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霆,你是不是懷疑我也是魔教的人?」

「不是,但只要是你說的,我都相信。」

「唉……如果非要說我是魔教的人,其實我也沒法辯駁。」

「此話怎講?」

「因為……因為我爹,就是魔教的人。」

「……」

「你很失望吧?」

「你爹是你爹,你是你。」

「不……我爹不是一般的魔教教徒,他是……『殛空』。」

「兩年前和劍盟總盟主鳳楚瀟決戰長江采石磯,最終同歸於盡的『殛空』?」

「是。」

「……節哀。」

「謝謝……」

「我還是那句話,你爹是你爹,你是你。」

「唉……話不是這樣說,那人……魔教教主,對我們全家有活命之恩,娘從小一直跟我講,只是我們都不知道他是魔教教主。」

「原來如此……」

「是,所以他當年謀划起事的時候急需人手,爹二話不說便拋下我們跟他去了。十年來爹一直杳無音訊,娘也思念成疾、一瞑不視,剩我一個人孤苦伶仃,只能混跡江湖討口飯吃。」

「既然如此,是誰說『殛空』是你爹?」

「就是『天機』,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真相。」

「你相信他說的話?」

「嗯……」

「為何?」

「他昨天想欺侮我,可當時看見這塊茶花形胎記,便立刻住手了。」

「他認出了你的身份?」

「當年我爹跟鳳楚瀟決戰前心神不寧,便找他卜了一課,結果卦象顯示大凶。我爹先前怕人報復,一直隱瞞我們母女的事情,但那時擔心沒人照顧我們,才告訴了『天機』。」

「那『天機』為何沒去找你們?」

「那時我娘已經過世,我安葬完她便離開了。『天機』雖然撲了個空,但從墓碑知道我還沒死,這些年也一直在尋訪。只是沒想到機緣巧合,險些竟讓他鑄成大錯。」

「有沒有可能這一切都是『天機』編造的?」

「我當時也不相信,可爹當年為了讓『天機』取信於娘,說了許多只有他們夫妻才知道的細節,而這些又跟娘給我講的完全吻合,所以……應該是真的。」

「哼……可他知道你對我的意義,所以還是做了一具假屍體矇混過關?」

「他叫做『天機』,這點手段自然不在話下,只是我提心弔膽捱了半天,直到穴道自解才能出來找你,結果……也算天意吧。」

「咳……因為魔教教主對你們全家有大恩,所以你不想讓我去挑戰他?」

「你能聽我的話麼?」

「我……」

「不必說了,我都明白,你背負天命,只能負我。」

「抱歉,我做不到。」

「唉……走吧。」

腦海中回憶起先前的對話,霄霆也不禁感慨莫名,看著前面奔行的婀娜背影,竟然生出些虛幻之感。

臨近正午時分,兩人終於來到一座寺廟門前,打眼只見門楣上面高懸四個大字,正是「捨得禪院」。

雲朵朵抹了把汗水,淺淺一笑道:「這間捨得禪院的住持夢歆大師跟我相熟,有一次說起寺里的往生斷念塔底下埋著一把神兵,是上三代的高僧佛衍禪那大師生前用過的戒刀,名字就叫做『琢玉』。」

霄霆沉吟著道:「『琢玉』……這名字於我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的確覺得十分親切。」

雲朵朵莞爾道:「那更可見你跟這把神兵緣分不淺,『天命者』的稱呼名不虛傳。」

霄霆微頷首道:「或許吧,但夢歆大師會願意借出『琢玉』嗎?」

雲朵朵拍拍胸脯,自信的道:「那有什麼問題,別說你是為了誅魔,就算只看我的面子,他也不能不借。」

霄霆看出她與夢歆大師交情匪淺,便也放下了心中疑慮,兩人見過知客僧,很快便被引到禪房,通報過後只聽裡面傳來清越的聲音道:「原來是小雲施主,請進。」

雲朵朵拉著霄霆推門進入,只見禪床上端坐一名四旬出頭的中年僧人,身上穿的袈裟纖塵不染,一張白淨面皮上掛著和煦的微笑,頗有些光風霽月、丰神俊朗之姿。

霄霆不想這位夢歆大師如此年輕,多少有些錯愕,而夢歆大師看到雲朵朵牽著他的手,似乎也頗覺意外。

場中微一沉默,還是雲朵朵笑道:「怎麼樣大師父,本姑娘嫁出去了,以後可不許再埋汰我。」

夢歆大師為之莞爾,緩緩點頭道:「善哉善哉,小雲施主絲蘿得托喬木,貧僧也衷心歡喜,不知尊夫如何稱呼?」

霄霆暗忖雲朵朵真是亂來,但這時也只能硬著頭皮道:「在下霄霆,同為佛門弟子。」

夢歆大師目中精光閃爍,緊接著又道:「敢問佛友何方修持?」

霄霆不願透露出身,便隨口道:「靈山。」

夢歆大師微笑道:「世尊拈花,迦葉會心,妙哉。」

霄霆淡然道:「吾心所向,便是靈山。」

雲朵朵全不知道他們在打什麼機鋒,只覺得頭痛不已,趕緊插嘴道:「好了好了,我們這次結伴來找大師父,是想借你寺里的一件東西。出家人從來都不貪圖身外之物,想必大師父一定是肯借的吧?」

夢歆大師看她笑得好似小狐狸一般,瞭然之下淡淡的道:「雲小施主莫非想借佛衍禪那大師的殺生戒刀?」

雲朵朵吐舌嬌笑道:「大師父真聰明,我們就是想借『琢玉』。」

夢歆大師卻搖頭道:「不可,雲小施主修為尚淺,驅使不得殺生戒刀,勉為其難只會傷及自身。」

雲朵朵撇撇嘴道:「又不是我要用,大師父你看他能不能驅使『琢玉』?」她說著扯扯身邊的霄霆,滿臉都是希冀之色。

夢歆大師略一沉默,輕輕一嘆道:「以這位佛友的武功修為,自然能驅使殺生戒刀,只不過他眼下佛修有損、凡心入魔,倘若掌握神器卻不知是福是禍。」

雲朵朵聞言一怔,霄霆卻暗生欽佩,當下誠懇的道:「大師的確慧眼如炬,但我自問向佛之心從未更改,所以無論是否功體有缺,我都決意完成天命,日內趕赴殘風之巔,誅殺正在養傷的魔教教主。」

雲朵朵不知霄霆入魔大半是因為她,反而疑惑的道:「凡心入魔?那是什麼?另外你不是受了天佛涅槃大法,不管什麼傷都能很快復原麼,怎麼還會功體有缺呢?」

霄霆苦笑一聲,並不多加解釋,夢歆大師卻動容道:「天佛涅槃大法?佛友……何必如此決絕?」

雲朵朵聞言神色一悽,霄霆則正色道:「天命所在,義無反顧。」

夢歆大師定了定神,喟然一嘆道:「原以為雲小施主終身有靠,貧僧也算了卻一樁塵緣,沒想到佛友為誅禍世邪魔,居然如此壯懷激烈,唉……這卻真是可惜了。」

雲朵朵眼眶濕潤,強顏歡笑的道:「好啦大師父,本姑娘自己都看得開,你一個出家人跟著起什麼哄?快說到底願不願意借出『琢玉』,願意的話咱們一切好說,不願意可就別怪本姑娘跟你搗亂了。」

夢歆大師沉吟著道:「先前御武荒神谷君航率眾盤踞殘風之巔,所作所為雖然離經叛道,卻不曾聽聞傷及無辜百姓。奈何魔教行事一向毫無底線,此次取谷君航而代之,恐怕附近百姓的確要遭殃了。」

霄霆想到絕滅魔王為禍大關莊之事,心頭又浮現出小九的身影,禁不住便黯然神傷。

雲朵朵也無心計較,只是順著話意道:「所以霄霆才想去殺魔教教主,只不過他的兵刃壞了,這才來求大師父嘛。」

夢歆大師微頷首道:「佛友一片慈悲之心,貧僧的確衷心感佩,只不過殺生戒刀非同小可,你要想借必須通過試煉。」

雲朵朵本待說出霄霆只剩一日壽命,霄霆卻已正聲道:「理所當然,誠心候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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