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轄區的警車呼嘯著來了……

很快,4S店老闆被驚動了,一來就是幾輛豪車……

很快,總隊的特警外勤組也來了……

賠償不起

「咔嚓」兩聲,餘罪把銬子扣在了滑鼠腕上,另一端扣著嫌疑人,把兩人連到了一起。他回頭看了眼虎視眈眈的店員們,小聲說著:「一定把他帶回去,說不定他就是把鑰匙。」

「走得了嗎?」滑鼠緊張道。

「一口咬死,說是總隊的命令。」餘罪道。

「我是說那個……」滑鼠指指那被糟蹋的車,小聲道,「不會讓咱們賠吧?」

「有什麼擔心的,反正咱們也賠不起。」餘罪道。

嫌疑人侯波本來狼狽不堪,聽到這麼無恥的話不禁笑了,氣得兩人做小動作了,一人踩他一隻腳,嫌疑人痛得齜牙咧嘴,被餘罪和滑鼠摁著蹲下了。

「讓讓……誰在鬧事?」一隊警員來了,110標誌的,分局的也來了,看樣子是個領導。這事不是小事,肖夢琪奔上去,亮著身份,那警員又看了餘罪和滑鼠的證件,有點牙疼了。

嚴格意義上外勤的抓捕都不是合法的,可在尚無證據,又不可能和有嫌疑的人正常交流的情況下,有時必須採取手段。可千不該萬不該把人家店裡折騰成這樣啊。看著滿地狼藉的銀漆,和那一輛車頂凹陷的豪車,警員犯難了。

分局的領導分開人群上來了,他從肖夢琪那裡已經得到情況了,看著兩位外勤直撇嘴,這路子這麼野,讓誰來擦屁股?

他正和肖夢琪小聲說著什麼,那邊餘罪招著手,一指嫌疑人:「一定要把他帶回去,馬上突審。」

「可這事恐怕……」肖夢琪為難道,這個時候,連她也沒主意了。

「一碼歸一碼,我們乾的我們扛著。」餘罪勁兒上來了。他聽到尖銳的剎車聲音時,知道那是特警外勤的車輛來了,趕緊把嫌疑人拉起來準備帶走。一準備走,那些店員、保安自動合攏,就那麼看著――甭想走,哪有這麼容易的事,那車值多少錢?

「我最後警告你一遍,讓開……這個人有重大作案嫌疑,我們必須帶走。」餘罪拖著人,站在人群面前,一個人和一群人對峙著。

「警察同志,我們也不好做,這車咋辦?總得等我們老闆發話吧?」領頭的保安難堪道。

「我留下……不就幾輛破車嗎?把人帶走。」餘罪看一隊黑衣特警列隊進來了,他一揚手,肖夢琪和滑鼠押著人,前後看看,那些保安和店員無奈地讓開了一條路,這一行押解的迅速上車,駛離了現場。

肖夢琪從車窗里向外看時,她看到了餘罪旁若無人的表情,看到了他凜然不可犯的樣子,看得她心裡驀地一動,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難受感覺……

分局的領導去而復返,帶著經理來了,經理是位很漂亮的女人,一頭燙染的鬈髮,皮膚白得像歐美人。不過此時她面如冰霜,走過時,一干店員都低著頭,兩人站到餘罪面前的時候,分局的那位問道:「栗經理,就是他……刑事偵查總隊隊員,正在執行一項任務。」

「我不管他是什麼人,也不管是什麼任務,我的要求很簡單,這事誰負責。」姓栗的女人纖指一指,氣憤不已道,「平局長,我對你們警察的工作向來是很支持的,上次來協查,我還專門安置店裡人把所有監控記錄都提供給你們……你們抓壞人我不反對,我很支持,可你們也不能砸我的車啊?」

平局長舒了口氣,難堪地看著餘罪,他自忖自己一小分局長,恐怕處理不了此事了,小聲地道:「那你看怎麼辦?要依著報警,我們得把他帶走。」

「那怎麼行?走了又成扯皮事了。」女經理不依不饒,一看只剩餘罪一個人了,氣得訓著保安和店員,「其他人呢?怎麼剩下一個了?這麼點事都辦不了,養你們有什麼用?」

這事平局趕緊解釋這次是特警的任務。那女經理沒治了,看著餘罪,這最後一個肇事的自然不能放過了,指著道:「也成,有人總比沒人負責好……別以為你們跑得了,有名有姓,我還不信就沒說理的地方。請吧,等定完車損,餘下的事慢慢說……」

說著她手一揚,幾個保安得令,前後左右足足圍了六個人,請著餘罪進了大廳。等坐到沙發上時,又是七八人圍著,剛剛那位模樣可人的姑娘,很客氣地說要核實身份證。事已至此,餘罪也是理虧,無奈地掏著證件,遞給了這裡的工作人員。

查勘、定損,保險公司的也來了,結論是:人為原因,不在承保範圍內。

律師來了,在和保險公司交涉,交涉不成,又把詳細的損毀價值一一登記在案。

足足過了兩個小時,那位女經理又出來,拿著一摞紙張,站在餘罪面前,憤然不已道:「沒辦法,未售出車輛的這種損失,保險公司也不承保,我只能找你算帳了。」

「怎麼說?」餘罪問,知道是一個自己承受不起的後果。

「車損價值四十七萬。」女經理脫口道,餘罪翻著白眼,差點兒吐口血。

不過他強作鎮定的功夫很到家,表面上看根本沒什麼變化。那女經理好像覺得這人來路不簡單,沒嚇住,又客氣道:「這筆車損你出了,咱們兩清……還有一個解決辦法,那輛車頂被毀的S系奧迪,售價一百八十三萬,進價一百六十四萬,你原價買走,這事也一筆勾銷,其他損失我們自負……別覺得我訛你啊,我們總不能無緣無故承擔這部分損失吧?」

可不,這正是餘罪的愧疚所在,可他還不起啊。

猶豫半晌,餘罪嘆著氣道:「您就把車白送給我,我也交不起購置稅啊。」

「撲哧」一聲,有保安噴笑了。栗經理一瞪鳳眼,把那保安嚇得噤若寒蟬,不過旋即這位女經理也笑了,說道:「想賴,你恐怕就打錯算盤了,我還真不怕和你們這些人打交道,還不了你按揭慢慢還唄……你叫餘罪是吧,你可以走了……對了,提醒你一句,存車區都有監控啊,不光你,那一位胖的也跑不了,咱們法庭上見。」

這是文明人的處理方式,餘罪不但無話可說,而且頭一回覺得羞愧異常,他幾乎是遮著臉從這家4S店走的……

特警總隊,下午三時,午飯都沒來得及吃的肖夢琪從臨時羈押的地方出來,急匆匆地奔向總隊長辦,萬政委和許平秋都被通知到場了,她知道自己今天沒什麼好果子吃。

這是三人在路上商量過的,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詐一下接觸過受害人車輛的店員。這是一種心理戰術,如果對方心裡坦然,肯定第一時間發矇,可如果心虛,那一剎那肯定會露了馬腳。那個店員侯波聽著警察就跑,肯定有問題,可這一回,搬起來的石頭把自己的腳砸了也是不假。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你以為什麼地方都和你在治安上一樣,跟地痞流氓打交道啊?」

「未經允許,誰讓你抓人的?」

「知道造成多壞的影響嗎?你第一天當警察啊,能撐起幾千萬生意門面的,能是普通人嗎?起碼的工作方式方法都不懂是吧?」

估計是一群領導集體訓嚴德標,肖夢琪敲門了,應聲而入。只見滑鼠下巴快靠上胸前了,一進門,萬政委和許平秋停了,楊總隊長問著:「突審有交代嗎?」

如果抓出來的人真有問題,也算有話可說了,畢竟確實是執行公務。眾人都期待地看著肖夢琪,肖夢琪臉色怪異地點點頭:「有。」

「交代了什麼?」許平秋驚聲問,楊總隊長焦急地問:「和搶劫團伙有關?」

「不是,其他問題。」肖夢琪道,「他交代偷過店裡十幾桶機油悄悄出去賣……一見警察來了,以為犯事,嚇得就跑。」

「什麼?」萬政委哭笑不得了。

「呵呵……偷機油。」楊總隊長給氣樂了。

「沒有其他疑點?」許平秋抱著萬一之想,問道。

「沒有,就是本地人,住過少管所,手腳一直就不幹凈……」肖夢琪道。

「那未查實情況,怎麼就抓人了?」許平秋問。

「是這樣,餘罪判斷,這個外來的搶劫團伙要在五原尋找目標,如果那種作案手法成立,那他們中間應該有人以正常的方式進入作案地點,伺機下手,這樣的人他們應該不會在本地招募,只會用熟手……這個人的特徵應該是到五原不到半年,或許時間更短;有機會接觸受害人的車輛;在作案後會很快消失,甚至連身份都是假的。」肖夢琪道。她說著說著閉嘴了,明顯看到了萬政委和總隊人懷疑的眼光。

「那這個符合條件嗎?」許平秋問。

「不符合。」肖夢琪也難堪了。

「你去吧,把餘罪召回來,分局那邊有消息了,專賣店估計要起訴他。」許平秋道。肖夢琪告辭出去了,許平秋瞅著滑鼠,越看越不順眼,很煩地道:「你也出去,等候處理。」

「是。」滑鼠敬了個禮,巴不得趕緊走。

咋辦?這婁子捅得三個領導也難堪了,砸便砸吧,還揀著最貴的一輛給糟蹋了。一聽平局長說把一輛一百八十多萬的豪車給砸了,總隊長也直凸眼,這事恐怕整個單位都脫不了責。

「我建議……先把他們停職吧,咱們也得有個處理態度,否則這事如果讓別有用心的人捅出來,咱們也不好看。」楊武彬總隊長提了個建議。

當然先得有個態度,萬政委估計楊總隊長都得心虛那一百八十萬的車,真扯到總隊,肯定不好看。許平秋嘆了口氣頹然而坐道:「這案子你負責,你看著辦吧,我沒什麼說的。」

辭不足惜

「停職?」

史清淮愣了下。

「不停怎麼辦?對方一起訴,總隊都有責任,去通知吧,讓他們回隊里。」

萬政委沒多說,撂了句話就走了。

史清淮悵然若失地回到指揮中心,那一干關心的都圍上來了,史清淮一擺手道:「什麼也別說了,我知道他們的出發點是好的,想儘快找到線索……可這種方式是錯誤的,作為警察,他必須承擔責任。」

一句話把大家都噎住了,那幾位技偵紛紛惋惜,同隊的也都傻眼了。這才兩天,就停職了倆,而且這事啊真要深究起來,沒有命令就抓捕,這身官衣還能不能穿都得兩說。

「怎麼辦,老曹?」李玫心裡沒主意了。

「沒辦法。」曹亞傑無奈道。

「我決定了,拿到會計師合格證我就走。」俞峰道。

「你湊什麼熱鬧?」李玫生氣了。

「哼,咱們鍾愛這個職業,可這個職業愛過咱們嗎?我們沒日沒夜在這兒拚命,能得到什麼?停職?我受夠了,老子不幹了。」俞峰捋著袖子,摔門而去。

剩下的人面面相覷,此時大家似乎都覺得疲意襲來,整個人都感覺到一種深深的疲憊。

此時,外面突然有人吼道:「滑鼠、滑鼠……滾出來!」

是餘罪,李玫聽到了,她急匆匆奔著下樓,後面的人愣了下,也跟著跑出來。

滑鼠正在一樓生悶氣呢,此時聽到餘罪的聲音,如逢救星,一骨碌起來奔了出來,恨恨道:「完了,兄弟,咱們攤上大事啦,那仨老頭圍著訓了我一通,看樣子準備讓咱們自個兒承擔……一人做事一人當啊,桶是我砸的,和你無關。」

反正不能全軍覆滅,總得留個火種。餘罪笑著擂了他一拳道:「有監控,你想自個兒擔也不行,恐怕咱們都跑不了……怎麼?看這樣子你怕了?」

「我倒是不怕,可我沒錢啊……你拽得好像你有似的?」滑鼠痛不欲生道。

「磨蹭磨蹭,能少賠就少賠點兒……人家也冤不是?」餘罪道。說到此處兩人卻是多有愧意,這事吧,不賠點兒還真說不過去,只是恐怕賠得少不了,如果總隊出面的話可能要好一點兒,可偏偏餘罪瞅眼下這情況,又有點兒心虛了。他剛要問,滑鼠打斷了:「別指望了,惹了事自己擦屁股。」

「狗日的。」餘罪罵了句,扯著滑鼠問,「侯波呢?有什麼交代?他要是嫌疑人,這就有迴旋餘地了。」

「快他媽算了吧,是個小偷,就交代偷了店裡十幾桶機油悄悄出去賣。」滑鼠苦著臉道。那貨上了特警的車就嚇了,把偷機油出去賣這種爛事交代了一籮筐。

完了,最後一線希望都破滅了。躊躇間,同隊的三人來了,那些一個餐廳里吃飯的同行也出來了。史清淮和肖夢琪分開人群,走到兩人面前,嘆了口氣,無奈道:「總隊剛下的命令,你們倆暫時停職……先回刑偵總隊吧,今天的事隨後處理,結果出來以前,你們留在總隊學習。」

「啊?」滑鼠耷拉嘴了。

「哦,先做個姿態啊,是不是事情鬧大了,還得把我們倆殺雞儆猴啊。」餘罪表情沒變,臉色陰了。

「你不要有牴觸情緒,即便我可以姑息你,可今天的方式確實是你們錯了……錯了就應該為自己的事負責。」史清淮道。

「我一直就在負責,你看我像是準備推卸責任嗎?這個節骨眼兒你們停我職,恰恰是想逃避責任。」餘罪火上來了,史清淮難堪了,回頭問道:「滑鼠,人關在哪兒?」

「作訓室。」滑鼠一指。肖夢琪要攔,餘罪回頭指著史清淮,很不客氣道:「停職之前,再讓我負最後一次責,作為你對我們的信任,這也是最後一次。」

他拉著滑鼠就跑,史清淮卻是愣了下,讓肖夢琪跟著去了。後面的同事都面面相覷,垂頭喪氣地回去了。

現實中,無能為力的事有很多。那倆貨雖然不怎麼值得同情,可絕對讓人惋惜。

「坐好。」

餘罪一拍桌子,嚇了被銬著的侯波一跳,他緊張了,知道眼前這兩位沒一個好鳥。滑鼠也恨恨地罵道:「小子,你攤上大事啦,砸的那車一百多萬,賣了你都賠不起。」

「是你砸的啊。」嫌疑人弱弱地說,看著滑鼠和餘罪,緊張道,「我就一打工的,他們肯定不會讓我賠。」

滑鼠要揚手,肖夢琪用眼神制止了,餘罪指著他問:「侯波,長話短說,這兒是特警總隊,能被抓到這兒的人,最低都判無期,大部分都斃了,殺人放火搞爆炸的可才有資格往這兒坐。」

「啊?我沒幹什麼啊……不能偷幾桶機油就這樣吧?那店裡誰不順手撈點兒啊,憑什麼就抓我啊。」侯波苦臉了,現在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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