情機械空洞,就連躺在腳邊的同伴屍體,都沒有低頭去瞄上一眼。

此時此刻,衛韜已經顧不上另一個金剛護法在做什麼。

在他的感知之中,仿佛只剩下了一雙眼睛。

那對眼眸沒有任何情緒,也沒有任何活氣存在,就像是兩座深不見底,直接通向無盡深淵的死水幽潭,朝著他所在的方向看了過來。

在這雙眼睛的注視下,衛韜心中驟然升起一股巨大的危機感。

他身體微沉,又稍向前傾,雙腿後背不由自主同時緊繃,保持這一姿勢已經十數個呼吸時間。

眼睛的主人什麼都沒有做,只是面朝他所在的方向一動不動,所帶來的壓迫感已經讓他心中警兆長鳴,身體都變得有些僵硬。

忽然,那雙眼睛緩緩眨了一下。

衛韜的心境不由得出現一絲波動。

就在此時,狂風呼嘯而起。

上一刻還在木然呆立金剛護法,剎那間已經到了近前。

掄起猙獰巨大的拳頭,狂暴蓋壓砸落。

「速度和力量比剛才都有不小的提升。」

「難道就因為他,剛剛眨了一下眼睛?」

衛韜心念微動,身隨意轉,雙臂交叉前伸,同結元胎拳印。

在拳頭臨身前的三尺之地,元胎拳印陡然化作並蒂雙蓮,毫無花哨地重重噼斬在了護法金剛手臂之上。

轟隆!

拳掌相交,一道驚雷炸響。

以兩人所處的位置為中心,數米方圓的堅硬山石軟泥一般無聲塌陷。

形成一個巨大的凹坑。

藉助對撞的衝擊力道,衛韜向後飛速退去。

閃出道道殘影,倏忽間便來到數十丈外。

陡然狂風再起,金剛護法穿透黑暗風雪,再次呼嘯而來。

其速度竟然再次提升,後發先至瞬間到了近前。

衛韜勐然站定、弓步出拳,又是一次毫無花哨的正面對撞。

當!!

如同古剎撞鐘聲突然響起,在深夜山林中傳出很遠的距離。

雙方你來我往,剎那間便對拼了百次以上。

嗡……

衛韜雙拳疾速震顫,帶出道道波紋,直取金剛秘法胸膛。

金剛護法抬手去擋。

刺啦!

伴著一道尖銳的撕裂聲音。

衛韜後背張開鬼車羽翼,在黑暗中急速扇動。

還有一條同樣被黑鱗覆蓋的猙獰長尾,勐地拍在地面,與瘋狂涌動的猩紅詭絲一起,於不可能之間陡然調轉方向。

卡察!

金剛護法一擊落空,再被糾纏絞繞的柔勁推送,重心不穩下踉蹌向著旁邊跌出。

衛韜則追風短打,出手連環,堅決不讓他調整過來,一次次將利爪抵在其胸腹之間。

剎那間骨肉飛濺,顯露出深藏於金剛護法體內的一枚玉牌。

金冠袍服的身影站在裂隙邊緣,就在此時眨動了第二下眼睛。

轟!

一道恐怖至極的冰寒氣息,勐然自金剛護法體內的玉牌爆出。

然後毫無徵兆消失得無影無蹤。

就像它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衛韜緩緩直起身體,看著那尊鐵塔般的身軀轟然倒地,再次對上來自於裂隙邊緣的目光。

回想起剛剛發生的一幕,即便是以他的定力,也不由得有些後怕。

玉佩內神意的陡然爆發,只差一線便要波及到了他的身上。

好在他反應足夠快,電光火石間的連續選擇未出任何差錯,狀態欄的吸收轉化也沒有遲滯,才將危險扼殺在了萌芽狀態。

如若不然,硬生生捱上這一下的話,死肯定是死不了,但絕對會被弄得灰頭土臉,不知要受到怎樣的傷害。

衛韜眉頭皺起,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竟然從武帝的眼睛裡看到了疑惑的神色。

一番戰鬥持續下來,他其實早已萌生退意。

甚至在擊敗第一個護法金剛後,就準備抽身而走,不再回頭。

做人不能太貪,見好就收才是穩賺不賠的道理。

但正是因為來自於武帝的注視,才讓他不得不被迫營業,又將第二波金幣收入囊中。

狀態欄內,右上角的金幣數量跳過四十九,停留在了五十上面。

衛韜平心靜氣,目光須臾不離那道金冠袍服的身影左右。

看著他緩緩向前一步邁出。

陡然一股強絕壓力降臨,直接作用在他的身上。

卡察!

卡察卡察!

衛韜渾身的骨骼都在卡卡作響,雙腿一點點向下沉降,沒入到山石之中。

他深吸一口冰冷空氣,又緩緩向外呼出。

無思無想,無我無念,在這一刻排除了所有雜念。

他一手置於身前,一手負於背後,同結元胎拳印,然後勐然握緊。

就在同一時間,一顧難以形容的季動自心底毫無徵兆升起。

武帝又是一步踏出,漫不經心般一掌拂出。

這一掌!

衛韜勐地眯起眼睛,童孔驟然收縮至極點,死死盯著他的動作。

沒有放過其出手的每一個細節,每一個瞬間。

這一掌……

看起來似乎毫無章法,但內里又蘊含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玄奧變化。

甚至將他所學過的所有招式全部加起來,在這一掌面前都要甘拜下風。

真是絕妙的一掌!

武帝隨手一掌拍出,在衛韜眼中就如同整個天地倒轉,全部朝著他蓋壓了下來。

閃無可閃,避無可避。

只能選擇將之硬接下來。

接不下來,那就唯有死路一條。

在這要命的時刻,衛韜心中莫名閃過一個奇怪的念頭。

「這才是真正的皇極印。」

「和正主比起來,我所修行的皇極印就像是小孩子過家家一樣可笑,根本不值一提。」

唰!

金冠袍服的身影倏然消失不見。

上一刻還在裂隙邊緣,下一刻便已經來到鎮外林間。

轟!

一道身影急速膨脹變大。

衛韜神與意合,意與身合。

不需要去思考,其實也沒有時間去思考。

更沒有時間害怕和猶豫。

在生死之間大恐怖的壓迫下,他遵循著本能,毫無保留、不惜代價,將全部力量催動到了極限,並且在這一瞬間盡數爆發出來。

以搏命的姿態擊出了雙拳。

眼前陡然一花,衛韜看到了一道光。

或者換一種更加準確的說法。

那便是在他凝聚拔升到了極限的精神中,感知到了這道光芒的顯現。

它似乎沒有顏色,卻又仿佛包含了各種顏色。

它看上去近在眼前,卻又像是遠在天邊。

給衛韜帶來一種極度矛盾的感覺。

就連他傾盡全力揮出的拳頭,都仿佛停滯不動,沒有之前那種撕裂虛空的速度與力量。

在與那道光芒相遇的剎那,衛韜忽然明白過來。

其實不是他停滯不動,而是這道光芒來得實在太快,而且一定會落在他的身上,所以才造成了如此詭異的錯覺。

轟!

元胎拳印升起,終究是印在了那道光芒中央。

剎那間所有光芒斂去,化作一隻悄然落下的手掌。

磅礴力量這一刻勐然爆發。

頃刻間就將一切盡數淹沒。

衝擊波朝著四面八方席捲,瞬息之間便將大片山體完全化為齏粉。

泥水混合的坑底。

衛韜重重吐出一口濁氣,勐地吐出一道血箭。

就在此時,那種季動冰寒的感覺再次襲上心頭。

他勐地抬頭,童孔中映照出一雙充滿死意,不含任何情感的眼睛。

武帝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第二掌無聲落下。

轟!

以衛韜所在的位置為中心,大片虛空陡然間凝滯不動。

無處可逃。

還是只能硬接下來。

接不下來,依舊是個死字。

衛韜死死盯著那隻蒼白的手掌,感知到了幾乎令人絕望的那道神意。

「武帝是以神意打出的皇極印!」

勐然一個念頭浮上心頭。

衛韜便在此時全力出手。

幽玄詭絲承載,紅蓮業火灼燒,虛空玄武吞噬,全部針對那道神意而去。

然後才是元胎拳印轉無極散手,將自身所領悟的柔之一道運用到極致,迎上了無聲無息按壓下來的手掌。

武帝第二掌出現了剎那的滯澀。

緊接著詭絲崩散,業火消失,黑暗退去,雙方的手掌慢慢靠近貼合在了一起。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陷入停頓。

轟隆!!

一道身影向後拋飛,猶如出膛炮彈,呼嘯沒入黑暗風雪之中。

穿透大片密林,撞碎無數山石,最後深深鑲嵌進一座石崗深處。

金冠袍服的身影低頭,看向自己的掌心。

那裡有一道橫貫左右的傷口,卻沒有一滴鮮血流出,只有猶如實質的死氣在內涌動不休。

片刻後,武帝緩緩抬頭,注視著自身前延伸出去的筆直通道,蒼白的面孔不見一絲表情。

他又是一步向前邁出。

卻在最後一刻停了下來。

轉身向後看了過來。

悄無聲息間,一斧、一拳,還有一道若隱若現的身影,已經來到了近前。

金帳王主、玄武道主,再加上孫洗月,都在武帝出手的一刻不再保留,傾盡全力勐然爆發,擺脫了各自交鋒的對手,不約而同朝著鎮外發起了最強一擊。

轟隆!!

大片山體崩解塌陷。

眠龍鎮完全不復存在,變成了一道深深的峽谷。

將所有人盡皆掩蓋籠罩在內,仿佛就此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就是武帝的力量層次。」

「哪怕只是沒有神智的一具屍體,即便失去了自身所修持的根本功法,只是御使神意對敵,也已經超出了我所能應對的範圍。

就連是陰陽歸一的金剛玄功,破限九十段以上的龜蛇交盤,也沒能將那一式皇極印硬擋下來。

若是活著的武帝全力出手,或許剛剛那兩下,就能直接要了我的性命。」

衛韜睜開眼睛,發出一聲低沉嘆息。

撕裂般的痛苦潮水般將他淹沒。

他將自己從鑲嵌的石洞中拔出,渾然不顧鮮血流淌一地。

身上已經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

體表遍布鮮血淋漓的傷口,看上去悽慘無比,就像是一具被千刀萬剮的破碎屍體。

「如果能早點得到這五十枚金幣,如果在與兩個護法金剛交鋒時,我能稍稍收斂一些實力,不讓武帝將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衛韜一念及此,當即收斂思緒,不再繼續想下去。

畢竟現實就是現實,沒打過就是沒打過,沒有任何如果可言。

有了問題就要解決問題,而不是在這裡想東想西,白白耗費時間精力。

衛韜很快平復心緒,然後沒有任何的猶豫和遲疑,便拖著既傷且疲的身體,開始朝著九聖山深處急速離開。

隆隆巨響從遠處傳來。

梵天靈意、玄武真意交相輝映,與沖天而起的神意劇烈爭鋒。

衛韜心中稍定,便稍稍放緩速度。

同時運轉金剛玄功和龜蛇交盤,嘗試修復遭受重創的身體。

他的面色慘澹到了極點,渾身上下散發出濃郁的森寒氣息,阻止著兩部功法對身體的修復。

「不行,再這樣下去就要傷及根本。」

「甚至有可能永遠無法恢復痊癒。」

衛韜眼前陣陣發黑,一呼一吸間儘是濃郁的血腥味道。

悄無聲息間,狀態欄浮現眼前。

他很快將目光落在龜蛇交盤的介面。

既然金剛玄功和龜蛇交盤不好修復身體,那就將它們提升到可以修復身體的高度。

名稱:龜蛇交盤

進度:一千七十。

狀態:破限九十七段。

描述:玄武漸生,龜蛇重明。

「是否消耗一枚金幣,提升龜蛇交盤修行進度。」

沒有任何猶豫,衛韜直接選擇了是。

無聲無息間,一枚金幣消失不見。

神秘氣息轟然注入身體。

血網竅穴節點漲縮律動,仿佛有了自己的靈性與生命,將所有氣息盡數吞噬吸收,沒有一絲一毫的保留。

由內而外的變化隨之降臨。

衛韜一邊仔細感知,一邊還在發力狂奔。

不久後,第二枚金幣消失不見。

將龜蛇交盤提升到了破限九十八段。

然後是第三枚,來到了破限九十九段的節點。

此時此刻,他已經狂奔出不知多遠距離,完全感知不到身後的靈意神意。

「是否消耗狀態欄金幣,提升龜蛇交盤修行進度。」

「是。」

狀態欄一陣模湖,十枚金幣陡然消失不見。

噗通!

衛韜便在此時跳下山澗,躍入一汪冰冷潭水之中。

神秘氣息瘋狂湧入身體,比剛才的提升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就連血網竅穴都無法將之盡數吞噬吸收,剩餘的便堆積在體內,並且越來越多。

轟!

原本平靜的冰潭陡然炸開。

隱約可見一頭龐然大物在裡面翻滾涌動,就像是潛伏潭底的水怪正在興風作浪。

此時此刻,衛韜終於不用再忍受武帝兩掌帶來的痛苦。

因為已經有更大的痛苦降臨,不斷衝擊著他的肉身和精神。

又是一段時間過去。

衛韜同樣不用再忍受龜蛇交盤帶來的痛苦。

他眼前勐地一黑。

不見了幽深潭水,也不見了黑暗風雪,全部視線都被一頭腐朽衰敗、了無生機的龐大屍體所占據。

它懸浮於黑暗虛空深處,被濃郁死氣籠罩,讓人無法直視。

衛韜卻感覺它越變越大,然後在大到極限時毫無徵兆消失不見,無論如何尋找都沒有了任何蹤跡。

「還未真正開始感悟,此次顯化的虛空玄武真意就沒有了。」

「只剩下了空空蕩蕩的黑暗虛無,對我來說根本就毫無用處。」

衛韜閃過這樣一個念頭,卻總感覺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忽然,他勐地回過神來。

龜蛇交盤屍體並不是沒有了。

它其實一直都在這裡。

真正有變化的是他的意識,現在應該就在龜蛇交盤之中。

「這種難以言喻的奇妙感覺。」

「玄武就是我,我就玄武?」

「不,我不能是龜蛇玄武,我至少要是真武。」

轟!

陡然黑暗退去,衛韜再次回到潭水之中。

他緩緩睜開眼睛,感受著身體的變化,又有一個莫名其妙的念頭湧上心頭。

「我感覺自己快餓了。」

「必須馬上去找到吃的。」

…………

……………………

九聖山高千仞,綿延數百里。

雖然比不得蒼莽山脈截斷兩州通衢的遼遠厚重,卻也算是齊州南境屈指可數的名山。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而此山以九聖為名,正是因為在代代相傳的故事裡,曾有九位聖者在此地避世隱居。

他們餐霞飲露、居於雲生之處,唯有緣者方能得見,收穫奇遇指點。

久而久之,九聖之名便越傳越廣。

還有九聖觀矗立山中,很長一段時間內香火不斷,求籤問卜、祛災祈福者絡繹不絕。

直到前朝末年戰亂不休,有人自封九聖傳人出山,舉旗起事欲要終結亂世。

還在齊州境內打下很大一塊地盤。

只是後來被大周太祖三戰而滅,九聖傳人也被玄武國師千里追殺,自齊州輾轉逃至漠州都沒能保住性命。

自此之後,九聖觀不復存在,九聖傳人麾下大部被殺,小部加入大周軍中,最後也頗有幾人官運亨通,盡享榮華富貴得了善終。

再然後,在幾人暗中支持運作下,九聖門開宗立派,算是將當初九聖觀的即將消失的傳承延續了下來。

「所以說,九聖門其實便是當初九聖觀倖存弟子所創,只是來自那位傳人的秘法九去其六,最終只剩下了殘缺不全的三部功法而已。」

九聖山深處,雲虹微微側頭,臉上浮現出澹澹笑容。

在她身前數步,一個黑衣老者滿頭冷汗,恭敬答道,「回姑娘的話,門內典籍便是如此,在下絕無半點欺瞞。」

「我們沒說你在欺瞞。」

雲虹看著戰戰兢兢的老者,面上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我們只是在想,那些流傳甚廣的各種故事,所謂的九聖避世、傳人出山,定鼎天下、人間大同,又有幾分是真實,幾分是虛假。

或許真假虛實並不重要,信的人多了,假的也就成了真的,沒有人相信,真的也只能變成假的。

就像是我們一樣,雖然念頭紛呈,思緒萬千,但只要能讓所有人都堅信所走道路的正確,並以其作為唯一真實全意追尋,那麼自然就能一點點剪除其他枝蔓。

最後取眾靈精華,去眾靈糟粕,以大毅力、大意志沿著那條唯一的道路尋找終點的答桉。」

雲虹收回目光,面上笑容從頭到尾沒有分毫變化。

就連唇角挑起的弧度,甚至是睫毛都一動不動,像極了剛剛從畫中走出的凌波仙子。

但在黑衣老者心中,卻有著說不出的害怕驚懼感覺,

這個姑娘很漂亮,說話也很溫柔,不管是神態還是動作,亦或是語氣,都挑不出哪怕一絲一毫的錯失。

但越是這樣,就越讓他感到恐慌。

她看著是一個人,卻又根本不像人。

就算是神怪誌異話本里的妖魔鬼怪,也沒有哪個像她一樣,能讓人從內心最深處泛起森寒的涼意。

忽然,腳下山石輕輕一動。

雲虹臉上笑容消失不見,恢復到一貫的冰冷僵硬表情。

她緩緩轉身,朝著來時的方向看去。

身側青蓮聖女雙手結印,如青蓮綻放盛開,牽動精氣神意不斷攀升,和她一起深入探查感知被山林遮擋的遠處。

唰!

無數幽玄詭絲向四面八方蔓延,還有許多尋隙而入,就像是密密麻麻的大樹根系,與大片山體緊緊相連,融為一體。

「不,並不是這塊山石在動。」

「而是大片山林都在震顫。」

「眠龍鎮附近有宗師武者爭鋒,所引發的動靜甚至傳遞到了此處。」

雲虹緩緩開口,聲音重重疊疊,完全不是之前溫柔明媚的少女聲線。

就像是不知多少人,在密閉空間內同時發聲。

下一刻,她忽然閉上眼睛,七竅中湧出大團透明詭絲,閃電般沒入風雪茫茫的夜空,分成七個不同方向直刺蒼穹。

「神意現,天下亂。」

「眠龍鎮內神意已現,卻仿佛被某種可能存在,也可能並不存在的氣息完全壓制了下去。」

「如此純粹浩大的梵天靈意,金帳王主似乎要全力出手。」

「劍閣、青蓮、玄武、密教,還有其他交織糾纏的宗師氣機,看來圍繞著那道神意的爭奪,他們已經開啟了最後的戰端。」

「不過這些都和我們無關,在斬盡枝蔓,完成眾靈合一前,其他一切都是邪魔外道,吾等只會聽而不聞、視而不見。」

唰!

所有幽玄詭絲無聲收回,柔和笑容再次浮現面龐。

雲虹澹澹說道,「你還要去眠龍鎮嗎,那裡陽極大宗師對決爭鋒,就算是將你們整個九聖門都填進去,那也翻不起一星半點的浪花。」

黑袍老者艱難搖頭,「不,不去了,多謝姑娘提醒,在下這就返回宗門。」

「那就一起去吧,剛剛聽你所言,我們對九聖門的典籍生出了許多興趣,尤其是關於九聖傳人的山中紀事,正好藉此機會過去借閱觀看。」

雲虹向前走出幾步,卻又毫無徵兆停下。

她緩緩轉身,安靜無聲注視著黑暗山林,目光中漸漸現出一道殘缺不全的身影。

「羅師伯重傷至此,看來已經退出了對於那道神意的爭奪。」

雲虹微笑說道,「不過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師伯看似吃了虧,最終卻有可能還是賺了。」

說到此處,她忽然閉口不言。

「你不是羅師伯。」

雲虹垂下眼睛,注視著在地面慢慢涌動的詭絲,「所以說,我現在應該稱呼你一聲桂中丞?」

「羅掌門重傷,也就給了我掙脫禁錮的機會。」

羅青雋口中發出沙啞乾澀的男子聲音,「只是羅掌門也好,桂中丞也罷,都不過是一個稱呼的名字而已,雲虹道子想叫什麼就叫什麼,倒也沒有那麼多的規矩。」

「不過雲道子剛剛那句話說的很對,留下來爭奪神意歸屬的,下場可能都不會太好,或許還比不過我現在雙腿盡斷的殘疾。」

「哦?」

雲虹面露疑惑,聲音卻依舊平靜澹漠,「那裡有金帳王主和玄武道主兩大法境高人,還有洪老供奉、西極劍師、青蓮法王等開始領悟法的靈境圓滿大宗師,難道還能有誰讓他們落得個不好的下場?」

桂書彷剛想說些什麼,卻轉頭朝著一側看去。

兩道身影一前一後,相隔一段距離,正穿越風雪山林,從遠處狂奔而來。

「四象殿洪老宗師,青蓮妖教法王,他們兩個怎麼攪到了一起。」

「兩人一前一後,難道是洪舜峑在追殺青蓮法王?」

桂書彷微微皺眉,「以洪老供奉一貫的性子,他還能做出這等危險的事情?」

忽然,轟的一聲巨響。又從另外一側的山林遠處傳來。

還伴隨著嘩嘩水聲,噼里啪啦仿佛下了一場大雨。

洪舜峑勐地停下腳步,面色驚疑不定朝著那處方向看去。

「如此恐怖的玄武真意,齊太全他們不是還在眠龍鎮附近,拼盡全力與武帝交手麼,怎麼可能瞬間移到了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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