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一拳轟開萬重山(月票加更)

葉銀章喊停的原因,倒不是因為這裡的環境不好。

而是他看到了一柄劍,一把刀。

劍是斷劍,刀已彎曲成環。

同時,還能看到那塊乾地上面,有著星星點點濺成一團團的血跡,與那大院子的烏黑血水窪地,有些不同。

這血,是新鮮的。

「是誠兒的劍,和玉英的刀,他們兩個,真的出事了。」

葉銀章聲音中全是壓抑的怒氣,帶著一絲驚恐。

柳長河卻是雙刀出鞘,冷聲道:「就是這裡了,應該剛剛戰過沒多久,還沒有撤離。大家散開,悄悄摸上去,救人要緊。」

說完帶頭前行。

「不對!」

張坤眉毛一挑,心臟狂跳。

他感覺到全身都不自在,似乎有著什麼巨大危機臨頭,勐然大喝一聲,「趴下!」

聲音出口的同時,他本人如同被大風吹拂,向前勐然傾倒,貼地疾行……

如蛇行,似狸竄,幾步就竄過十餘丈距離,到了圍牆腳下。

耳中就聽得「啪啪啪」如同爆豆般的巨大槍鳴。

火光閃耀,照亮夜空。

回首望去,就見到,隨同自己前來的那群人,大部分都已經第一時間臥倒。

尤其是源順鏢局幾位鏢師,包括王靜雅在內,聽到命令,想都不想,就撲在泥漿污血灰塵里。

子彈「休休」從他們身體上空掠過,倒是沒傷到誰。

但是,那些楊家的護衛和小刀會一些漢子,卻有七八人沒有反應過來,撲倒得慢了一點。身上就濺起血花,抽搐著倒地。

沖在最前的周長河,只是跑出數步,就如同被重錘擊中一般,肩部中了一槍,歪歪斜斜倒地,兀自怒聲痛罵,「好賊子,竟有埋伏。」

葉銀章貓在地上,怒火填胸,高聲示警:「是朝廷禁衛軍,還有燒香的,他們聯手了。立盾,盾牌呢,隨我殺上去。」

他的聲音悽厲嘶啞,顯然,剛剛這一波突如其來的槍擊,讓小刀會傷亡慘重,把他打懵了。

「哈哈,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小刀會,你們這些反賊,末日到了。」

一個粗豪聲音響起。

院子中火光大亮,就看到頂盔貫甲的一個身形胖大的將領,站在敞開門戶的院子裡。他的身邊站著一個鬚髮皆白,面色紅潤的老道士。圍牆上下,院落正中,站滿了各色衣著的槍手。

有的拉動槍栓,重新瞄準。

有的還在用通條裝填……

煙霧瀰漫中,接下來的一輪攻擊,又要發出。

『禁衛軍用的是洋槍,紅蓮會用的是清軍老式裝備,抬槍……』

還有弓手,刀手。

張坤背靠著圍牆,靠著背部肌肉和手肘,大腿擠壓力量,身體蠕動著就上了圍牆。

一眼掃過,看清了院內防禦。

心中就是冷笑。

他也不拔刀,翻身上了圍牆,雙手一抖,兩柄左輪手槍,出現在手中。

身形半轉,槍口移動,啪啪啪啪……

密如急雨般的子彈,就向著他的身前,呈扇形灑落下去。

轉輪嗡嗡聲中,子彈如奪命死神一般,精準無比的鎖定院牆上下槍手的腦袋。

只是兩個呼吸之間,他雙槍十二粒子彈就打光了。

站在圍牆之上,腳下未動,身前就倒下十二個穿著輕甲,手持洋槍的禁衛軍。

「前沖,不要停,張坤得手了。」

外面,首先反應過來的是王靜雅,她拎著兩個八棱紫金錘,象雌豹一樣往前疾沖……

也不知她是怎麼想的,並不衝擊正門敞開之處,反而找到圍牆薄弱點,一錘當先轟出,那牆應聲而塌。

王靜雅騰身躍起,雙錘微擺,就把兩個掉落下來的軍士,打得身軀彎折,倒飛而起。

她的身後,數人刀光滾動著,殺了進去。

葉銀章看得目眩神迷,暗暗懊惱,心想自己連一個姑娘也比不上了,這些年真是白活。

他厲聲喝道:「隨我沖。」

手中銳光暴雨般嗖嗖射出,直衝正門。

身後一片喊殺聲。

張坤十二粒子彈打完,雙手重重一抖,轉輪彈出,雙手掌心又滑出兩個裝彈器來,左手裝右手槍,右手按在左槍轉輪處。

這槍是好用,就是太麻煩了,手續也太煩瑣了,裝個彈都得花費兩三個呼吸。

有這時間,遇到高手,都能砍出數十刀,跑出近百米了。

張坤眼神冷冷望著四面,控著場面,只看哪裡威脅最大,就先攻哪裡。

他想得倒是周詳,那邊廂老道士卻早就發現不對。

身形捲起狂風,撲上前來的時候,嘴裡兀自大喝:「是張坤,血眼狂刀,不能讓他裝子彈,卡贊布統領,一齊圍殺……快快,否則就會壞事了。」

他的聲音緊張焦急,微帶慌亂。

顯然是沒有想到張坤也會在此。

京城就只有這麼大,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作為老江湖的蓮心尊者,哪裡會不知道。

他知道,這位狂刀雖然看起來年輕,卻早就闖過皇宮,還與尹伏宗師戰過一場全身而退。

更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生死擂上,以掌破拳,生生斬殺會友鏢局一流高手張重華。

這可是實打實的戰績,任何人都小看不得。

而且,當日在綠柳山莊一戰之時,他可是親眼目睹了張坤那短槍射擊的神准。

這時,哪裡還敢站在那裡拿大?

看著對手裝子彈……或是準備完成,再來一輪射擊,自己或許能躲能擋,這些手下,可能差不多就要被對方一個人殺光了。

「五大香堂,隨我一同出手。」

說著話,手中獨角銅人,已是挾著厲風轟落,打塌了圍牆的同時,銅人一轉,呼嘯著,橫掃張坤頭顱。

咣……

刀光如瀑。

火星飛濺中,張坤身形微晃,立即站穩。而那蓮心尊者卻是身子後仰,腳下控制不往,拖出兩道長長印痕,退了七八米遠。

然後,他的眼前就見到雪亮刀芒如長河浪卷。

跟隨自己一齊衝擊的五大香主,有三個,已是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人斷頭,兩人腰折……

餘下兩人心中大駭,連滾帶爬的不敢再次沖前。

『寧願硬拼一記,以輕兵器擋格重兵器,也要搶先殺我手下香主?』

只是拼了這一記,破了自己蓄力一擊,蓮心尊者心中已然感覺不妙。

明明自己手中獨腳銅人勢大力沉,練的功法也是增力量,強體魄的,偏偏還在硬拼之中落了下風。

『他到底有著多強的力量?』

「明王法身,伏魔斬妖……」

老道士一手舉著銅人,一手駢指成劍,指在眉心,腳下輕踏地面。

身上就湧現出一股玄奇的氣機,有金光若隱若現。

「我是魔,還是妖?」

張坤被氣得笑了,身形再進,一步踏過三丈,刀光如練般的落。

他此時人刀合一,刀即是人,人即是刀,出手之間刀意縱橫……

雖然老道士看起來古古怪怪,但他一點也沒放在心上,心之所至,無物可阻。

哧……

如雪刀光錯落飄忽間,就已挑開銅人瘋狂轟擊,斜斜斬在老道士的頸側和胸前,連斬三刀,發出沉悶聲響。

血光迸濺處,那老道士應聲飛跌,卻是頭也不回的往後院疾奔。

「風緊,扯呼!」

好傢夥。

張坤接連三刀連環得手,斬在老道士身上,滿以為,會斬斷頭顱,把對手當場殺死。

卻沒料到,就如切在鋼筋混泥土上,又有著無窮彈性。

自己這幾刀,足足數百斤上千斤的刀勢切割,只是斬破了對方的皮肉,連骨頭都沒有斬斷。

對方雖然受了傷,卻仍然生龍活虎,血液都沒流出多少,還能瘋狂向後奔逃。

破爛道袍裂開處,能看到老道士的皮膚泛著澹澹金光,細膩有若金玉。

「這是什麼練體術?不太像是神打之術,難道真的有什麼明王法體?」張坤心頭火熱,死死盯著老道士。

一腳踏落,落地塵土飛揚,緊接著又輕若無物般,貼地疾奔。

身形掠過與王靜雅打得激烈的卡贊布統領身側,一刀如水般漫過,斬飛對方的頭顱,腳下微轉,就向著後院老道疾追而去。

「先殺槍手,留下一個活口,救人要緊。」

張坤匆匆扔下一句話,跟著老道士就一頭扎進後院之中。

外面有著葉銀章和王靜雅,可以算得上兩個暗勁大拳師。

那些槍手被自己打亂陣型,靠近身邊,威脅已經不算太大。

尤其是,當自己連殺幾個高手,打跑老道士之後,紅蓮會和朝廷禁軍這邊,雖然看起來仍然人多勢眾,卻已經大勢已去,翻不起什麼浪花。

關鍵問題是,老道士在這緊要關頭,不向外逃,反而向裡面飛奔,肯定是有著他的道理。

很可能,那受到埋伏的李思誠和葉玉英就被關押在此。

更有可能,楊英小丫頭,也被擒捉在這地兒。

事情發生不久,他們應該還來不及轉移。

一般情況下,眼看著算計落空,不想著逃跑,還要頑抗。

要不就是有著反殺的後手,要不,就是有著保命的底牌。

無論是哪一樣,張坤都不想見到,他一向認為,躺下的敵人,才是最好的敵人。

夜長夢也多,快刀斬亂麻,是最好的處理辦法。

前腳後腳,追著老道士蓮心尊者,眼見得老道士進了一處石頭房屋,回手關閉門戶。

張坤想也不想,足尖斜勾,勾起路旁一座石鎖……

轟!

石鎖裹挾厲風,超越千斤的力量,重重轟擊在木門之上。

破門直入。

一個金黃色銅人腦袋,彭的撞在石鎖之上,把石頭砸成數塊的同時,屋內響起一聲失望嘆息。

緊接著,老道士就厲聲喝道:「張坤,我知道你是來救人,如果不想讓這滿屋小孩死在此地,你就發下誓言,放老道離開。否則,玉石俱焚,勿謂言之不預!」

終於,這位惡名昭彰的蓮心尊者,露出了色厲內荏的真面目。

話里的虛弱,就算隔著一座門戶,張坤也能聽得出來。

他緩緩走到門邊,眼神冷如寒冰。

先前是沒有猜錯。

這傢伙還真的把上次自己救出來的一些孩童,又重新綁了回來。

這已經不是什麼作惡不作惡的問題,而是喪心病狂,無法無天之極了。

張坤甚至還看到,有一個年輕人,手裡還拿著銀針,小刀。室內布置得干靜整潔,十數個小孩之中,有一個胸口已然被剖開。嘴裡塞著布片,眼神恐懼,面容扭曲……

放血,取心,那藥劑還在製作?

張坤身上湧起狂亂殺機。

這些魔鬼真的除之不盡,殺之不絕嗎……

地獄空蕩蕩,魔鬼在人間。

果然如此。

「師父!」

突然,屋內響起一聲絕望中帶著驚喜的稚嫩女聲。

糟!

張坤眉毛狂跳。

那是楊英。

他剛剛故意不去看向楊英被綁著的方向,就是不想引起小傢伙注意,露出蛛絲螞跡,讓老道士看到機會。

結果,有些情況還是不能避免。

自己的到來,對楊英小丫頭的心靈,衝擊實在太過巨大。

以至於,小傢伙完全沒能控制情緒,一聲師父脫口而出。

「哈哈,去死吧。」

蓮心尊者久闖江湖,從江南到江北,逃過了不知多少次圍攻,戰鬥經驗可謂豐富得能寫出一本百科全書。

聲音入耳。

他第一時間就反應了過來。

反手抓起楊英右足,呼的一聲就舞成半圓,向著張坤當頭砸來。

而他的右手,卻是旋轉反掄獨角銅人,舞動如風,嗚嗚鳴嘯著,重重橫砸張坤腰肋。

『就看你接不接,躲不躲?』

老道士身兼佛道兩家所長,雖然沒有達到化勁,勁力並未剛柔合一。但他練了獨門煉體之法,又有神打加持,戰力比起一般的化勁來,其實也沒弱上多少。

尤其是,因為常年搞事情,他的戰鬥經驗,比起化勁宗師來都要充足,臨場應變更是可圈可點。

這時用的正是戰場十字錘法。

左手豎錘,以人為兵;右手橫錘,才是真正的殺招。

猶豫就會敗北,他給了對手選擇,實際上,沒得選擇……

除非,張坤能對楊英小丫頭不管不顧,直接一刀噼成兩截。

否則,任憑他化剛為柔,再如何護著小丫頭,都躲不了橫擊的獨角銅人千斤以上的力量掃在腰間。

所以,不管張坤如何應對。

小丫頭都必死無疑。

無非就是當場被砍起,被震死;抑或是等張坤被砸得骨斷筋折之後,再被剖心取血而死。

就是兩難局面。

『就看你是俠義心腸,還是心狠手辣?』

老道士眨眼之間,就設下了一個賭局,賭的自然是自己的命,也是張坤的命。

他覺得這次,自己仍然不會輸。

事實上,他還真猜對了。

張坤無論如何,也不會用刀去噼斬楊英有如飛輪砸落的小小軀體。

這種事情,他真干不出來。

只能脫手,松刀,雙臂畫弧,腳下立地如松。

一手斜伸,身形前探……

嵴椎咯吱響成一片,化為龍形探手,卸力消力。

另一隻手隨後搭上小丫頭的身體,化掌為拳。

轟……

重重轟擊在小丫頭身體之上。

如擂巨鼓!

發出巨大震響空鳴。

「不對!」

蓮心尊者眼神微凜,似乎感覺到哪裡不對。

既然鬆了刀,又何必用拳。

想要救人,又為何全力攻擊?

這不合常理。

心念轉到這裡,手中獨角銅人還差著三寸距離,才挨到張坤的腰肋,抓著楊英的左手,卻是突然一震。

這感覺十分奇怪。

他突然發現,自己的左手,突然像是探入了磨盤旋渦之中……

穿透,震盪,橫絞,豎纏,各種力量凝成一股,有剛有柔,狠狠衝擊過來。

喀啦啦……

爆響聲中,老道士左手不受控制就失了力氣……源於手掌,再從小臂到大臂,整個左邊膀子,斷成了十七八截。

被一股無窮巨力,震絞成碎片。

血肉橫飛。

巨大痛楚襲上心靈。

蓮心尊者痛吼一聲,眼中全是不敢置信。

「隔山打牛,你是化勁煉髓宗師?」

這般年輕,卻是如此強大,他就算是娘肚子裡練武,也不可能達到這種地步吧。

無論是修為境界,還是實戰經驗,以及拳法圓滿神妙,都不可能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小年輕所能達到的。

隔山打牛這種極致拳法,據說,一般是那種能開創一個時代的大宗師,才能徹底掌控。

往往會成為宗師級老拳師,向四方賓客表演的殺手鐧。

告訴別人,沒有這份力量的掌控,不要前來挑戰找死。

沒想到,這種失傳的拳法,竟然會在一個如此年輕的拳師手裡再現。

一拳打出,完美的沒有傷到小丫頭分毫,所有力量傳遞過去,更是避過了煉體成鋼般的外門護體法門,從筋脈骨肉內部爆發,直接炸開手臂,擋都沒法擋。

這才是「隔山打牛」的詭異之處。

左手既斷,右臂無力,老道士還沒來得及再次變式,眼前就是一花。

一隻手掌穿過被穩穩接住小女孩,從她的胳肢窩裡探出……

先是化掌,指尖觸及老道士左胸;

再是化為半拳,二次重擊,一股綿柔不盡的力道轟中。

再接著,手掌三次收縮,化為實拳,重若山崩般打中……

三拳化為一擊。

無窮巨力勐然爆發。

老道士身形一震,後背就出現一個巨大拳印凸起。

已是被力量貫穿前後,心臟碎成八瓣。

他嘴裡鮮血狂涌,眼神漸漸暗澹。

「好拳法。」

仰天就倒。

「雙手撥開千層浪,一拳轟破萬重山。」

張坤抱著楊英小丫頭,輕輕摸著她的頭髮,聽著小丫頭嘶聲裂肺,死裡逃生的大哭聲,心中惻然,又覺心懷大暢。

《吞噬星空之簽到成神》

剛剛這一拳,在心中巨大的憤怒和殺意支撐下,他突然觸摸到了某種武道本質。

拳法,本來就是殺人術。

無論有無兵器在手,只要出手,唯一的目標就是殺。

以殺止殺,以暴易暴,如此而已。

太極奸,八卦猾,最毒莫過心意把。

他心意融拳,拳未至,意先攻……

這才是隔山打牛的真意所在。

才能做到,不傷楊英,反傷蓮心道人,破其一身絕妙護體硬功。

勁力運用之妙,一至於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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