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如果你靠在這裡的話,真的能感覺到這種刺癢的感覺,因為在虛擬實境里,這裡是――」

在幾個工作人員的環繞下,羅伯特嘗試著靠上了一片光滑的牆壁,他扶了扶眼鏡,有些驚喜地叫了起來,「――因為在虛擬實境里,這裡是一片荊棘叢――沒錯,這真的很有意思。」

他捧場的反應讓周圍的人群都發出了興奮的笑聲,而羅伯特本人也鼓起了掌,「這會是一個很有意思的項目,當然了,在幾年內我們也許還看不到它的應用,不過可以想像得到,當技術更加成熟以後,這會節省很大一部分成本――我覺得它可以用在真人cs里,你認為呢,詹姆斯?」

被他特意帶來一起參觀的小詹姆斯好奇地蹲下身,撫摸著空蕩蕩的空氣――在虛擬眼鏡里看過去的話,這裡正有一叢灌木正在開花,他嗅了幾下,有些失望地說道,「如果能聞到花香味那就好了――我們能聞到花香嗎?外公?」

羅伯特疼愛地摸了摸小詹姆斯的頭,「也許幾年後,我們會聞到的,但我覺得現在的成就已經相當不錯了。」

他的話讓周圍的工作人員臉上都泛起了喜色:這意味著來年他們的項目組不但不會裁撤,獲得的經費也許還會更加充足,而這當然令人喜上眉梢。

「那麼,我們的下個項目是什麼?」羅伯特摘下眼鏡,把它還給了科研人員,走向了下一個工作區域,另一個小組的成員連忙跟了上來。

「這是我們融合了漫威的內容做出的一些創新――噴氣式滑板,aka綠魔滑板,我們認為這會在將來樂園的漫威區域裡成為明星項目――甚至也許有一天還能走向千家萬戶,當然,那得找出控制成本的方法……」

在好萊塢現存的六大公司里,如果要說迪士尼有什麼不同的話,那就是他們的生意重點和其餘五大及母公司都有些不太一樣,像是眼前的這個開發部門就完全是迪士尼的獨門特色:這間位於田納西州的分公司主要由研發人員組成,就像是微軟研究院和谷歌x一樣,這些基礎研究機構平時是沒有太多績效壓力的,他們可以盡情地研究一切和迪士尼有關的項目,無需考慮成本和實現問題――當然,能否持續地享有這樣的逍遙日子,就得看他們能否說服老大這是個有趣的主意了。

每年有一天,羅伯特會來到這裡,被各式各樣新鮮有趣的想法給淹沒,其中一些會在之後幾年內逐漸轉化為現實中的產品,比如現在迪士尼正在做的動畫《冰雪奇緣》,其中用來表現雪花的軟體,就是由研究院裡的天候系統衍生出來的。還有一些雖然得到了他的認可,但因為成本問題卻依然被束之高閣,比如說,連續兩年都取得了明顯進展,讓羅伯特大感興趣的『真實幻境』,就因為成本過於高昂,而且技術還沒能完全通過認證,而遲遲不能轉化為現實產品,不過,這也並不妨礙它繼續獲得經費往前發展,總有一天,它會在迪士尼樂園中現身,成為樂園的又一招牌產品,為其賺取數以億計的利潤。

「我很喜歡來田納西,總覺得一年一天有點不夠,」從滑板上下來的時候,羅伯特稍微趔趄了一下,但他依然興致高昂,示意工作人員照看著還在噴氣滑板上大呼小叫的小詹姆斯,他對一直沉默著跟在一邊的青年男人說道,「每次我來這裡的時候,都有種生活在未來都市的感覺,就像是你正在改變世界――你的決定,能讓這些產品出現在市場上,然後改變這個世界,這是我感到最後權力的時刻,感覺上,就好像我能決定人類的一小片未來。」

「這是一種新型的引誘方式嗎?」金髮青年問道,他臉上帶著讓人如沐春風的微笑,這顯示著他良好的教養,但也可以讓人輕易地看出,這微笑完全只是出於禮貌。

「你有受到引誘嗎?」羅伯特問道,他笑了起來,「如果你有的話,我就把它算做是一次成功了,切薩雷。」

切薩雷唇邊的笑意加深了,但沒有回答羅伯特的話,這讓年老的褐發男人無奈地攤了攤手,他沖身邊緊緊跟隨的生活秘書做了個手勢,當先走到休息區里,為自己倒了一杯蘇打水,仿佛是工作間的閒聊一般,和切薩雷話起了家常。「珍妮弗的身體恢復得怎麼樣了,還沒有出院嗎?」

「基本上,她已經康復得差不多了,顱內壓也已經恢復了正常,但ct依然可以看得到陰影,而且還會發作眩暈,所以恐怕還要再住院觀察一段時間。」切薩雷回答道,他的態度還是那麼的不疾不徐,就像是一點也不在乎羅伯特的身家地位,以及他隱隱的催促味道。

而,當然啦,羅伯特對此也只能無奈地一笑,他嘆了口氣,索性直接揭開了遮羞布,不再繞彎子了。「你就一定要得到珍妮弗的諒解嗎,切薩?我敢保證,我正在提供給你的是好萊塢吸引力數一數二的工作――也許會有些人覺得它比美國總統更有吸引力,起碼報酬要比它更豐厚得多。而你表現得就像是個――恕我直言――過分看重情誼的傻瓜,親愛的,你這是在跳槽這件事上徵求你前上司的同意,我對珍妮弗沒有意見,但基於人性,你想她給你什麼樣的答案?」

他的隱隱鼓動並未讓切薩雷有絲毫心動――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對方的笑容還是那麼的無懈可擊,羅伯特幾乎很少看到切薩雷失控的時候。

「你越是這麼說,我就越需要徵求她的同意了――恕我直言,鮑勃。」切薩雷笑著說道,「j.j成就了我,當然同時我也成就了她,不過你不得不承認,如果沒有她,你不會把這個位置許諾給我,不是嗎?沒有她我也坐不穩那個位置――畢竟,我可還是個外來戶,資歷也不足,在整個系統里,有太多人可以和我抗衡了,據我所知,僅僅是董事會看好的系統內繼任人選就有3到4名,他們都經歷了五年以上的觀察期。如果我不能得到她的支持就進入公司,我想我會讓你很失望的。」

他也舉起水杯喝了一口,湛藍色的雙眼探索地望著羅伯特,「或者,這反而正中你的下懷?」

「你這就是在懷疑我的誠意了,切薩。」羅伯特故意虎起臉,但很快又愉快地笑了起來:他不否認切薩雷有部分說中了實情,是的,整件事最難搞的部分就在於,雖然在這件事上,要讓珍妮弗點頭是一樁困難的任務,但這也是一切的關鍵,如果切薩雷以和珍妮弗鬧翻的代價進入大夢,最終讓這個奇蹟女郎出走大夢,投身於迪士尼的任何一個競爭對手――華納、ge、環球、福克斯……對於迪士尼來說這都是不可忍受的失敗,更會讓羅伯特極為難堪。

當然,羅伯特固然可以讓珍妮弗為此付出代價,但他自身也會遭受重創,所以這也是切薩雷要進入迪士尼的第一個門檻,他必須證明自己配得上這個位置:說服曾經的合作夥伴心甘情願地拱他上位,對於迪士尼未來的掌舵人來說,並不算是難得變態的任務。後續跟著的還有『牢牢拴住珍妮弗』的日常,正如切薩雷所說,在公司內部已有數名強勢競爭者的情況下,如果他拿不到身為#迪士尼系重要一員#的大夢電影投出的支持票,那麼即使有羅伯特的支持,這個位置他也未必能坐得穩。如果公司各部門都不予配合的話,即使羅伯特都承受不起大換血的代價,更別提他會不會為了切薩雷這麼做了。

――當然了,如果切薩雷連這點都看不清,直接和珍妮弗決裂進入公司的話,那在合適的條件下,羅伯特亦會毫不猶豫地犧牲掉他來換取珍妮弗的耿耿忠心,或者反其道而行之――這就得看珍妮弗的態度了。不論如何,那樣切薩雷的命運都將不再掌握在自己手裡,將會由一個和他有深仇大恨,而且報復心似乎還很強的女人來決定。

「你還有一段時間可以用來努力。」他說道,不再談論空泛的誠意話題:已經很明顯了,雙方都對局勢心知肚明。「珍妮弗現在是怎麼想的――別怪我八卦,我想她多少會有些生你的氣?」

「失落當然是難免的,」切薩雷說,他瞥了羅伯特一眼,「但她不是那種會遷怒的人,我想她更多的還是遺憾於失去和ge合作的機會,你知道,創建一個傳媒集團一直都是她的理想。」

「執掌一個集團的滋味也不會太差的,不是嗎?」羅伯特熱切地說,「當然,我想她並不打算放棄演藝事業,否則我更情願直接把本部交到她手上,讓你去電視部門――你不會因此不快吧,切薩――」

看到切薩雷毫無芥蒂地搖了搖頭,他才繼續說道,「這才是最適合你們的位置,當然日後在集團管理上,也可以繼續沿用如今你們兩人的模式――讓你進入本部,更多的可以說是一種折衷,我想你應該和她說明這點才對。以你們的密切關係――」

切薩雷捂住額頭,呻.吟地笑了起來,羅伯特也意識到了自己有些過分忘情了,他不由跟著一笑,「what?」

「j.j和我說過她的猜測,她說如果我們答應了你的邀請,你接下來一定會賣力地撮合我們――」切薩雷說,他笑著搖了搖頭。而羅伯特也不由跟著朗笑了起來。

「那你對此又是怎麼看的呢?」他狡猾地順著問了下去。

「當然,要說之前發生的事故對我們沒有觸動,這是假話。」切薩雷並沒有迴避這個問題,他坦然地和羅伯特對視著,「我之所以想要離開大夢進入迪士尼,多少也是在為可能發生的事找一塊遮羞布,找個藉口――如果你想要知道的是這個的話,羅伯特――不過,終究,這只是事情的一個方面,我想,它對我們的影響力是很有限的。」

「不論是j.j還是你。」羅伯特確認地說。

「對。」切薩雷說,他聳了聳肩,「對我們兩人來說,是否接納這個提議都取決於對自身職業生涯的規劃,當然,重要的是我們兩人始終都要保持一致――」

「當然、當然……」羅伯特喃喃地說,他有些悻然的感覺:為了維護感情,他並沒有明說什麼威脅的話語,但珍妮弗和切薩雷應該對回絕的後果心知肚明,但讓他不安的是,切薩雷的口吻顯得胸有成竹,似乎對於這一點毫不擔心。

小詹姆斯終於玩膩了綠魔滑板,他歡呼雀躍地跑到了外公身邊,又向切薩雷炫耀他的戰績,切薩雷摸了摸他的頭,和羅伯特一起走向下一個區域。「我知道,你開始有些心急了,鮑勃,對此我完全能夠理解――我在想,既然我們已經出了洛杉磯,那麼在回去的路上,你能否繞到舊金山,親自對珍妮弗解釋一下你的想法呢?畢竟,一切都讓我轉達,這也難免讓她產生想法……」

他委婉的要求沒能迷惑羅伯特,毫無疑問,切薩雷傳達的是珍妮弗的意圖,這小女孩顯然想要和他展開反談判――這讓他不由得抬了抬眉毛,不過,羅伯特並不反感這個要求,起碼這比無止盡的等待和猜測要好。

「沒問題。」他爽快地說道,「我們今晚離開田納西――明早我會到醫院去看望珍妮弗,你覺得這個時間點怎麼樣?」

「我想她會很高興見到你的。」切薩雷說,他對羅伯特露出了含蓄的笑意,但這笑容一如既往的公式化,讓人無法從中得到任何一點有用的信息,而羅伯特也不禁因此暗暗搖頭,忽然間,他開始懷疑迪士尼總裁的職位對切薩雷的誘惑到底有多大:切薩雷.維傑里今年才35歲,距離普遍被認為是集團總裁最低年齡線的50歲還有15年,提前5年上位對他來說似乎並不像是天大的禮物,如果沒有那許許多多的其餘因素,單單只是這份邀約,他會點頭嗎?

羅伯特對此表示謹慎懷疑。

#

再度踏入舊金山總醫院,對於羅伯特來說並不是太愉快的體驗,當然,他並不會對誰承認,不過想到自己正在『欺壓』的是個躺在病床上的年輕姑娘,這多少讓他有些風度受損的感覺。在羅伯特的想像中,珍妮弗現在應該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愁眉深鎖,承受著一個又一個打擊――有趣的是,雖然是他一手操縱了整個『拯救聖珍妮弗』的行動,但羅伯特還是情不自禁地受到報道的影響,他想像中的畫面正是來自那些受他導向的媒體所做出的煽情報道,他們最近正熱衷於把珍妮弗的形象往『抗傷鬥士』上靠,這也讓羅伯特的腦內想像和病床牢牢地靠到了一起,並讓他產生了輕微的歉疚感。

出乎意料的是,珍妮弗看起來並不『慘白』、『瘦弱』,也和憔悴有很長一段距離――當羅伯特走進套間的時候,她就坐在會客室窗邊的沙發上等著他,雖然她還穿著病號服,但從她那光滑的頭髮和愉快的微笑來看,她已經完全擺脫了過去的陰霾――當然,病號服還是給她帶來了幾分弱勢感,也許是因為未施脂粉的關係,她的臉色也說不上非常健康。

「早上好,鮑勃。」她說,雙眼閃閃發亮,像是有許許多多的言外之意透過眼睛表達了出來:上次我們見面的時候,你已經打定主意了嗎?還是在那之前,在我還生命垂危,接受搶救的時候,你就已經在算計著我,為將來布局了?「我又見到你了。」

「是的,我又見到你了。」羅伯特說,無用的罪惡感更強了,這讓他比平時要更為侷促――他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我想我應該對你說聲抱歉,親愛的,我該親自對你說的,而不是和切薩雷――但我實在是做不到這一點。」

他試圖傳達出心中的複雜情緒:一個人總是在做他不得不做的事,即使他完全說不上喜歡,這並不意味著他就是壞人了,起碼他不希望珍妮這樣想。他們之間是有些真感情的,在過去十年的合作里,在一次次彼此支撐的艱難時刻,甚至於從珍妮弗第一次參加他家的派對,態度明確地向他示好的那時候開始,他們的相互欣賞就已經開始了。羅伯特真的挺喜歡珍妮弗,並不僅僅是她創造的奇蹟,他喜歡這個天才女孩談論未來的樣子,喜歡她那種一切盡在掌握中的篤定感,雖然她一直在跳躍地前行,但她總是如此,篤定、悠然,這冷靜而堅韌的人格令他又敬又佩,而他希望她能明白這一點,這一切並不私人化,僅僅是在商言商。――他希望他們還是能走過這道難關的,還能和以往一樣合作無間。

「別,」珍妮弗說,在羅伯特意料之中,她當然沒有沉下臉來對他大加埋怨,不過在他意料之外的是她的眼神和語氣,「我明白,鮑勃,我也應該對你說聲抱歉,你看――」

她停頓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關於ge的投資――在這件事上我也應該道歉,鮑勃,我應該知道這對你意味著什麼,但我還是去做了。」

居然這麼直接地就把ge的投資挑明了……

羅伯特搖了搖頭,談判的走勢讓他感到有些不妙,他似乎從一開始就失去了對節奏的掌握――但和珍妮弗之間的互相諒解又讓他感到少許寬慰,他已經感受到了珍妮弗的真誠,就像他知道她也明白了他的誠意。「別道歉,你不需要這麼做――雖然,基於我的職業,我必須對你說,ge能給你的所有東西,迪士尼都可以給你,但我知道――」

在珍妮弗心知肚明的笑容里,他也笑了起來,「這麼說是沒有用的。」

「是的,這是我的夢想。」珍妮弗說,「這也是我們必須去做的事――但我依然,我想讓你知道,鮑勃,當我走向最終陳述的會議室時,我的心情是沉重的,我知道拿下投資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麼――不是迪士尼,而是你,尤其是在現在這個時間點……」

羅伯特和迪士尼的合同是以五年為時限,2013年會是他的第二個任期結束的時間點,按照合約,董事會會提早半年通知他是否續簽合同。當然,這一次董事會有很大可能和羅伯特續簽十年,而不是基礎的五年合約,不過這亦是建立在一切如常推進的前提下,如果大夢在2012年出走迪士尼,那麼這對羅伯特來說――對於在這十年間多次給予資源,甚至是犧牲了本部利益,把歸屬權還有疑問的大夢提攜到如今地步的羅伯特來說――

「ok,現在,我們是真的互相理解了。」羅伯特說,他試圖開個玩笑,以此掩蓋思考的痕跡:珍妮弗把他的利益和迪士尼劃分了開來,為什麼?她這是在考慮賄賂?利益交換?但這不太可能,她已經完全了解了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就應該知道羅伯特絕不能接受大夢在他的任期內獨立――而且,她拿什麼作為籌碼來交換他的讓步?珍妮弗不可能天真到以為他會就此退讓吧,畢竟,在商言商,這是這個圈子基本的遊戲規則――

他看了珍妮弗一眼,試探性地問道,「那麼,既然如此,我假設你也應該理解,j.j,當然,我很欽佩你的夢想……但在現有情況下,讓切薩雷到迪士尼,對他和你來說,都是最好的選擇――也許你擁有不了最好的,對你來說,但擁有次好的也不錯,不是嗎?」

「聽起來很有道理,擁有不了第一,那就擁有次好的也不錯。」珍妮弗重複著他的話,她的唇角牽起了一抹美麗的微笑,仍有些蒼白和疲倦,但這竟讓她顯出一種古怪的強勢。羅伯特注視著她,他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就像是主動權在毫無理由地流向對方,但他絲毫不知個中緣由。「這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都是真理,鮑勃,這一點我不否認……但我恐怕它對於我來說並不夠好――次好對於我來說永遠都不夠好。」

這很任性,但又是如此的理所當然,她當然有資格說出這句話,這該死的天才女孩,她的《飢餓遊戲》午夜場已經賣了一千萬票房――

羅伯特決心搶回一些主動權,他說,「如果我們要把這一切說出口,我會有點難過的,你看,j.j,畢竟那會破壞氣氛――」

「你真的不必,鮑勃,」珍妮弗說道,她忽然又笑了笑,「噢,讓我們縮短進程吧,鮑勃,畢竟,我的會客時間有限――我知道,你也有難處,為了你的續約合同,當然還有你的穩固地位,你不能接受大夢自立門戶。而你手裡當然掌握了大勢,試想,如果ge將大肆扶植大夢的消息傳出,你的『拯救者聯盟』會瞬間化身為『復仇者聯盟』,我完全明白這一點,我也明白,你希望我接受次好的結果――比起什麼都得不到來說,損失一點點也不是那麼不能接受,是嗎?」

她忽然間拋棄了羅伯特喜歡的語言遊戲,把一切說得如此清晰,這讓他有些不適應――他玩味了一下珍妮弗的話語,確定其中並無陷阱後,這才慢慢地點了點頭,試探性地說道,「ok,如果你確實明白的話――確實,我也希望你能明白這點,那樣我們就能皆大歡喜了――比起什麼都得不到來說,損失一點點也真的不是那麼不能接受啊,珍妮弗。」

「我明白這一點,」珍妮弗說,她傾前了身子,壓低了聲音,雙眼閃閃發光,語調變得更加神秘,「真的,鮑勃,我也希望你能真正明白這一點――」

正當羅伯特心中警鐘長鳴,卻又更加茫然時,珍妮弗忽然又退了回去,她清了清嗓子,稍微攏了攏散在腦後的金色秀髮――雖然她還有些蒼白,有些疲憊,但這一攏中流露出的風情也讓正在思索中的羅伯特不得不短暫地分了分心,這才提高了警戒,對珍妮弗接下來要擺出的大招嚴陣以待――雖然他還是有些茫然,她還有什麼籌碼沒有擺出來――

「so,你想踢掉里奇.羅斯。」珍妮弗說,毫不拖泥帶水,「我想這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是嗎――里奇在董事會裡肯定也是有支持者的。」

原來是老里奇――羅伯特鬆了口氣,他強忍著發笑的衝動,「噢,j.j,如果你說的是和里奇聯盟的話――」

「當然不是,」珍妮弗反而吃驚地瞪了他一眼,好想在責怪他怎麼會做出如此愚蠢的猜想,她隨後又笑了起來,「我知道,里奇肯定是得走人的了,《火星救母記》是他的項目,還有《火星上的約翰.卡特》,火星似乎並不青睞里奇,是嗎?他想要留在本部已經是難比登天,這一點我心知肚明――」

她愉快地注視著羅伯特,在他緩慢升起的不妙預感中輕輕地眨了眨眼。「而你真的不該讓他去拍《火星上的約翰.卡特》的,鮑勃,『你』不該讓他去推進這個大項目的。」

仿佛有什麼彈簧在羅伯特的腦海中彈動了一下,輕輕的、不祥的,讓他的所有思緒全都瞬間暫停,隨後又瘋狂地轉動了起來,所有和《火星上的約翰.卡特》有關的對話都被檢索出來,在他的腦海中被快速翻閱:是的,他早就知道這部電影會撲街,因為珍妮弗預言過這點,是的,他把這個項目安排給了里奇,作為隨時踢他走人的伏筆,他當然沒能預料到《火星救母記》本身會是一場可悲的失敗。是的,珍妮弗會知道他是有意,但她應該沒有任何證據,所以這是一條死胡同――

「我們在2007年第一次談到這個項目,」珍妮弗說,她同情地、高高在上地看著羅伯特,仿佛他已經輸得一敗塗地,「當然,你肯定記得很清楚,鮑勃,我肯定我的評論給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明確地告訴你,我認為這是一個會失敗的項目――而你雖然很喜歡這本小說,但最終還是被我說服。我想這就是你在之後用它來測試迪克的原因,不論是迪克還是他的繼任者里奇,都來自於股東層制衡、監視你的本土派……這本小說讓你測試出了迪克的桀驁不馴,里奇的言聽計從,也成為了你踢掉里奇的工具……當然,你畢竟不是我,鮑勃,你的直覺沒有告訴你,你本可以省下這4億美元的冤枉錢,不動聲色地欣賞著里奇自己的《火星救母記》唱響他的送葬歌。」

她同情地看著羅伯特,把手裡的ipad送到了他跟前,輕聲說道,「鮑勃,你畢竟不是我――沒有不尊敬的意思,但你已經有年紀了,你已經記不清我們那潮水一般的電郵了,是嗎?」

羅伯特還處在震驚後的木然里,他接過了珍妮弗手裡的平板電腦,注視著上頭那熟悉的郵箱,熟悉的標題和熟悉的連續抄送、快捷回復內容――以及深藏在這所有內容中那小小的,不醒目的一句話,『順便一提,關於《火星上的約翰.卡特》,得和你再確認下,你們不會買,對嗎?因為我昨天聽說迪士尼還是對此很有興趣。就像是我三個月前對你說的一樣,那會是徹底的失敗……』

這是在快捷回復的內容里引用的珍妮弗來信,而在羅伯特自己的回信里,他對此做出了明確回復,『當然記得你說的話――那會是一部賠得底掉的作品――感謝提醒,我會讓人跟進此事』……

在那之後他們開始討論大夢明年的盈利目標,和當年的奧斯卡獎前瞻――一封非常常見而且友好的日常聊天信件,當珍妮弗外出拍戲的時候,她靠發郵件和所有人聯繫,在十年間羅伯特起碼和她發送了上萬封郵件――*,他們什麼時候這麼說過?他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這真的不應該,但――這種一腳踩空的感覺――

「而我記得。」珍妮弗說,她拿回ipad放到一邊,注視著羅伯特緩緩說道,「而我記得――鮑勃,現在,輪到你來接受這個次好的結果了:比起什麼都得不到來說,損失一點點也不是那麼不能接受,是不是?」

羅伯特張開嘴想要辯駁――這當然不是世界末日,這只是一封郵件,他有很多開脫的藉口,甚至很難說這對董事會影響如何,更別提坐實4億美元的瀆職問題――

但在珍妮弗愉快的、同情的微笑前,他最終還是嘆了口氣,選擇了保留一點最後的風度,畢竟,珍妮弗也從未和他爭辯『拯救者聯盟』會不會順著羅伯特的布置行事。

「這就是衰老的壞處,是嗎?」他說,交疊起雙手,又一次瞥了ipad一眼――真的,這不應該啊,他怎麼能忘記了這封郵件,它會完全改變整個布局――

但,無論如何,遊戲並沒有結束,現在,他們雙方都握有能致命的籌碼了,真正平等的談判才剛剛開始――羅伯特緊盯著珍妮弗,強迫自己露出一絲愉快的微笑,他緩緩地說道,「不論如何,珍妮弗,先讓我們聽聽這所謂『次好的結果』,好嗎?」

「當然。」珍妮弗對他溫暖地笑了起來――

她忽然站起身,走到套間門口,推開了通向裡間的虛掩房門。

「容我榮幸地對你介紹,鮑勃。」她說,做了個『請進』的姿勢,「ge投資的莎倫.塔克――」

一位中年女性翩翩而出,她坦然自若地對羅伯特舉手打了個招呼,「很高興見到你,艾格先生。」

「莎倫和我們接下來的談判息息相關,所以我擅自做主,請她在門後稍等,」珍妮弗說,她對莎倫親熱地一笑,「當然,這也不無最後考察的意味――那麼,我的表現還讓你滿意嗎,莎倫?」

「非常滿意,珍妮弗。」莎倫說道,讓羅伯特最壞的預感成了真,她瞟了他一眼,意味深長地在珍妮弗肩膀上拍了拍,更讓整件事雪上加霜,「事實上,是超越滿意,珍妮弗,完全、絕對、超越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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