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絕一語說罷,冷眼望向天機魔王,只聽霄霆沉聲道:「魔孽,還有什麼遺言嗎?」

天機魔王吞了一口吐沫,艱難的道:「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情,你究竟是如何解除劇毒,又如何生出這等可怖力量?」

霄霆略一沉默,終是冷著臉道:「我心中生來有三滴天佛聖血,服下之後可以祛痾化傷,辟易萬毒,乃至脫胎換骨、起死回生,也正因為這特異體質,我才能修成天佛涅盤大法,承接天命誅滅群魔。」

天機魔王面現迷惘之色,喃喃自語道:「天佛聖血?起死回生?不可能……世上根本沒有什麼天佛聖血,你休要扯謊。」

霄霆哂然道:「妄語戒我要守,你自己孤陋寡聞,卻不必胡亂忖度。」

天機魔王驀地想起什麼似的,脫口驚咦道:「你!——你說是三滴?生來心中便有三滴『天佛聖血』?」

霄霆微感訝異,皺著眉頭道:「三滴,那又如何?」

天機魔王雙眼大睜,忽然爆出一陣狂笑,好似是遇上了什麼再滑稽也不過的事情,竟然生生笑出了眼淚。

霄霆的眉頭皺得更緊,眼看天機魔王狂笑個不住,終是忍不住沉喝道:「有何好笑?」

天機魔王胸口起伏,兀自嘶聲大笑道:「妙極,妙極!斬業老禿這步棋當真是妙不可言!哈……這世上豈有什麼『天佛聖血』?天命者啊天命者,你心中只有九竅心血,獨屬於魔族皇脈的九竅心血!」

霄霆大大一滯,難掩激怒的道:「混帳!魔族萬惡不赦,你竟敢誣陷於我?!」

天機魔王哈哈笑道:「誣陷?有必要嗎?這九竅心血的秘密的確少有人知,但我便是其中的一個,你是魔,生來就是。」

霄霆愈發惱怒,上前踏住天機魔王的胸口道:「收回你的話,我可以給你個痛快。」

天機魔王嘿嘿笑道:「你既已成魔,又何必糾結出身?斬業老禿早已算定以魔克魔,可惜畢竟功虧一簣。」

他說罷徑將目光移向斷裂的鎮魔長刀,伴著口中連連冷笑,臉上也儘是嘲諷之色。

霄霆終是忍無可忍,伸手拿起半截鎮魔長刀,刀鋒過處力透金甲,登時將天機魔王一雙手腕和足踝盡數割破。

天機魔王失聲慘哼,額頭上滲出黃豆大的汗珠,目光里也滿是怨毒之意。

霄霆則咬牙冷哼道:「你加諸朵朵身上的痛苦,自己不妨也體驗一番,只是她臨終前還有希望,你卻只有死路一條。」

說罷再不理會爛泥一般攤在地上的天機魔王,便即返身抱起雲朵朵的遺體,向著山谷外大步而去。

夜已深沉,秋風寒涼,樹林之中多出一座荒墳,墳前立有一面簡陋的石碑,只見上面書寫道:「愛妻雲朵朵之墓,罪人霄霆敬立。」

石碑之旁霄霆默然獨立,腦海中都是數日來與雲朵朵相處的點點滴滴,她的英姿颯爽、熱烈如火,她的嬌嗔戲語、柔情似水,一顰一笑莫不縈繞心頭、深刻骨髓。

恍惚中竟覺得墓里的佳人已然復活,就那樣半是歡喜半是傷感的來到他面前,黑寶石般的眸子裡滿蘊深情,火熱的嬌軀徑直投入他懷裡,情不自禁的相擁點燃潛藏心底的痴戀,在一夕幻夢中夙願得償。

清晨早露猶濃,第一縷陽光照進樹林,霄霆由數日來從未體驗過的睡眠中悠悠醒轉,目光正落在那熟悉的窈窕人影之上,一時卻分不清到底是真實還是虛幻。

面前的佳人只著單衣,見他醒來忍不住玉頰泛紅,伸出柔荑遞過一卷衣物,同時難掩羞澀的道:「大懶蟲,衣服都給你補好了,再不起來可要換你著涼啦。」

霄霆依舊發懵,片刻方喃喃的道:「朵朵……你是真的朵朵?那昨晚……我不是在做夢?」

雲朵朵低垂螓首,佯嗔著道:「我就是我,哪有什麼真的假的?哼……欺負了人想不認帳,就拿做夢搪塞?」

霄霆終於有所醒悟,驀地爬起身來,不由分說便將雲朵朵擁入懷中,喜極而泣的道:「你沒死……你真的沒死,可是怎麼會……那魔孽怎麼可能會放過你?」

雲朵朵同樣珠淚盈睫,卻是細語呢喃著道:「我是沒死,可你要再這麼拼了命的勒我,我就真要死啦。」

霄霆輕啊一聲,連忙放開她的嬌軀道:「對不住,是我失態了……你快穿好衣服,免得著涼。」說罷臉上已是一片燙熱,而雲朵朵又豈非羞不可抑?

須臾兩人默默穿著齊整,還是霄霆訥訥的道:「昨晚……昨晚我無話可說,朵朵你要如何懲罰我都行。」

雲朵朵小小的白了他一眼,抿嘴羞笑道:「說得好聽,那我罰你一直陪著我,一步都不許離開我,你能答應麼?」

霄霆似是一滯,無奈訕訕的道:「朵朵你知道,我身負天命,必須先誅滅魔教教主。」

雲朵朵並未意外,頓了頓方輕嘆道:「我知道你沒有退路,可你的滌罪天器已斷,根本奈何不了魔教教主,繼續勉為其難註定沒有結果,那又是何苦來哉?」

霄霆搖了搖頭,滿含堅定的道:「即便我只剩下一口氣,也決不容魔教教主繼續為禍蒼生,因為那是只有我才能承接的天命。滌罪天器雖斷,天命卻未終了,我沒有任何選擇,只有將這條路走到底。」

雲朵朵凝望著他,口中幽幽的道:「為什麼非要看重虛無縹緲的所謂天命呢?咱們兩人自此雙宿雙棲,我陪你快快樂樂度過最後的時光,難道不強似你一意孤行,最後淒悽慘慘的死在魔教教主手下?」

霄霆聞言一愕,目光中現出迷惑之意,雲朵朵見狀趁熱打鐵的道:「霄霆,就算是為了我,不要再去找魔教教主了吧,你贏不了他,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

霄霆逐漸冷靜下來,緊緊盯著雲朵朵道:「朵朵,告訴我,那魔孽為什麼會放過你,又為什麼要假造你的死訊?」

雲朵朵嬌軀微顫,半晌方喑啞的道:「你真的想知道麼,哪怕知道以後一定會後悔?」

霄霆點點頭道:「告訴我,哪怕我一定會後悔。」

雲朵朵怔怔的看著他,淚眼淒迷的道:「但是不管我告訴你什麼,你都執意要去挑戰魔教教主,是不是?」

霄霆並未回答,但臉上堅毅的神情已是不容置疑,雲朵朵覷得分明,驀地像被抽去了全身筋骨一般,語聲微弱的道:「走吧,想要打敗魔教教主,你需要一把真正的利器,路上我自然會告訴你一切。」

霄霆見她如此傷感,終究未能壓下心底的憐惜,輕嘆一聲便不再執意逼迫。

兩條人影默默對視片刻,這才並肩走出樹林,不過多久便消失在清晨的薄霧當中。

「咳……這次多謝你救我性命。」

「哈……想不到有一天你也落得如此狼狽,真教我大開眼界。」

「不必奚落我,那人身負天命,照理無人可擋,否則『神意』等人豈會紛紛授首,應了那殺身之劫?」

「嘖……說得也是,當初一起創立神教的十二個兄弟,現在除了教主便只剩下你我二人,一名黃口小兒居然能做到這種地步,他背後的斬業老禿堪稱勁敵。」

「呵……可惜斬業老禿畢竟還是漏算一著,如今教主死劫已解,彼等螻蟻之輩,又豈能撼動神教千秋霸業?」

「承你吉言,不過如今你這副模樣,恐怕也難堪大用,神教副教主之職看來非我莫屬了。」

「個人榮辱我從來都不縈懷,只是心中一直有些莫名忐忑,滌罪天器……滌罪天器,命運的轉輪果真撥動了嗎?」

「不管有沒有撥動,殺掉那黃口小兒才最穩妥,哈……我便教他知道何謂『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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