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大夢,保留股份,進迪士尼當太子……這些信息先後傳遞進珍妮的大腦里,卻並未激起她的怒火,她甚至連背叛感都沒產生,而是隨之被激發了許多想法――

ge、迪士尼、羅伯特的r、大夢的股權結構,這段時間的『拯救珍妮弗.傑弗森運動』……無數的前因後果在她腦海里飛來飛去,就像是蜘蛛一樣結出了厚厚的網,珍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業已明白了切薩雷沒有說出口的話――一如既往,又是一道智力門檻,尤其是現在的狀況,如果她不能了解,切薩雷也不方便做更多的解釋。

但她也有問題想問――在珍妮看來,如果沒有金手指失效這一點,局面還遠遠沒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而切薩雷完全沒理由知道這一點,她想要知道他為什麼會做這個決定――珍妮隱隱有所猜測,當然,她也並不是很意外,只是……

「我必須得問你。」她說,也不禁暗自為自己冷靜的口吻喝彩,「你是想要答應,還是認為自己沒有第二個選擇?」

切薩雷的表現依然無懈可擊,他沒有絲毫閃避,而是坦然地直視著珍妮的雙眼,這是個坦率得讓人吃驚的表態,考慮到他們各自在上一番談話中透露出的傾向。

「我的確認為我們已經沒有太多選擇了。」他說道,「不過那終究不是唯一的解――我會做這個決定,是因為我想要答應。」

「ok。」珍妮說,對此她已經有所準備,但聽到切薩雷如此自然地把它重新擺上檯面,她還是有絲震撼,「如果我讓你留下來,你會這麼做嗎?」

切薩雷無言地點了點頭,他一直沒有切斷他們的眼神聯繫,而珍妮忍不住追問道,「這就是你的想法嗎?第一次你也傾向於離開公司?」

「不,第一次我想要留下來。」切薩雷說,他沒有故作不解,但也有點焦慮的表示,這讓珍妮反而放鬆了一點,感覺到了他的一絲真實情緒,否則她還真拿不准他現在心情――切薩雷舔了舔唇,「我想這也是你的希望,對於我們來說,這實際上是最自然的選擇,考慮到我們的過去……」

他沒有再說下去,僅僅是點到即止,讓所有未出口的剖析深藏:他們都是那麼的不擅長感情,那麼的沒有自信,這的確是最慎重的選擇,但也可以說是心照不宣的懦弱。「但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

「是的。」珍妮輕聲說,「現在這已經不是一個二選一的問題了――也許這就是扎德想要我付出的代價,你看,我們所有人都以為他徹底的失敗了,在羅伯特的應對之下,但誰也沒想到,實際上他還是通過羅伯特獲得了一定程度的成功……事實上,這不失為一出絕好的諷刺戲,是不是?」

是的,在羅伯特提出這個offer的現在,局面已經完全明朗了――扎德的綁架事件對她本人並非毫無影響,實際上,最大的影響就是讓大夢失去了ge的投資機會,而羅伯特在其中也許起到了不可忽視的作用。珍妮不清楚他是從何時開始介入此事的,但她推斷這一切肯定和他脫不了關係。而這一點,以及之後羅伯特做的那些事,完全改變了一切,包括大夢的未來,甚至是整個事業線的走向――羅伯特已經知道了大夢曾有機會拿到ge的大筆投資,但他卻從未從珍妮和切薩雷那裡聽到這點,他已經完全肯定了大夢對未來的野心,這是整件事的關鍵。

當然,如果大夢順利地拿到投資,這反倒沒有什麼了,沒有整個挾持事件,珍妮完全健康,ge投資合同已經到位,在一切已成定局的情況下,羅伯特不太可能會破釜沉舟地瘋狂打壓大夢,或者是阻止他們和ge合作。離開迪士尼這個靠山,大夢會有ge這個新爹――而且這一次還是親爹,珍妮和切薩雷並不需要太考慮打壓的問題。但現在,大夢沒拿到投資,還暴.露了野心,羅伯特不可能不做出應對,他的這次offer可以說既是試探又是最後通牒,當然,也是大夢的一個出口,一個相當不錯的解決方案:你們不是想要做大公司嗎?那就乾脆把迪士尼送給切薩雷,在ge不會提供資金和保護的現在,執掌迪士尼也是個頗富誘惑力的選擇――以羅伯特直到2023年的任期來說,切薩雷45歲左右就能成為好萊塢六大第一階梯的掌舵人,這是大夢無論如何也無法提供給他的,實際上,即使有ge的鼎力相助,大夢能在10年內坐穩第七大的希望都很渺茫。

當然,沒到就任的那一天,一切仍有變數,但在羅伯特甚至願意把它寫進續簽合同的擔保下,這變數總是比自己奮鬥要來得小。――羅伯特的應招確實有濃烈的個人風格,一切都恰到好處,給人留有餘地,即使是逼迫,也不讓人反感,反而讓人感到他的誠意。不過,他的決心也傳達得非常明顯:迪士尼想要買下切薩雷手裡的大夢股份,這不但會讓迪士尼在大夢的占股高達80%,也會讓珍妮失去對大夢的主導權,所以毫無疑問,他是看透了大夢想要獨立的用心,如果切薩雷要進迪士尼的話,即使不轉賣股份,也必須在這方面做出表示,明確大夢不會脫離迪士尼。

不過,話又說回來,珍妮倒是不覺得羅伯特一定要他轉賣股份,讓切薩雷繼續持股也不失為對珍妮的一種安撫,即使剝離一切感情關係,功利地看,至少切薩雷不會做出不利於大夢的決定,畢竟他手裡還有那麼多股份在呢。這只是他提供的一個選擇,如果切薩雷套現退出,全心全意地加入迪士尼,那麼他就會知道兩人的關係不是那麼的不可分割,也許後續對付珍妮、大夢的控制手段會更嚴酷,但既然切薩雷不會轉讓股份,那麼他也就會用更懷柔的說法――她甚至懷疑羅伯特會開始大力撮合她和切薩雷,如果他曾看出過什麼,又猜到雙方的顧慮的話,毫無疑問,這會是最方便,最完美的選擇,雙方可以緊密合作,然後――天知道呢,也許某一天迪士尼就高價買斷她的股份,讓雙方公司合併,又或者大夢就這樣繼續依附著迪士尼往前發展,雙方戰略互補,讓迪士尼的版圖更加完善,又或者少了切薩雷,珍妮根本玩不轉公司,大夢就這樣衰落下去――考慮到這種可能,切薩雷還會繼續持有股份,也算是對她的信心票了,起碼他沒想著在高點退出。

當然,這麼做對切薩雷是最有利的,他進入了迪士尼,前程甚至比呆在拿到ge投資的大夢更閃亮,和珍妮之間『事業和戀愛只能選一個』的問題也隨之自然解決,對珍妮來說,她的損失似乎要大一些,大夢失去了主要管理人,必定會元氣大傷,在主要股東進入母公司的情況下,基本告別獨立做大的想法,沒有切薩雷那麼『名利雙收』,但事實上是,這也是她能做出的最好選擇,因為大夢很可能負擔不起拒絕的代價――她是可以讓切薩雷拒絕羅伯特,她有把握切薩雷也會答應,然後呢?

然後大夢要面臨的可就不僅僅是迪士尼一家的打擊了,羅伯特剛剛借著stalker事件聯絡六大,組成了『拯救珍妮弗.傑弗森委員會』,把她的所有黑歷史都強壓了下來,這一點曾讓珍妮感慨他做事的用心,同夥越多,這件事越不可能敗露,起碼不可能鬧上媒體,因為所有人都是同夥……

而試想一下,當這些多媒體集團知道大夢將有可能被ge這個巨無霸注資,強勢殺入市場的時候,他們會做出什麼事?大夢的關鍵人物是珍妮弗.傑弗森,那個完美的珍妮弗.聖.傳奇.傑弗森,而當他們拯救了她的時候,羅伯特也就永久地握住了她的命門,他有網絡,有成功的前例,要說服委員會再來一次又怎麼會太難?畢竟,捧得起就踩得低,要毀掉一個人,總是比要保護她容易得多。只要珍妮和切薩雷一拒絕這個提議,甚至不等他們重新和ge接觸上,羅伯特就有可能先下手為強地讓她成為最差的投資對象:健康成疑問不說,而且官司纏身,誰知道哪天會被irs或者cia、fbi叫去喝茶。而到時候和她的名聲一起倒掉的當然還會有大夢和切薩雷。

可以說,羅伯特的拯救行動不單單是一次成功的市恩,同時也是一次不動聲色的示威,他默默地炫耀了自己的肌肉,僅僅給珍妮和切薩雷留下了非常有限的選擇,同時一如既往的含蓄委婉,設置了一道不低的智力門檻,使了個小壞:如果切薩雷明白了這些,知道接受幾乎是唯一的選擇,而珍妮無法自己搞明白的話,在切薩雷明顯獲益更多的情況下,團隊甚至可能會因此分崩離析,那可就正中他的下懷,而珍妮甚至都根本怪不到他頭上……雖然這麼說可能有點奇怪,但羅伯特這一系列簡單又優美的舉動,居然確實讓珍妮感到由衷的欽佩,固然,羅伯特是在以勢壓人,但他的技術動作實在已經是臻於完美,甚至於都有了些藝術的美感,簡直是讓人不欣賞都不行……

拒絕羅伯特,她和切薩雷基本都會輸掉全部家當,答應羅伯特,切薩雷拿到好處,她損失一點,但起碼還剩下許多――珍妮當然不至於心胸狹窄到為了不讓切薩雷拿的比自己多,就寧可雙輸的地步,不過她也不認為這一切就毫無轉機了:這麼大的事,羅伯特必須給切薩雷一點考慮的時間,只要動作夠快,再加上一點運氣,他們仍可試著私下搞定ge,而在ge的幫手下,有些事情也不是不能操作的,會弄得有點難堪,和羅伯特之間的關係也許會就此破裂,也許會樹立一個非常危險的敵人,但終究,也許他們還是能走回預定路線,冒著比之前更大無數倍的風險向著第七大前進――如果她的金手指沒失效的話。

――如果切薩雷沒有表露自己的意願的話……

他已經排除了再找ge的選項,而珍妮知道,這不僅是因為現在重走老路的風險,也因為當他進入迪士尼以後,這不再是一個二選一的問題,他們無需在事業和戀愛中再做選擇了,當然,也不是說這就意味著他們一定就會開始什麼,只是這個迴避的理由將會不在――也許依然有一些敏感的職場倫理問題,不過在可見的未來,所有人都會對這層關係樂見其成,這其中並不存在任何阻力――

「你知道,這是個很艱難的問題。」珍妮說,她坦白地望著切薩雷,想要把自己心底的不確定傳達給他,「就只是,在一天之內發生了這麼多事――」

「你不需要現在就給我答案。」切薩雷說,他站了起來,「我吃晚飯的時候再過來。」

「ok。」珍妮說,她看著切薩雷走向門口,一股突然的衝動忽然促使她叫住了他。「切薩雷?」

切薩雷停住腳步,轉過身看著她,夕陽照耀在他的臉上,讓他的髮絲閃爍出一陣金光――這麼多年來她看過多少次類似的景色,但依然,這一幕依然讓她情不自禁地露出一個短促的微笑。

「為什麼改主意?」她問道。「你知道,就如你說的,考慮到我們的過去……」

切薩雷的嘴唇也揚了起來,他補完了珍妮的話,「從不開始似乎註定是最好的選擇,是不是?從長遠來看,它能讓所有人都獲得最大、最長久的利益――只要我們永遠都不開始,就能永遠都留在對方身邊,而這對我們的事業和感情世界都――」

他沒有再說下去,而是變換了一個姿勢,「是的,我不能否認這曾經是我的心態,也許是我們的心態,它潛移默化著我們的決策――越重要的領域就越需要安全的策略,因為你完全可能輸不起――但那是建立在一個前提上的,不是嗎?它建立在我們都能完全掌控自己生活的前提上。」

「活在當下。」珍妮喃喃地說,一句打趣忽然冒上腦海,「就像是你會說的那樣――常見的倖存者心態。」

「是有點俗氣。」切薩雷偏過頭,承認地說道,「但存在既是合理,而就像是我們說過的那樣,這次事件的確讓我意識到了自己的傲慢――也許我們有時候的確需要懷有一些敬畏。」

珍妮唇邊的笑意越來越濃,她想要說『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會說出這種話』,但切薩雷搶先一步地說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他的眼底也閃過了一絲笑的影子,「是的,從十年前到現在,我發生了極大的改變,就和你一樣――如果我當時覺得自己永遠也不需要成長,那麼當時的我一定非常的幼稚――」

「而你不能否認,以前的你的確有那麼一段時間是這麼想的,」珍妮說,「是不是?起碼在我們剛認識的時候――」

「你已經就這點嘲笑過我了。」切薩雷說道,他退後了一步,「所以,如果你只是想簡單重複的話――我還有更多更好的事情等著去做。」

「我還有更多更好的事情等著去做――」珍妮說,她終於笑了起來,「這就是你想要告訴我的?甜言蜜語呢?你就是這樣哄女孩的嗎,切薩?」

「我當然會說甜言蜜語。」切薩雷說道,他顯得一本正經,只是眼裡閃過幾絲幽默的光,「等你做出相應選擇以後,你會見識到的,但現在――」

他做了個告退的姿勢,而珍妮笑得是這麼的厲害,以至於她扯到了點滴管,不禁痛呼了一聲,而切薩雷只好趕快過來檢查她的手背。

珍妮靠回枕頭上,注視著切薩雷為她重新黏好膠布,他的手指蒼白而修長,靈活地在她的手背上舞動,固定針頭,檢查液面。當他做好一切,抬起頭看向她的時候,她按住了他的手。

「你要知道。」她輕聲說,「就像是我們說過的那樣,我們永遠都會在一起――不管我做了什麼選擇,不論我們是什麼關係,這一點都不會有所改變。」

切薩雷的眼睛彎了起來,在這一刻,一切從未如此肯定和明朗,是的,他們一直都在改變,他們都尚且遠遠沒有達到完美,任何時候他們都是笨拙地在黑暗中摸索前進,也許信心滿滿地犯過錯,也許把事情搞砸,讓今天的自己來承受苦果,但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他們用十年的時間雕塑了彼此、成就了彼此,他們用了十年的時間走到這裡,經紀人或不,ceo或不,都只是細枝末節,重點是他們會一直在並肩往前,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

「我知道。」他低聲說,握起珍妮的手,親了親她的手背,「一直。」

珍妮微笑著目送他走出病房,她的笑容持續了有一段時間才慢慢消散,而煩惱和猶豫也隨之一點點地爬上了她的眼角。

讓切薩雷去迪士尼,這似乎是個最佳的選擇,但在少了金手指,以及創業夥伴的情況下,她該如何兼顧大夢和演藝事業?要具體管理一間公司可容不得她隨時離開幾個月。她必須量力而為,電影、製片和公司,她總是必須有所選擇。

留下切薩雷,當然也就意味著去爭取ge的投資――即使她能擺平羅伯特和ge,也仍需要面臨抉擇,且不說私人感情的問題,這就又回到了整個下午她都在煩惱的原點,沒了金手指,即使放棄其餘所有,專心經營公司,她……真的能成功嗎?

未來是如此的模糊――珍妮從未像現在這樣明確地看到腳下的道路延展出的分岔,毫無疑問,每條岔路都會通向全新的風景,在這裡沒有正確和錯誤,只有她的選擇,也許她日後會後悔,但過去所有的一切已教會珍妮,未來無法預測,她只能對現在的自己負責。

她該怎麼選?她問自己,但答案卻是一片空白,此時此刻,珍妮唯一能肯定的是,不論她怎麼選,這都會是――

「噢,這會是個很大的變化。」她抬起頭望著天花板,低聲地自言自語了起來,「不論如何,這都會是個很大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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