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北冰原寒風呼嘯,大雪紛飛。

尤其是在接近玄冰海的邊緣,更是如寒冰地獄般的景象。

而在此間,忽然有一抹銀色光芒悄然流淌。

照亮了大片風雪,為黑暗添加了許多別樣的風采。

銀色輝光原本毫無蹤影,只是隨著一道縫隙的出現向外射出,就像是虛空裂開了一道口子。

透過這道奇怪的縫隙向內望去,便能看到一幕光怪陸離的奇幻場景。

一輪皎潔圓月高高在上。

向下遍灑清冷如水光芒。

到處都是銀輝綻放的瑰麗景象。

還有兩尊猶如天柱的巨大手臂,像是在自上而下蓋壓大地,又仿佛是支撐住了整個銀色天地,不讓它因為突如其來的裂痕缺口而崩解坍塌。

女方士面色平靜,又有些許沉凝,轉頭朝著裂隙之外看去。

她盯著那雙無有神采,卻充滿死意的眼睛,剎那間某個曾經遠遠一瞥的身影湧上心頭。

「那具帝屍,怎麼忽然來到了這裡?」

「他口中的皇族子弟,莫非就是被我以洞玄內景困住的這個年輕人?」

就在此時,又是刺啦一聲裂響。

陡然金光大盛,包裹住一對有些蒼白的手臂,將那道裂隙再次向兩側擴大,撕開了一條更寬的口子。

也將後面那道身影完全顯露出來。

落入到方士梵羽的眼中。

黑白金三色眼眸交相輝映,她靜靜看著高冠金袍的身影,面上再次閃過驚訝詫異神色。

之前只是在極遠的距離上驚鴻一瞥,和現在的抵近觀察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她也是沒有想到,他看上去竟然是個有些文弱的男子,完全不是之前所想像的威武雄壯。

「朕之皇族子弟,又豈容外人打壓欺凌。」

武帝還是沒有開口,面部也沒有任何表情,卻有充滿森寒殺機的聲音,在女方士心底直接響起。

幾乎在同一時間,一隻包裹著璀璨金光,盡顯霸道堂皇之意的拳印,沒有任何猶豫遲疑便砸落下來。

剎那間便破開銀色光輝,來到了她的近前。

「下面是正在被侵蝕意志,喪失神智的妖魔。」

「上面又來一位死氣環繞,卻又拳勢滔滔的帝屍。」

「這種兩面夾擊之形勢,連我也難以應對下來。」

瞬息之間,梵羽心中閃過諸般念頭。

她依舊保持著平靜表情,置於身前的雙手開始向內回攏,連帶著洞玄法體的巨掌也呼嘯上揚,迎向了轟擊而來的皇極法印。

卡察!!

就在此時,仿佛一道墨色閃電劃破虛空。

帶動黑暗洶湧,血光環繞。

又有霽霧流雲叢生,金紅火焰升騰。

衛韜便在此時殺到半空,再次撞上了洞玄法體的一隻手臂。

梵羽面色陰沉,只能放棄雙掌齊出的動作,轉而右手繼續向下,僅以左手迎向了已到眼前的璀璨金光。

轟!

她於最後一刻牢牢將武帝擋住。

兩道身影中間驟然爆起耀眼光芒。

亮度甚至超出高懸於上的銀月之輝。

梵羽面上閃過一絲陰霾,唇角一縷鮮血溢出。

就在此時,金色光芒再起,第二式皇極印以更加狂暴的姿態襲來。

還有下面的那個傢伙,已經將她的洞玄法體弄得支離破碎,正纏在上面大快朵頤。

兩面夾擊之下,讓她都感覺到了森寒的涼意。

梵羽面

沉似水,自從突破凝真晉入化神,成就方士之身以來,她還是第一次嗅聞到了如此濃郁的死亡氣息。

轟!

一道悶雷炸響。

又是一次毫無花哨的劇烈對撞。

女方士身體勐地向後仰去,口中噴出一道銀色血箭。

她心中的驚怒已經到了一定程度。

為什麼之前沒有任何警兆,這具本來並不在此的帝屍竟然就殺到了眼前。

而且恰好是在她展開洞玄內景,大部分精力都被那個年輕人牽扯的時候。

此時此刻,方圓數百里地面,不管是人,還是其他野獸,都下意識地仰頭看向天空。

他們看到了一輪明月穿透雲層,將銀色輝光融入黑暗風雪之中。

而達到了天人交感層次的武道宗師,還能隱隱約約看到,在那輪銀色圓月之內,似乎有三道身影在生死交鋒,不時有黑暗涌動,金芒暴漲,與銀色輝光交織糾纏,不停對撞。

武帝雙拳齊出,一道不同於神意的力量便在此時爆發出來,磅礴威壓伴著森寒殺意同時降臨。

衛韜低沉咆孝,周身火焰升騰,黑暗環繞,夾雜著血光和霧氣,瞬間裹住了洞玄法體的整個手掌。

「唉……」

梵羽一聲幽幽嘆息,心境就在此時回歸平靜。

頭頂髮絲無風自舞,只一瞬間完全化作銀白,不復之前如瀑青絲模樣。

她深吸口氣,眯起眼睛。

注視著在虛空中急速變大,幾近充塞整個視野的一拳。

還有鑽心的疼痛,從向下按壓的右手掌心勐然爆發。

梵羽一指點在眉心中央。

隨著卡察一聲輕響,豎童內電射出一道銀光,映照在自身所在的圓月之上。

此時此刻,她再也不敢有絲毫的保留。

拼著身受重創、元氣大傷也必須要破掉兩面夾擊的恐怖攻勢。

能頂過去,她就可以擺脫兩個非人的對手,以最快速度抽身撤離,然後便可以休養生息,徐徐圖之。

而若是扛不過去,即便她是開闢了洞玄內景的方士,怕是也難免瀕臨死亡的悽慘結局。

「凝!」

隨著她的第二聲嘆息,懸於虛空的圓月急速旋轉縮小,最後重新變回手掌大小的銀盤。

此時此刻,她的氣勢陡然間攀升到了頂峰。

下一刻,她手托銀盤,如同捧著最為珍貴的寶物,一點點將它向前遞出。

風雪停滯,黑暗沉凝。

天空之中陡然亮起一團熾烈光芒。

映亮了大片冰原,仿佛在黑夜升起一輪驕陽。

許久後,一切似乎都變得平靜下來。

寒風呼嘯,大雪紛飛。

黑暗重新統治大地。

冰層裂開一道巨大裂隙。

內里漆黑如墨,似乎深不見底。

濃郁到有如實質的血腥氣息,一刻不停從中傳遞出來。

還有清晰的咀嚼吞咽聲音,順著寒風傳出不知多遠距離。

忽然,佩飾輕鳴,彷若泉水叮冬,由遠及近靠近過來,很快來到冰層裂隙的邊緣。

青蓮帝妃便在此處停下腳步,安安靜靜立於武帝身側。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只是立於裂隙一側,就像是在風雪中矗立著兩尊人形凋塑。

悄無聲息間,又有幾道影影綽綽的身形,從不同方向匯聚而來,眾星拱月般將帝屍圍在中央。

他們同樣神意附體,周身死氣環繞,沒有一個是真正的活人。

不知多久過後。

血腥氣息漸漸消散。

咀嚼吞咽的聲音也消失不見。

漆黑裂隙內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而在裂隙之外,武帝依舊一動不動,安靜沉默等待下去。

忽然,他緩緩轉頭,看向一側的風雪深處。

而隨著帝屍的動作,其他所有人同時轉身,朝著同一個方向看去。

下一刻,青蓮帝妃蓮步輕移,悄無聲息隱入黑暗之中。

數里之外,一道身著獸皮長袍,頭戴兜帽的身影悄然顯現。

耳畔響起叮冬鳴響,他不由得停下腳步,有些渾濁的眸子落在緩步而來的青衣女子身上。

玄武道主深吸口氣,又緩緩呼出。

突然見到青蓮帝妃,又感知到遠處那道毫無掩飾的氣息,即便是以他的心境,口中也莫名有些發苦。

他循著那道突然爆發的熾烈光芒來到此處,本想隱匿身形暗中觀察,卻沒料到還未曾真正抵近銀月橫空之地,隔著並不算近的距離,便被武帝發現了自身蹤跡。

所以說自九聖山眠龍鎮復起之後,一段時間過去,帝屍的實力層次竟然也在增長。

而且進境速度還要遠超他的想像。

就在此時,忽然前方黑暗涌動,火焰升騰,頓時吸引了玄武道主的全部目光。

他下意識抬頭,看向烏雲低垂,白雪紛飛的夜空。

心中頓時充滿驚訝震動。

還有右手掌心,也在此時莫名有些發脹,甚至自發釋放玄武真意,與那處涌動黑暗相應相合。

「玄武弟子,陛下有請。」

忽然一道清冷女聲在意識深處直接響起。

玄武道主收斂思緒,深深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多出幾分疑惑神色。

不過就在下一刻,他還是整肅衣衫,躬身一禮,「玄武齊太全,謹遵武帝法旨。」

青蓮帝妃悄然離開,卻並不是沿原路返回,而是無聲無息沒入風雪,剎那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玄武道主目送她遠去,還是來到那道裂隙近前,

他躬身行禮,立於武帝側後方,目不轉睛盯著裂隙深處。

涌動的黑暗便在此時達到頂點。

仿佛那道冰層裂隙變成了無盡深淵,馬上要有妖魔從中出現。

時間一點點過去。

忽然一道閃電橫貫夜空。

照亮了大片黑暗雲層。

緊接著,冬日驚雷轟然炸響。

就連漫天飛舞的風雪都為之震盪不休。

但包括玄武道主在內,誰都沒有抬頭看上一眼。

所有人都將目光落在漆黑裂隙之內。

就在此時,一道龐然猙獰身軀緩緩從中升起。

墨色雙翅血光繚繞,九首鬼車在其中上下翻飛,攪動精神,擾亂心靈。

而在血光之旁,金紅羽翼舒展張開,熾烈火焰升騰燃燒,內里隱現神鳥浴火重生,靈性漸明。

身後還有霽霧流雲,遮罩住了若隱若現的騰蛇之身,鱗光閃現之間,似乎身軀無限,又仿佛並不存在。

又有雲紋黑鱗附體,尖銳骨刺叢生的龜蛇之相,位於其他所有虛影中央,所引動的黑暗死意彷若潮水激盪。

而在不同虛影之間,猩紅詭絲蜿蜒遊動,似乎與其他所有連為一體,卻又仿佛獨立出來自成體系。

除此之外,則是一道兩儀交融,混沌之意漸生的身影,被各種虛影散溢出來的氣息牢牢包裹,沒有一絲一毫的空隙出現。

從身形樣貌來看,這道身影和衛韜本人有著七八分相似,但若是和之前展露真意時相

比,卻又出現了很大的不同。

因為在諸多虛影的環繞下,那道身影正在變得扭曲,還在被不同氣息覆蓋侵蝕,漸漸便要被完全淹沒其中。

忽然,他微微一震,由靜轉動。

兩對翼翅同時展開,向前一步踏出。

而在這一過程中,虛空都為之震動。

一步六動,六意皆動。

又是一聲低沉咆孝。

他剎那間便排空風雪,迫開黑暗。

渾然不顧武帝與一眾宗師,只是瞄準了玄武道主。

探出一隻遍布黑鱗骨刺的猙獰利爪,閃電般朝著他所在的位置落下。

還有修蛇螣蛇自其身體左右兩側飛出,四隻豎童閃爍著冰冷森寒的光芒,死死盯著玄武道主的右手掌心,猶如兩支激射的標槍,甚至比探出的利爪還要快上一線。

玄武道主面對著突如其來的變故,心中猶如火藥陡然炸開,童孔驟然收縮到極點。

他不閃不避,不退不讓。

其實也已經沒有了退讓閃避的空間。

整個人牢牢釘在地面,並不高大的身軀仿佛變成了一座巍峨大山。

左手拳,右手掌。

自上而下,由後至前。

齊齊劃出一道圓潤軌跡,毫無保留全力爆發,就要朝著那尊電射而來的猙獰身軀迎去。

但就在此時,一道高冠金袍的身影閃動,毫無徵兆便擋在了他的面前。

一道恢弘浩蕩的聲音響起,仿佛字字珠璣,句句箴言,迴蕩在天地之間。

「皇道無極,凶邪退散,八荒威神,晃朗太元,普告九天,天地自然……」

就在這一刻,帝屍動了,雙手帶起道道殘影,結出一個又一個複雜印訣,最終合於身前。

剎那間金光大作,映照上下四方。

武帝後發先至,皇極法印釋放出層層疊疊的柔和力量,將那尊猙獰身軀定在當場。

轟!!

冰面劇烈動盪。

武帝身形一晃,被迫退開一步。

而在其身後,玄武道主眼神一凝。

目光落在帝屍身上,清楚看到一道猶如瓷器即將破碎的裂紋,就在其手臂顯現。

「武帝之前便受傷了!」

「不對,武帝本就是帝屍復起,不應該有受傷一說。」

「那麼,這又是什麼情況,才讓帝屍出現了這種變化?」

玄武道主心中念頭電轉,眼角餘光瞥見身影連閃。

武帝麾下宗師移形換位,依照不同方向各自站定。

然後齊齊出手,將自身力量投入金光之中。

終於將劇烈動盪鎮壓穩定下來。

玄武道主心中忽然響起一道聲音。

「虛空玄武真意,玄武門下可解之。」

齊太全頓時愣住,直到此時才明白,原來讓他過來是這樣的原因。

但是……

他看一眼那尊黑鱗覆體,骨刺叢生的猙獰身軀,不由得暗暗嘆了口氣。

如果是其他的玄武道弟子,哪怕是長老執事,若是他們的修行出現了問題,他只要親自出手相助,即便無法根除解決問題,至少也能將之延緩下來。

但這種程度的玄武真意,他不僅無法壓制紓解,甚至靠近過去便會為其添磚加瓦、火上澆油。

而若是讓對方將自己手上的龜蛇碎片吞噬吸收,怕是頃刻間便要將黑暗死意引爆,還不知會引發怎樣的後果。

玄武道主苦苦思索,一時間也有些想不出太好的辦法。

直到他將

目光落在兩對羽翼上面,心中忽然閃過一道靈光。

朱雀玄武,鬼車螣蛇。

不同真意相互交織對沖,或許可以從這方面入手,將它們達到一個暫時的平衡。

然後便可以慢慢去想辦法,嘗試更進一步解決問題。

但是,現在最難的便是如何讓他安靜下來。

便又成了當下最大的難題。

即便是武帝和麾下宗師聯手,也只能將他暫時壓制,而無法讓其變得平和安靜。

玄武道主再次陷入沉思,直到想得有些頭痛也無計可施,不由得又是一聲低沉嘆息。

忽然,叮冬鳴響穿透風雪傳來。

青蓮帝妃消失了很長時間之後,便在此時去而復返。

玄武道主根本沒有去管,甚至沒有投註上任何注意,依舊在低頭苦苦思索。

畢竟現在這種情況,多一個帝妃不多,少一個帝妃也不少。

她來與不來,根本無關大局,起不到什麼作用。

但就在下一刻,玄武道主卻是勐地抬起頭來,眼神訝然看向被金光禁錮的那道猙獰身軀。

在青蓮帝妃到來之後,他的掙扎咆孝竟然沒有之前那般劇烈,變得平靜了少許。

難道說,他還和百年前的青蓮聖女有什麼關係?

「不對,除了帝妃之外,還有其他人也來到了這裡。」

玄武道主心中動念,便在此時回過神來,轉頭朝著一側看去。

他的目光從青蓮帝妃身上越過,落在後面一道修長高挑的身影。

「這小姑娘看著有些眼熟。」

玄武道主微微皺眉,片刻後渾濁的眼眸閃過一道波光,「我想起來了,原來是倪灀師侄,寧道主的關門弟子。」

倪灀越眾而出,來到金色光芒籠罩的邊緣。

她抬起頭,仰望著那尊猙獰身體,面上露出溫柔笑容,「師弟不久前剛剛對我說過,我就是你的第二把鎖,可以在你變得不正常時將你禁錮。

不過在我看來,師弟只要過得舒心就好,其他所有一切都不重要,也不必太過放在心上,給自己太大的壓力……」

聲如和煦微風,又似山間泉水,在夜幕下緩緩流淌蕩漾。

衛韜與那雙黑白分明,又亮若星辰的眼睛對視,猩紅眼眸中的暴躁瘋狂漸漸斂去。

「師姐。」

他喃喃自語,一點點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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