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翼不是空手來的,他進門後田雨和八角去就守著門了。

季穎之和高山跟著他一起進來。

高山將手裡提著的試卷倒在桌子上,骨碌碌滾了一桌子,大家都很驚訝,葉俊問道:「王爺,你將卷子都拿來了嗎?」

「我只拿了策論,一甲三名,二甲十名都拿來了。」

十三年正經那場二甲定了七名,十四年補考則定了十名。

「有劉賢的嗎?」葉文初好奇劉賢,沈翼道,「找了很久才在廢棄的答題卷里找到。」

沒有高中,卷子自然也沒有精心留存的必要了。

「這個。」沈翼遞給她。

郭氏帶著葉月畫點了七八盞燈,大家圍著桌子看答題卷,加上劉賢一共十四份。

「這一位答題答的很好,比薛一凡的內容略次一些,但也很有見解。」葉俊讀完了,掀開貼紙看名字,頓時笑道,「柴文林,榜眼!」

他很欣賞地將這封給姚仕英看,姚仕英也讚不絕口。

「三叔,您看看這個,我也覺得好。」葉頌利給送他一份,葉俊嘖了一聲,「這一篇又次一等,但也是上乘之作。」

葉俊翻開名字,笑著道:「探花郎的!」

「怎麼你看得這麼准?」葉老太爺都要對葉俊刮目相看了,「都能去批卷了。」

葉俊笑著道:「父親,實在是三篇文章等第涇渭分明,連字的好壞都是能劃分出優劣。」

「是嗎?」葉老太爺也看,三篇看完後他道,「我這種字都不識全的人都能分辨優劣,這是不是有點古怪?」

葉文初道:「是非常古怪。」她將手裡的一份二甲第四名給葉俊看,葉俊和姚仕英一起看完,兩人的表情都擰巴了。

葉俊問沈翼:「王爺,你昨天說的大膽的猜測,就是這個?」

「是!昨天我回憶了一番,去年從狀元到二甲,共計十三人的出路,各有各的安排,有外放如平江府、餘杭,有留在翰林院,有太子陪侍,有入吏部做文職……」

他越說,大家的臉色就越古怪。

「所以,這十三人都是韓國公安排好的。」葉文初靠在椅子上,被這件事震到頭皮發麻,「加了一場春試,將他早就挑選培訓好的有才學的年輕人,過了個明路,然後正大光明排排坐分果果,你拿十顆我拿九。」

將來,大家一起做朝廷棟樑,為韓國公效力。

「阿彌陀佛!」圓智道,「這十年後,誰能撼動的了韓國公政權?」

整個朝堂的人,都是他挑選的。

「狠人。」

由不得他們不佩服。

「劉賢的答題,我覺得還挺不錯的,有兩個錯字,有兩句不通順,但也是上乘之作。」姚子邑給大家講他看劉賢策論的心得,「在我看來,這樣才是正常的。」

一篇現寫數百字的文章,不管誰寫都難免有寫錯字、漏字甚至一兩句用詞不夠精準之處。

而前面高中的文章,都沒有看到這樣的情況。

「所以說,劉賢雖拿到了考試的名額,但卻沒有得到國公爺的垂青!」季穎之問道。

「可以這麼理解。我認為劉賢的答題雖不如前三位,但入二甲前幾等還是可以。」姚子邑道。

前三位也沒什麼,如果提前半年就知道了考試的題目,用半年的時間準備一份策論,就算是個傻子也能得一篇佳作,更何況,是被姚文山看中的有才華的年輕人呢。

姚仕英感嘆道:「野心勃勃啊。」

大家看著桌上的卷宗,無話可說。

「一邊吃一邊聊吧。」葉老太爺起身道,「依老夫看,這事很大,慎重的慢慢來!」

大家將卷宗收起來。

飯菜擺上來,一條長桌坐滿了人,葉老太爺看著還挺開心,家裡年輕人這麼多,就是覺得舒服。

「我覺得當下要分開幾步走。」葉文初和沈翼商量,「案子分兩頭,兇殺和舞弊分開。」

以舞弊為主。

「劉賢不能歸於情殺,就這份文章,必須往舞弊案推,暗箱操作導致有才學子被人害死的路子上走。」葉文初說完,沈翼放了調羹笑了起來,「不用硬塞,因為很可能就是你所說的。」

「你查過?」

「是屬下查的,」高山道,「我打聽了,劉賢死的那天晚上,他和哪些人喝酒的。」

「是那些高中的人?」葉頌利問道。

「是的。」高山回道,「薛一凡不在,但榜眼柴文林和幾位進士在。」

葉文初攪著湯:「不知道這幾位現在的官老爺,能不能給我們解惑,那天夜裡他們是怎么喝酒的。」

「如今幾位二甲榜的貴人們,有幾位在景京?」

高山回道:「二甲十人,除去第一和第二外放出去,其餘八位都在京中好幾個衙門任職。」

「那就先查薛一凡和這幾位在京的。」

定他們舞弊也不容易,但這種案子不必那麼嚴謹,氣氛到了就行了。

第二日,沈翼開始著手查十三個人背景以及與姚文山的聯繫之處。

任何人來往,不可能不留痕跡。

……

國公府中,姚紀茹瞥了一眼念夏,道:「你怕什麼,兩年前死了的人,她再有本事又怎麼樣?」

「說是有好幾本隨記,不但張秀瑩有,就連劉公子也個留著隨記本。」念夏去見過刁良玉,刁良玉告訴她的,於是她又去張坪村打聽,聽完後她就開始惴惴不安。

要是別人查,她當然不怕,可現在經手人是葉文初,她不得不緊張了,紅台案里葉文初的能力還記憶猶新。

「隨記?」姚紀茹蹙眉道,她沒有想到葉文初能找到劉賢的隨記,那她當時寫給劉賢的信,不會也被找到了吧?

葉文初如果看到她寫給劉賢的信,肯定會給瑾王看的,還會傳播出去。

那她名聲豈不是毀於一旦。

「你找幾個護院,去劉君庭家裡問,他爹娘找到了什麼!」姚紀茹道,「如果他們敢不說,就將他們的女兒和外孫綁回來。」

念夏立刻讓人去辦事。

她帶著人去劉家的時候,劉家夫妻已經準備歇息了,兩個護院逼問,兩人起先不說,便一人被扇了兩個耳光,護院喝道:「再不從實說,現在就去你女兒家,將你女兒和外孫都殺了。」

劉徐氏害怕,說了本子和信的事。

護院問清楚了,也沒有多留就回去給姚紀茹報信了。

「我的信果然在葉文初手裡。」姚紀茹想到當時給劉賢信的內容,就覺得很羞恥,她坐立難安,「我必須將信拿回來。」

念春勸著,小聲道:「郡主,信比起事情本身並不算大事,奴婢覺得如果沒有妥當的方法,索性不管了。」

姚紀茹冷冷地道:「你說不管?」

原念春已經死了,現在的念春是補增的,也是姚紀茹貼身的四個丫鬟里,年紀最小的。時間短姚紀茹雖覺得不貼心,但也知道念春是聰明人。

「是的。」念春點頭,「如果您寫的信傳出去了,您就不承認,說是葉文初汙衊您,她拿您沒有任何辦法。」

姚紀茹覺得有道理,念夏一聽覺得不對:「郡主,信的人就算您不承認也會相信的,這是您前幾日讓葉文初治死菊香時說的話。」

名聲,從來都不是靠證據的。

「更何況,瑾王爺如果看到您的信,會和您一輩子有隔閡。

姚紀茹蹭一下站起來,焦躁地來回走動:「明天我去找她要,先禮後兵。」

念春道:「那您要不要問問夫人?」

「念春!」念夏呵斥念春,「郡主的事情,你少管。」

姚紀茹讓念春出去。

三天後的早上,葉文初剛到順安康,葉頌利就急匆匆來了,道:「四妹,府衙的人去咱們家的米碳鋪里抓人,說窩藏盜賊,把我爹、七手還有陸濤都抓走了。」

葉文初正在寫病歷,聞言停筆問道:「窩藏什麼盜賊,誰去抓的?」

大家都驚訝地看著葉頌利。

「刁良玉!他說我們窩藏了一位在道上人稱七手的蟊賊。」

葉家米碳鋪,原是定的七月開業,後來中間耽誤了一點時間,到八月初。

「七手什麼時候來應職的?」

「前天。」刁良玉道,「有人給我們設套了。」

早上刁良玉到那邊,葉頌利就懂了。七手現在叫蔡誠,確實是個賊,昨天夜裡,七手偷了一個富戶,今天早上刁良玉就帶人來抓了。

還硬加了窩藏罪犯的罪名,在大周,這是重罪,若重判會以從犯罪定。

「刁良玉厲害啊!」沒有人指使,龐勤春是不敢放了刁良玉,因為刁良玉失職是證據確鑿的。

「刁良玉也沒有和你說什麼?比如,怎麼樣才能贖出二伯和其他夥計?」

葉頌利點頭:「他說不要見面聊,寫信就很妥當。」他都沒懂話,「刁良玉那龜孫要寫信談?」

寫信留證據?這用大腳拇指想也不合理啊。

「不是我寫信,是某些人讓我拿信去換!」葉文初冷笑道。

「是郡主寫給劉賢的信?」葉頌利一臉驚訝,「這一次,郡主學聰明了啊。」

「聰明人就不會用個賊,直接殺個人丟我家多好?!」既然用手段了,當然要狠一點。

葉文初收拾東西:「我和你一起去衙門,給二伯送兩床被子。」

「師兄,我去衙門。」

聞玉叮囑她,王爺那邊還沒查完,她這裡忍一忍,葉文初笑道:「所以我給二伯送兩床被子嘛。」

聞玉放心了。

葉文初本來沒準備拿信怎麼樣,現在不做點什麼,也太對不起她費的這些心思。

姚紀茹等在家等了半天,催著念夏去打聽:「你再去門房看一眼,信送來了沒有。」

念夏又跑了一趟,並沒有送來。

「郡主,她是不是不敢來啊?這都一個多時辰了,刁良玉的話說得那麼清楚,葉文初怎麼說都應該到了。」

姚紀茹也覺得,難道是發生了別的事耽誤了?

或者,葉文初找瑾王幫忙?

「你去衙門看看。」她道。

念夏又去了衙門,半個多時辰回來,臉色很古怪:「郡主,剛才葉文初帶著他家裡人往牢里送被子了。」

「送被子?」姚紀茹將桌上茶盅掃了,怒道,「她是不想把信給我!」

「她難道真的查到了,張秀瑩被殺的線索?」姚紀茹開始深思葉文初做事背後的含義。

姚紀茹和念夏回憶,當天的情形,念夏只記得當天她的鐲子:「張管事將她從前院拖來後院的時候,是奴婢先看到她的,您讓張管事給您處置,咱們就將她帶回小院裡。」

姚紀茹道:「沒留下什麼線索吧?」

「奴婢的鐲子碎了。」念夏道,「那半圈一直沒有找到,不知道是不是在井裡。」

當時她打人正在興頭上,根本沒有注意翡翠鐲子碎了,直到第二天發現,但只找到了半圈。

「你不要一直說這無關緊要的,」姚紀茹道,「我們現在要分析的,是她為什麼寧願攥著信,也不換她的二伯。」

念夏道:「這好理解,她肯定是為了搶王爺!」

姚紀茹心裡倒覺得葉文初不是因為搶瑾王,但她想不到還有什麼原因。

「既如此,那就成全她好了。」姚紀茹道,「你請張管事陪著你再去一趟府衙,讓他吩咐龐勤春立刻升堂,將她二伯窩藏罪定了。」

念夏覺得這主意極好。

「算了,不要驚動張管事了,他知道了我爹就會知道,還是我自己去!」

姚紀茹換好衣服出門,在二門和散衙回家的姚文山頂頭撞上,她有點慌,行禮道:「爹,我出去一下。」

「穩重點,像個什麼樣子,」姚文山讓她走,又忽然想到什麼,問她,「最近那位葉醫判在查一個張坪村的案子,你可知道?」

姚紀茹說知道。

「我怎麼記得,這位死者的名字,我在哪裡聽過?」姚文山事情多,自是不記得這些小事,姚紀茹不敢糊弄他,老老實實說了。

姚文山想起來了,那小姑娘當時在窗外偷聽,他讓張管事處理了,後續沒問。

原來裡面還有這麼多後續。

「事情你別管了。」姚文山道,「又不如那小丫頭精明,還每次用自己短處對別人長處!」

姚紀茹應是,垂著頭回房。

「張印,」姚文山喊家中管事來,一邊走一邊隨口吩咐他,「你親自去一趟張坪村,把事情處理了。」

張管事應是。

「算了,也不要打打殺殺,又得查半天。」姚文山道,「這樣,你讓他們開個價,要是他們不識時務,再將人捆了埋了,做利索點。」

姚文山有經驗,這種人家一般都會同意息事寧人,畢竟死了的人已經死了,活著的人還得繼續活。

張管事應是,先吩咐人去張坪村盯梢,等半夜他再去。

但半夜去的張管事,一夜未歸,第二天姚文山散朝處理了公務,中午回來吃飯,才聽家裡人說張管事沒有回來。

「沒回?」姚文山奇怪,隱約覺得不太對,讓人接著去找,但去找的人也沒有回來。

「怎麼還肉包子打狗了?」姚文山怒道,「那小丫頭想幹什麼!」

他剛說完,他的隨從慌慌張張跑回來:「國公爺,張坪村的村長敲大理寺的鼓,告郡主殺人放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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