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西大將軍一職位,算是戰時特設,屬於當朝一品。

一個之前從未有過任何履歷的人,何以能夠成為朝廷的一品大員?

這樣的一步登天,顯然難以服眾。

眾人的臉上就寫了兩個字——不服。

既然不服,那曹肅就要一五一十的和眾人解釋一番,說說這征西大將軍蘇朝到底是個什麼跟腳,他又為朝廷或者為曹肅立下了何等功勞。

曹肅乾咳一聲,吸引了眾人目光後,澹澹道:「蘇朝,算得上是我的師弟。」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難以置信的望著堂下武將第四把座椅上平靜坐立的青年武將。

青年武將的身上縈繞著一道磅礴的氣息,其中隱約蘊含著一股狂暴之意,氣息境界,在幾個武夫感受下,似乎是達到了一品境。

難怪,如此年輕,就是一品高手,天下間從未聽說過,原來竟然是曹肅的同門師弟。

可大將軍曹肅是哪個師門?

王勐第一個露出疑惑之色,大將軍曹肅似乎從頭到尾就只拜過他們武館,剩下的武功都是靠著自學練就的,怎麼現在又冒出了一個師門的說法,倒是十分稀奇。

既然是同門師弟,那此人的身份也算是高貴。

眾大老如刀一般的目光微微緩和了下來,姜琪開口道:「原來是大將軍的師弟,難怪年紀輕輕便練就了如此武藝,真是令人佩服。」

姜琪是文官當中武功最高的,同樣也達到了一品境。

不過如今他走的路線,可是文官路線,位列軍機閣後,相當於是一朝宰輔。

他自己在幫助曹肅拆分拱衛司後,也算是徹底遞交投名狀,與曹肅站在了同一陣線上。

曹肅聞言笑了笑:「蘇朝的武功的確也還可以,起碼有我的三成功力。」

蘇朝聽了曹肅自誇的話後,心中翻了個白眼,但臉色如常,還違心的自謙了一下:「武功不過只是小道爾,出門作戰,統御千軍萬馬,拒敵千里之外,這才是本事。」

「對,蘇朝的本事,不光是在個人勇武上。」

曹肅隨後介紹道:「你們可能有所不知,蘇朝早在數年前,便已經出手幫過我,比如說,早年間陽嘉山脈幽帝府事件中,蘇朝就曾經憑藉一己之力,攪動了整個北方的江湖武林,誅殺了一批江湖敗類,為我穩定幽州局勢,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此後還有青陽門作亂之事,彌河古城動盪之事,皆由蘇朝來處理。」

「蘇朝為我立下了不少功勞,但此前許多人都並不知曉,且他所立下的這些功勞,也不好直接對外公開,因此我也並沒有在之前與諸位解釋。」

曹肅將一些功勞都算在了蘇朝的頭上,蘇朝就是他自己,他給自己分點功勞,總沒有錯吧?

幾個朝堂大老這才知道,原來蘇朝便是默默一直隱藏在曹肅背後的一員大老,如此一來,很多事都說得清楚了,許久之前,他們也曾經懷疑過,曹肅背後應該另有一支隊伍,在幫助曹肅處理一些棘手的事情,如今看來,這個人便是蘇朝了。

他們針刺一樣的目光完全緩和下來,看向蘇朝,紛紛微笑。

蘇朝也報以淺笑,年輕的臉上也多了幾分的傲然之意。

這才對了,這傲然之意一出,眾人便感覺蘇朝身上多了幾分年輕人的朝氣,這才像是年輕人該有的狀態。

蘇朝澹澹笑道:「大將軍謬讚了,都是在大將軍的指示下才圓滿完成的各項任務,在座諸位大臣,又有哪位不是立下了赫赫功勞,蘇某的這些功勞,在諸位大臣面前,簡直不值一提。」

眾人沒想到蘇朝得到了大將軍的賞識和誇讚後,竟然並不貪功,且看上去十分謙虛。

這番誇讚眾人之語,頓時讓先前對他有些看法的諸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像王勐這樣的直腸子最受不得這種誇讚,連忙也自謙道:「哪裡哪裡,蘇大人謙虛了,我王某人一直對大將軍忠心不二,也一直完全同意且堅決服從大將軍的任何決定,我一眼就看出蘇兄乃是人中龍鳳,既然先前已經立下了如此多的潑天大功,這朝廷一品大員的座位,完全坐得!」

明明剛才還是第一個不耐煩的人,現在竟然說出這樣的話。

眾人暗道這王勐當真也是臉皮厚的緊。

魏楷乾咳一聲,開口道:「大將軍寬心,我等並非是認為蘇朝大人不適合做這一品的征西大將軍之位,只是今日來到大將軍府中,其實是想要知道一份整體的征西計劃,否則接下來戰事一旦開啟,我等若是一無所知的話,恐怕也不利於相互配合。」

魏楷的言外之意,曹肅和蘇朝都聽得懂,無非是想要讓蘇朝拿出點乾貨來,光身份出身、個人實力和功勞傍身還不行,征西主帥,總要有整體的征西方略吧?

曹肅把目光掃向了蘇朝,蘇朝就是曹肅他自己。

他向前一步,在眾多大老的眼中,道出了自己的整體方略:「依下官之見,攻伐西州,當要牢記八字要訣。」

「八字要訣?」

蘇朝道出此言,眾人紛紛側耳過來,心思活絡。

須知道,當年大將軍還十分年輕的時候,就道出過「攻城為下、攻心為上」的至理名言,至今都流傳在世間,被廣大將領尊崇。

現在這蘇朝又講八字要訣,難不成還是這八字?

若還是這八字的話,那未免太過兒戲了,因為如今整個西州已經亂成了一鍋,不攻城略地,如何一步步的壓制西州亂軍之氣焰?

「哪八字?」

翁肖目光如電,盯著蘇朝。

蘇朝朗聲開口,聲音迴響在了將軍府的議事廳內,中氣十足:「勢如雷霆,十面擒王!」

勢如雷霆,十面擒王?

眾人聽著青年將領這突然道出來的方略計劃,都紛紛身軀一震,十分訝異。

王勐、王慶、朱明在內的朝廷大將都口中喃喃自語,反覆的念了幾遍這八字,頓時眼睛都漸漸的亮了起來。

蘇朝甚至還沒有作出什麼解釋,眾人對這八個字,就都紛紛有了自己的想法。

「妙啊!」

軍機閣大臣中,仲津年紀最輕,相貌最丑,此刻咧著嘴笑了起來,撫掌而道:「蘇帥這八個字,算得上是精妙絕倫,若是能夠以此為方略,則西州可定。」

仲津稱呼蘇朝為「蘇帥」,第一個表態支持蘇朝為征西主將。

眾人也都反應了過來,再無半點質疑。

這蘇朝,武功高的嚇人,跟腳厚實,此前又立下了眾多功勞,現在打仗也一看是得到了師門真傳,這八個字可不是普通人就能說出來的,蘇朝能如此精鍊總結,專對西州糜爛局勢定下征西方略,眾人還能有什麼好說的?

「如此一來,臣等也明白該如何配合了,希望蘇帥能夠早日平定西州,為朝廷解決西北之亂。」

眾臣紛紛拱手表態,眉宇間的鬱結之氣盡散。

如此一來,只剩下一個問題了。

那就是大將軍的師門,到底是什麼師門,怎麼這麼厲害?——

宣和六年,十月二十一。

神都西郊之外,朝廷舉辦祭祀大典。

為征西大軍出征西州,焚香禱告,祈求上蒼賜下明福,保佑西路大軍凱旋歸來。

大將軍曹肅身著玄甲,佩戴名劍「鴻光」,設香桉,輔祭物,親自臨祭,命軍機大臣仲津誦讀祭文。

祭文讀完之後,曹肅請蘇朝登壇,拜為大都督、右護軍征西大將軍,進封銘侯。

曹肅將從太師手中得到的名劍「鴻光」賜給蘇朝,並有徵西大將軍印綬遞交。

蘇朝正式登上歷史舞台,成為了朝廷的一品征西大將軍。

隨後,十萬已經集結完畢的大軍,在蘇朝統帥之下,向著西關進發。

這十萬大軍,有六萬步兵,三萬騎兵,還有一萬的弓兵。

步兵的數量還是在多數,但曹肅同時還徵發了不少的民夫輔事,其中就包括集結幽州的大量馱馬、次等馬入隊。

因此雖然多為步兵,但大軍的戰馬數量可不少,大軍前行的速度也很快。

只用了數天時間就來到了西關,隨後便走出西關,殺入了西州之地。

蘇朝一入西州,陶明文便已經知曉朝廷大軍已至。

但他沒有感覺到害怕,朝廷早已經不是原來的朝廷了,這幾年裡,他數次打敗朝廷,就連原先的金吾衛大將燕笪都敗在了他的手中,如今再換了一個將領來,他又有什麼害怕的?

如果是曹肅,可能他還忌憚一些,畢竟曹肅百戰百勝的戰績擺在這裡。

可曹肅竟然拜了一個書生為帥,這分明就是沒有把他沖天大將軍放在眼裡。

陶明文因此也勃然大怒,決心一定要再次擊敗朝廷,迫使曹肅和談,像前面幾次一樣,用糧食來換取西州之安定。

整個西州,前前後後已經亂了數年光景了。

曹肅如今坐鎮神都,不好輕易親征,但他卻可以藉助虛象轉生的蘇朝之手,徹底擊敗蘇朝,再還西州一個安寧穩定的生存環境。

只要西州穩,這神都就能穩。

接下來就可以南下劍州,攻取天下糧倉,再北面和西面兩路夾擊,攻取東南,一統天下。

征西大軍出關之後,征西大軍的密報只多不少,但朝堂上和民間對於征西大軍的關注就少了許多,因為信息渠道不通暢,神都中的平民能知道的東西不多。

與此同時,一則從北方備武學堂中傳出來的消息,飛到了神都城內,令稍稍平穩一些的神都城再起幾分波瀾——

神都,司徒府。

封余禪在神都之變中立下不小的功勞,其率領的部分禁軍,在太師圍攻皇城之前,抵擋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勢。

隨後更是死命的攔住了榮盛的兵馬,為之後曹肅的神兵天降奠定了基礎。

然而,封余禪的真實目的,卻不是為了曹肅可以擊敗榮政,而是為了解救天子,讓天子脫離榮政的魔爪,這樣也算是拯救了聞家朝廷。

然而沒想到的是,最終的獲利者卻是曹肅。

當初為了對付榮政,兩方人馬不得已而合兵一處,真實結果是並肩作戰,一起擊敗了榮政。

此為殊途同歸,因此封余禪也為有功之臣。

既然是有功之臣,那便是要賞賜,因此曹肅表奏朝廷,擢升右將軍封余禪為當朝司徒,位居三公之位,同樣也是一品紫衣大員,且從身份尊貴程度上來說,司徒、太尉和司空是當朝三公,榮政在做太師之前,便是當朝太尉,位列三公。

之後才更進一步,做了太師,其實也是類似於三公的官身,但在榮政時期,太師高於三公。

現在太師敗了,自然不會有第二個太師出現,而封余禪則更進一步,成為了新的三公之一,是為司徒,封司徒。

封司徒成為了三公之一,其主要職權便是掌管天下土地與圖和記載人民數目的戶籍。

當然了三公的象徵意義大於實際意義,封余禪也不會真的去做這具體工作,可以理解為是戶部的分管領導。

既然是分管領導,平日裡也不會真的去分管戶部,空閒時間多於上班時間,禁軍兵權被曹肅剝奪之後,竟然一時間有些閒散,除了按時點卯上朝之外,便再無其他具體事項。

封司徒身份尊貴,又立下赫赫功勞,朝堂內外都十分尊敬他,並且從他們的視角來看,封余禪簡直就是大將軍跟前的紅人。

因此每日裡來拜會封司徒的人也不少,司徒家門之前車水馬龍,十分熱鬧。

這一日,司徒封余禪繼續在家中設宴,招待與之交好的眾多朝廷權貴。

宴會之上,觥籌交錯,天寒地凍之下,身姿曼妙的舞女依舊編排出了一曲醉人的舞蹈。

來此參加宴會的神都權貴看得心神蕩漾,心中直呼封司徒雖然年紀大了,但老而不死,這享受的本事卻是一流。

酒過三巡,封余禪面色紅潤,他舉起酒杯,向著眾多權貴笑道:「諸位,老夫不甚酒力,就先行退場了,你們接著奏樂接著舞,不醉不歸。」

眾多權貴見封司徒一副不勝酒力的樣子,也紛紛會意。

看著兩個身材曼妙的侍女攙扶著他,走進了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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