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這波宣傳攻勢的效果出人意料的好。」正當世界人民熱衷地討論著《夢露》和它衍生的話題時,在世紀城附近的一間豪華辦公室里,一場跟進會議也正在召開,哈維.韋恩斯坦一邊翻閱著大夢提供的報表,一邊有些感慨地說道,「說到底,電影還是票房為王。」

在會議桌的另一邊,珍妮和切薩雷交換了一個眼色,兩人都沒有多說什麼:哈維雖然接下了《夢露》的沖奧公關諮詢,但真正在拿分成的還是《生死朗讀》那邊,而《朗讀》的票房目前看來並不是特別出色,對比起《夢露》來,要說他沒有羨慕妒忌的情緒,那肯定也是假的,尤其哈維還不是自己看走眼,走了寶,他是想要介入《夢露》做運營的,所以最好還是避免和哈維深聊票房這個話題。

「能走到這一步,多少肯定還是有一些運氣的成分。」珍妮說道,確實,她也不知道《夢露》會帶起這樣的關注度,「很大一部分還是在消費瑪麗蓮這些年來累積的人氣,不過我們現在主要想知道的是,這樣的公眾關注度應該怎麼轉化為評委們對我們的支持。」

「在我加入之前,你們有什麼想法?」哈維問道,他臉上浮現出了微妙的表情,似乎是在笑,但笑意很難說清是商業性的微笑,還是冷笑。

珍妮忍不住又看了切薩雷一眼,不過對方正埋首報表翻閱數據,沒有給她太多支持――《夢露》沖奧只是大夢現在諸多事務的一部分,切薩雷辭職正式入主大夢之後,大夢的人事必然要做出一些調整,財務系統也因為股權歸一而不必再故弄玄虛,可以節省一大筆成本,而這只是內務,在電影這一塊,現在三部電影都還沒有下檔,電影營銷、結算,全球發行,都需要大量的決策,此外,還有《暮光之城》續集的開發,以及之前合作開發項目的結款和後續延伸工作,切薩雷對《夢露》沖奧的策略只是提供過一兩個點子,大部分工作都是她指揮吉姆和瑪麗一起完成的。畢竟,最近她沒有拍片,唯一的工作就是出席奧斯卡的各種公關活動,作為《夢露》的製作人以及公司的合伙人,在這件事上她完全可以也應該獨當一面,而不是繼續索求切薩雷的智力支援。

不得不說,獨自帶出一部電影,對於珍妮來說也確實是很有好處,如果說一年以前,她對於這種真刀真槍的對面交鋒還會十分畏懼和緊張的話,在去年她經過的那麼多事情,以及《夢露》在她完全獨立的決策下,取得了這麼爆的票房之後,現在這種緊張只留下了一點淡淡的痕跡,剛才看向切薩雷的一眼,只是多年習慣的一種殘餘,事實上,在她獨立締造了這部傳奇影片之後,她的自信心也是得到了很大的發展――珍妮肯定不記得原世界裡這部電影的具體票房是多少,但她肯定絕不會有現在這麼多,影響力也絕對不會像現在這麼大,否則她絕對不可能不知道,可以說,《夢露》和演藝空間裡的那一部相比,其實就只有題材一致而已,它完全就是一部新電影了,而珍妮確實是憑藉著自己的能力,帶出了這麼一部全球大爆的片子。

所以,雖然知道哈維的這個問題問得有些『不懷好意』,更是知道自己做的決定很可能會影響到兩人以及兩家公司之後的關係,但珍妮依然沒有因此感到慌亂,從切薩雷這裡沒有得到任何看法之後,她也明白了切薩雷的意思――這是她的電影,她的沖奧,切薩雷在此之前都是放手讓她去做,現在他可能也認為自己給不出更有建設性的意見,亦是把大夢和韋恩斯坦之後的關係交給她來決定,不論她是選擇吐露全部實情,和韋恩斯坦延續合作,還是避重就輕地回答這個問題,不透露自己的底牌,和韋恩斯坦漸行漸遠,他都不會有反對意見。

和其餘工業項目不同,電影圈因人成事的氛圍還是比較重的,這也使得好萊塢的人際關係特別混亂――可能在華爾街和白宮,這種情況反而還好一點,因為不管個人的能力多大,都還是要受到自己代表的利益方制約,可以說在做任何一件事之前,立場都是限定好的,自由發揮空間不大,一個政客再牛,也不可能拋棄自己的政黨還能繼續囂張下去。但在好萊塢,頂層影星和頂級製作人幾乎就是圈中霸主,他們自己就是核心生產力,別人要依靠他們吃飯,這也使得受到的限制實在是太小了,就像是珍妮,現在她哪怕和羅伯特.艾格鬧翻了,叛出迪士尼,那也根本不是事兒,剩下五大肯定會捧著比迪士尼更優厚的條件邀請她加入,而這種百依百順、予取予求的風氣,也使得頂層人物個個都是個性十足,再配合上通行全美的弱肉強食、一切向錢看的精神,好萊塢的圈子有多混亂是可以想見的,這群頂層人物的交往歷史全都是一筆爛帳,今天因為衝動翻臉,明天還有可能因為利益重新牽手,大家重新笑臉相對、精誠合作,翻臉的成本極低,這種翻臉成本低-隨時翻臉-隨時和好-隨時翻臉的惡性循環,就使得好萊塢各大公司之間經常缺乏互信,合作的基礎相當脆弱。比如說韋恩斯坦和大夢吧,之前還是互換股權的合作夥伴,但就因為這兩年沒有合適合作的影片,珍妮又拒絕了哈維一次,哈維立刻就找了凱特,又打算伏擊她,一副反應過度,迫不及待想要自保的樣子,如果珍妮不是主動打了這通電話,恐怕大夢和韋恩斯坦的合作關係就很難持續下去了。

在好萊塢打滾了這些年,珍妮對於哈維的防衛心態還是比較了解的,他一個純靠運作獎項能力立足的製作人一路走來,肯定沒少被人踹,當然也沒少踹人,前幾年才剛被迪士尼踹出了米拉麥克斯,只拿走了幾億元,先下手為強肯定已經是寫入他基因里的本能了。事實上,從這個角度來看的話,哈維對大夢也還算是有點情分的了,起碼他翻臉的態度還不是那麼的堅決,在大夢提出交換條件之後也答應了下來,現在更是主動刺探大夢對韋恩斯坦的心態,想要修復關係的意圖還是比較明顯的,如果大夢表現出相應的誠意,那麼她認為哈維和她重修舊好的道路上就不會存在什麼阻礙了。在大夢的下一部沖奧片里,分哈維一塊蛋糕,雙方的關係應該就能恢復如初。

由於珍妮對自己的下一部沖奧片毫無打算,也不認為自己能在短期內再拿到奧斯卡,或者再打造出一部《夢露》,感性上,她對於分蛋糕的不舍之情也不是那麼濃重,阻礙她下決定的主要因素,實際上也是和哈維差不多的想法――哈維不信任她和大夢,是因為他在好萊塢待太久了,而一樣在好萊塢待了八年的她,又何嘗有多信任哈維?哈維現在想聽到的其實就是她對於自己沖奧的部署,這其中就有她在學院評委會裡的基本盤,這種數據只要她泄漏出來,就等於是對哈維交了底,本來起步就晚,現在還把自己的基本盤暴露出去了,以後大夢在運作沖奧方面對韋恩斯坦還有什麼競爭力?在沖奧這塊就只能永遠依靠韋恩斯坦,不斷地把蛋糕分走給他。

當然,這也是哈維的意圖所在,想要雙方維持關係的前提就是大夢不能搶奪他壟斷的地位,如果承認這一點,那麼大家就好商量,他也不太可能會反而賣了她去運作《革命之路》,畢竟從凱特拿到雙提名的那一刻開始,雙方就真的是牢牢地捆綁到了一起,從這個角度來看,哈維在提名公布後再提出這個問題,也還算是有點誠意了……

發展公司很多時候都是這樣,情勢不可能給你完美無缺的選擇,畢竟誰也不是傻瓜,大夢現在只想買通哈維度過這個關鍵時刻,確保《夢露》在奧斯卡上有所斬獲,可哈維就是拿準了現在提名戰已經結束,最重要的獎項戰正要開始,大夢又有當年一屆雙獎的軟肋,禁不起別家精準到位的攻擊,就是要逼迫珍妮割讓、交底――等他知道了一些人名以後,以他的人脈,肯定有辦法把西德尼留下的遺產給滲透轉化掉,大夢的人脈到時候能保住30%、40%都算不錯了。

要不然就先用謊話過關,設法拖住哈維,等今年的奧斯卡之後再說,反正這一屆拿到獎以後,她肯定有好幾年不可能得獎,下一次拿表演獎也許甚至是二十年後,即使和哈維翻臉也沒什麼害處,哈維總不可能以後年年狙擊大夢的沖奧片,而西德尼留下的那些人脈,也不僅僅可以用在她自己主演的電影上,她製作的、大夢出品的影片,不都可以用嗎?雖然現在才是剛起步,但五年後、十年後,是大夢還是韋恩斯坦在奧獎領域更有話語權,還難說得很呢……

這個富有誘惑力的想法掠過了腦海,哼唱出了極為美妙的語調,仿佛在為珍妮勾勒著五年、十年後美妙的遠景,但珍妮注視了哈維一會兒,她吞咽了一下,到底還是把這個想法艱難地咽了回去:對哈維這個奧斯卡專家,撒謊首先風險很大,再者,這麼做也確實讓她感到很不舒服。

好吧,珍妮從未認為自己是什麼好人,她的底線有時候的確挺低的,不過有些事她確實覺得自己做不出來,如果哈維真的操作凱特開始攻訐她的話,動用水軍把他黑得在這行混不下去,她也不會內疚,不過由她主動求和,再當面騙到哈維和她握手言和,其實在暗中發展力量,最後一舉把他取代,這種事她就覺得還是有些不妥,當然,這和道德感、情懷沒有太大的關係,如果一定要說個原因的話,珍妮還是喜歡把對抗和合作分開,畢竟,如果你連你自己在合作的時候沒打什麼好主意的話,那你怎麼去信任別人?這樣惡性循環下去,到最後你很可能會發現沒有任何一個人能讓你信任,而珍妮現在又不得不大量地和別人合作才能發展自己的事業,一旦她開始擁有這種心態,那就活得非常痛苦了,現在保持最後一點堅持,起碼心理上還能找點依靠,擁有一些安全感。

「我們的初步計劃是走懷舊風來打動評委。」她已經停頓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再遲疑下去就顯得有些缺乏誠意了,珍妮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還是說出了大夢的沖奧策略,「《夢露》對50年代的高度還原是一個強項,而這些評委的年齡都偏大,很多人已經70歲以上了,對他們來說,50年代是非常值得懷念的一個年代,再加上評委以男性為主,我們又能從西德尼那裡拿到……」

珍妮遲疑了一下,說了個含糊的數字,「近100張的基本盤,由懷舊風進行遊說的話,再拿到400張應該不難,畢竟《夢露》還是有先天優勢的,很多評委都對這部電影很感興趣,甚至是主動找來觀看,做到這一點,其實基本上就等於是拿到大半張選票了。」

演員協會大約是1500張選票,500張是接近三分之一的數字,這個比例已經相當高了,再說,珍妮總也還是會有一些自由選票的,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把選票當做一種資源進行交易,或者毫無看法,等著別人來說服。而且,由於今年其餘的入圍者都沒有一定要拿獎的信心,《夢露》的票房以及前哨獎的獨占鰲頭,也讓片商失去信心,不願花錢做無謂的公關,安妮.海瑟薇原本有個富豪男友,有可能砸錢公關,但年中他鋃鐺入獄,海瑟薇到現在都還是麻煩纏身,被輿論黑得厲害,前哨獎也是一個都沒拿到,如今的局勢甚至都不需要哈維了,只要他不出面作梗,按照這個勢頭髮展下去的話,那就肯定是珍妮拿到奧斯卡。

至於將近100張這個基本盤數字,她往少說了一些,也不打算透露具體人名,就算是表露一下自己的態度好了――其實這多少有點自欺欺人,哈維又不是沒和西德尼合作過,數字出來了,多少都能照猜到人名,之後再怎麼公關籠絡,保持自己對這些人群的影響力珍妮也根本無力阻止,只能拼大夢的公關手段到底有多強了,對此她也並不是太有信心,這些演員對她有所關照,完全是因為西德尼的感情分,而這種感情分是最飄忽不定,也最難和利益、金錢扯上關係的,你根本不知道這些個性十足的人生贏家,會不會因為你奉上一些好處而勃然大怒,認為你根本就不配做西德尼的弟子。

感謝人類精密的信息系統,珍妮複雜的情感和心態,經過她的語調和表情成功地傳達到了哈維那裡,哈維的表情也有了細微的變化,他的下顎線條明顯地柔和了下來,似乎有一層無形的盔甲被卸下,在室內激盪起了一陣塵埃――雖然誰都沒有說話,但,會議室里的氣氛顯著地鬆弛了不少,之前談話雙方之間的隱隱戒備,已經被珍妮的話消融不見。

「懷舊是個很好的切入點,但還不足以克服你之前累計的劣勢,」不愧是多年的奧斯卡專家,哈維一開口就讓珍妮不自覺地挺直了脊背,專注地聆聽著他的點評。「去年你的《麥可.克萊頓》輸給了年初的上映,跨度足有一年的《玫瑰人生》,這是一部沒有什麼公關的電影,瑪麗亞也沒想過自己能有這樣的好運,所以你應該意識到,評委對於短期內再給你一個主要表演獎項,是有很大疑問的,這一點對於你今年的沖奧都有非常重要的意義,因為06年到現在才剛過了3年,還屬於評委心目中很靠近的年份,去年的顧慮,今年應該依舊存在。甚至這對於《夢露》的最佳電影都會有影響,去年你已經上過台了,而今年我注意到,你在製片人列表上就報了你一個人。」

珍妮做了個不置可否的表情,沒有評價哈維含義豐富的語氣:製片人這一欄就報一個人,確實是有點『獨』,但珍妮也不是就吞了誰的製片功勞,按照慣例,製片主任就是不上這一欄的,那麼《夢露》的製片人確實就是她一個人不假。她也就是要獨攬製片方面的榮譽,她太清楚好萊塢了,作為一個演員和女性,任何一個男製片只要登上了製片人這個格子,立刻就會成為《夢露》的幕後大功臣,而她只會是那個出錢求名的陪襯,別人永遠都不會承認她對《夢露》的製片有多少貢獻,即使從導演到那個合作製片人都說她的好話,他們也只會把這些當作是她公關得力的證據。

「該不該讓你再上一次領獎台呢?會不會又是一屆雙獎呢?雖然這一次不是兩個表演類獎項,但奧斯卡會否選擇避嫌?這都是你在這一屆競爭中的弱點,」很顯然,哈維對於珍妮的沖奧局勢也早有自己的分析,只是在珍妮拿出乾貨,擺明態度之前,他不可能會拿出來――他就是憑藉這些犀利的專業意見,在好萊塢打開了自己的一片天,如此寶貴的財富他當然不會沒事亂送人。「如果你持續使用懷舊這一招進行宣傳的話,最後能否得獎的確還是未知數,當然,你的分析很對,懷舊的確是能激起評委對《夢露》的好感和共鳴,但它終究是一種私人的興趣――在奧斯卡的公信力這種重要的大事跟前,很少有人會用興趣凌駕正事,這是一種理直氣壯的自私――維持奧斯卡的公信力,因此犧牲自己的私人好感,則是一種使命感,在使命感和自私之間,如果沒有切身的私人利益做阻礙的話,大部分人都會選擇當個無私的好人,這是基本的人性。」

珍妮忍住做筆記的衝動,她輕聲笑著說,「哈維,我已經感到我付出的諮詢費物有所值了。」

她在談論的當然不是純粹的金錢――哈維和她交換了一個眼神,也露出了自信的微笑,他挪動了一下有些肥胖的身軀,繼續說道,「當然,《夢露》現在噴發的關注度,讓我們有很多的點可以選擇來宣傳、運作,懷舊只是其中一個而已,放棄它,我們還有很多別的選擇,而且我們甚至不需要完全放棄它,只是需要重新做一些組合。」

他豎起一根手指,看似隨意地說,「比如說……《夢露》是有史以來商業性和藝術性結合得最好的影片之一,選擇《夢露》可以讓奧斯卡避免小眾化、邊緣化,奧斯卡始終都在商業性和藝術性之間尋找平衡,《夢露》應該受到獎勵――這就是一條思路,用『拯救奧斯卡』的使命感來對抗『維持公信力』的使命感,這樣,評委需要的是在兩種無私之間進行選擇,而這時候,因為懷舊激起的興趣和好感,就可以發揮作用了。」

這的確是一條非常有效的思路,珍妮一邊聽一邊點頭,「我們也有過類似的想法,不過,這麼做對pr的要求比較高,在和電影質量有關的話題上,評委很難受到外行人的影響,懷舊這個點較容易展開,所以我們最後還是放棄了這條思路。當然……」

她笑了起來,盯著哈維真誠地恭維道,「現在我們已經並不缺少權威的說客人選了。」

哈維欠了欠身,表達了自己的謙虛之意,「隨時為你效勞,親愛的,你只需要開給我一張名單就夠了。」

珍妮張開口,就要答應哈維這合理的要求,但切薩雷忽然轉過頭看了她一眼,這讓她有了瞬間的遲疑――而一旦燃起警覺,她很快就明白了過來:哈維要的這張名單上,寫的肯定都是那些可攻略但尚未被攻克的對象,而西德尼交好的對象終究是有數的,只要他拿到了這張名單,再做一下排除法,已經確認被攻略的人名不就已經是呼之欲出了?這個老傢伙,為了確保自己的壟斷地位,已經是算計到這個地步了……

「讓我們先想想別的辦法吧,」她圓滑地說,衝著哈維露出了真心實意的商業笑容,「要知道,你可是計件收費,哈維,而我們已經在沖奧公關費上投入太多了。」

「以《夢露》現在的票房來說,再多也不可能造成虧損。」哈維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窮追猛打,當然也更沒有絲毫的困窘之意,即使他下的套子剛被珍妮識破,「另外,我們可以拿來宣傳的第三個點,當然是你和西德尼的新老傳承,我很納悶你之前為什麼沒想到這一招,畢竟――你們在去年的奧斯卡舞台上可是感動了不少人,今年他又剛剛去世――雖然有些過分煽情,評委們就是喜歡這種情節,我敢說,即使是西德尼親自帶你去拜票,你拿到的人情票也不會比現在更多,只要抓住這一點大肆宣傳――在採訪中說說你和西德尼的故事,你為什麼非得在今年拿到奧斯卡?『因為這是送給西德尼最好的臨別禮物』――」

注意到珍妮的表情變化,他停了下來,失笑地說,「噢,珍妮,別告訴我,今年你爭取奧斯卡的時候,真的沒有想過這個獎會讓西德尼為你驕傲。」

珍妮不否認哈維的說法――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提名奧斯卡了,她也早過了需要奧斯卡來提升格調的時期,以她現在如日中天的勢頭來說,奧斯卡的重要性已經是大大降低,然而,和之前數次被提名時,『只要提名就是勝利』的想法不同,這一屆她拿獎的欲.望的確格外濃烈,除了她認為《夢露》配得上得獎以外,確實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想要告訴西德尼,她沒有辜負他的提攜,是她想要站在獲獎台上告訴全世界,西德尼對她的激勵和幫助有多大……

而西德尼對她沖奧有沒有幫助呢?的確有,當《夢露》粗剪版剛出來的時候,珍妮雖然認為這是一部好電影,但卻沒有想過它能取得多大的成就,在《夢露》拿到威尼斯之後,她甚至都沒想過它能去爭取奧斯卡,理由和剛才哈維說得差不多,作為一個年輕的電影人,她已經得到了太多獎賞了。如果不是西德尼的老朋友們主動伸出橄欖枝,珍妮都還沒有意識到,西德尼在2008年的奧斯卡舞台上,送給她的禮物有多麼的貴重。這個名滿好萊塢的大製片人交遊廣闊,許多人都欠著他的人情,而珍妮則是他去世之前承認的最後一個衣缽弟子,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甚至可以被視為是他欽點的接班人……這份人脈甚至會讓韋恩斯坦都感到不安,它到底有多貴重,也就不言而喻了……

在好萊塢工作了這麼久,為了成名,為了人氣,她販賣過自己的私生活,販賣過自己的過去,甚至販賣過自己的性格和夢想,在好萊塢『一切都是商品』的風氣之下,哈維的建議似乎顯得理所當然,歸根結底,這畢竟也不是假話,她想要拿到奧斯卡,確實是想讓西德尼為她驕傲……

但……

「是的,我想要拿獎確實有一部分是為了西德尼,是因為我們的感情。」最終,珍妮還是搖了搖頭,她平靜地說,「但這不意味著我會販賣這份感情來為我拿到獎項,哈維,你明白,這兩件事畢竟是有區別的。」

哈維.韋恩斯坦沉默了下來,而在他的緘默跟前,會談開始一來第一次,珍妮居然感到了輕微的窘迫。

「我並不是在占據道德制高點,」她有些慌亂地說,「我並沒有指責你的意思,哈維――這其實是很好的建議,如果因為我沒有採納你的這條建議而失去奧斯卡,那完全是我的問題,這麼做是人之常情,我完全明白……」

察覺到她好像越說越不對勁,珍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結束了自己語無倫次的解釋,「把它當作是我的怪脾氣吧,這是一個正確的選擇,但也許是性格使然,我不會選擇這麼做――讓我們跳過這個話題好嗎?」

哈維以一種玄妙的表情打量著她,過了一會,他才慢吞吞地點了點頭。

「好啊。」他說道,出乎意料地輕易放過了這個話題,「讓我們來談談你接下來該出席的酒會吧。」

對於奧斯卡宣傳來說,任何一個商業酒會都相當重要,有很多評委不僅僅只是聽信pr的遊說,也想實際和候選人接觸一番再下判斷,而如何給這些評委留下好印象,讓他們感受到自己對奧斯卡的渴求,這也是演員們的必修課,很多演員遲遲得不到奧斯卡肯定,也和這方面的疏忽不無關係。在這方面,韋恩斯坦毫無疑問是舉世無雙的大專家,甚至切薩雷也參與進來,針對在酒會中很可能被提起的敏感話題,以及珍妮必須給出的標準答案給了自己的意見。

金融危機、北京奧運,還有剛剛過去的總統大選,在這些議題上,珍妮的立場必須一以貫之,絕不能見風使舵,同時還要儘量做到左右逢源――和凱特.溫絲萊特不同,她是美國人,許多問題無法迴避過去,即使有切薩雷的幫忙,這個會也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當他們最終結束討論時,窗外已經夜幕低垂,到了晚飯時間。

「和我們一起吃晚飯嗎,哈維?」珍妮禮貌地問,不過並沒打算哈維會答應。她們和哈維的關係還沒有恢復到共進晚餐的地步,工作晚餐則另當別論。

「不了。」哈維搖了搖頭,不出所料地拒絕了珍妮,不過,他看起來也沒有起身的意思,而是放下了握在手中的鋼筆,往後靠向椅背,隔了一段距離在珍妮和切薩雷之間來回打量――他臉上又出現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珍妮沖他挑起了眉毛,無聲地發出疑問。她依稀預感到哈維要提起什麼,但還抓不准他的目的。

「你知道,你剛才的問話讓我想起幾件很有趣的事,」哈維也沒有讓她疑惑太久,他調整了一下姿勢,閒適地問道,「你們知道最近洛杉磯的郡政府門口一直埋伏著狗仔隊嗎?雖然可能性很小,但他們顯然不願意錯過這個爆炸性的新聞。」

果然,說的又是切薩雷和她的『婚事』,珍妮有些無奈地在心裡嘆了口氣――她不相信哈維對此會毫無頭緒,只要稍微清楚切薩雷和大夢的淵源,以及大夢持股結構的人,對於這樁婚姻肯定都會有所猜測――她只是不知道哈維為什麼非得在這時候把它拿出來說,就她看來,會議的後半段氣氛一直相當不錯,他沒必要非得破壞這一切,拿這個把柄來繼續套取主動權。

「那麼他們註定會失望了。」她冷淡地說,「如果你是提醒我們這一點的話,哈維,在奧斯卡之前,顯然我們不會讓一個新的新聞來引走公眾的注意力。」

「不不不,別誤會。」哈維輕鬆地笑了起來,不知為什麼,他看起來對自己相當地有把握,「我只是想要恭喜你和切薩雷,你知道,你和他是非常相配的一對,我完全相信你們的真摯感情――」

他又來來回回地看了看兩個人的表情,然後,哈維的微笑漸漸擴大。

「你知道,」他忽然生硬地轉換話題,以悠然的態度丟下了一枚炸彈,「irs已經在注意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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