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野蜂這種一言堂企業,羅耿的管理跟皇帝統治沒啥區別,員工的話語權基本等同於零。

陳耳東在臨時辦公室一直待到下班,都無法進入工作的狀態。

他所有的心思都在懶貓,每天回家後就跟老師備課一樣,把第二天的工作都在腦子裡過一遍才睡覺。

當搬家的業務拓展、話術精進忽然變成房屋租憑和民宿打造,他一時半會兒根本轉變不過來。

「陳總,一會兒的頭腦風暴會還是我去參加嗎?」

正在苦惱中的陳耳東被人呼叫,問話的是之前租房項目小組的負責人唐榮浩,陳耳東入主五部後,他就已經不再是負責人了。

「你去吧,我還不熟悉。」陳耳東隨口回了一句。

「陳總,我好激動啊。」唐榮浩語調一變,本來還站著的他忽然蹲了下去,兩眼放光看著陳耳東。

「激動什麼?」陳耳東和他不熟,不知道他想表達什麼。

「當然激動啦!我們就是個項目小組,一下子變成一個部門了,哈哈,而且你懶貓做的那麼好,你來帶項目,肯定沒問題啊!」

唐榮浩的樣子就像中了彩票似的,陳耳東卻絲毫沒有感同身受,只是敷衍的一笑而過。

最近幾年的他,不再喜歡被不熟悉的人熱情相擁,而是習慣性的保持一定距離。

曾經活躍在社交場的那個陳耳東是個自來熟,四海之內皆兄弟。

只要是他組的局,遇見新認識的朋友他都會表現出對待老朋友的那般熱忱。

「浩子,開會了。」這時從門外傳來一個聲音,唐榮浩回了句「好」。

「陳耳東?」那個聲音又問了一句話,陳耳東這才轉過頭去看了一眼。

「江執行長,你好。」原來叫他的是江學開。

「你怎麼在這兒?」江學開問。

「調過來工作了。」陳耳東回。

「喲,你懶貓做得好好的,怎麼捨得來干租房了?」江學開的語氣充滿了嘲諷。

江學開一直看陳耳東不順眼,但又嫉妒他的能力,兩人只共事了短短几天陳耳東就去了懶貓。

後來懶貓名聲大噪,江學開更加眼紅,他只得私下和人吹牛說他教了陳耳東不少東西,所以懶貓才做得有聲有色。

「你還不知道吧?我們項目小組升級成新的部門了,陳總是總經理,以後跟四部平起平坐。」

唐榮浩不知他倆的瓜葛,洋洋得意的向江學開炫耀,

「新的部門?什麼意思?」江學開驚訝的問道,驚訝中放佛還帶有一絲恐懼。

「下周一你就知道了,我們五部的揭牌儀式。」唐榮浩可不會停止顯擺,他雖然和江學開關係不錯,但平時也沒少被江學開揶揄。

「我去開會了。」江學開扭頭就走,陳耳東知道,他受刺激了。

「這個江學開,還說等我去開會自己就走了,陳總,那我去開會了。」

看著唐榮浩離去的背影,陳耳東的沮喪之情無以復加。

在野蜂這幾個月,他對勞動密集型行業的從業者有了切身感受。

倒不是歧視這些人,但一想到每次坐在三部會議室聽那些五大三粗話都說不利索的人高談闊論時,他就渾身難受。

他不止一次問過自己,為何要跟這些人為伍?

論學識、素質、才幹,他們都不可能是同坐一屋的帳下之人。

除了懶貓這幾個小夥伴跟葉栩,他在野蜂根本感受不到現代企業的氣息。

眼前這個唐榮浩,就是個沒頭沒腦的傻大個,包括龔育強,這樣的人在他手底下工作,難度之大可想而知。

星期三,省外分公司的負責人陸續來到錦城,連北方區域老總詹自豪也來了。

詹自豪是曾經三部的總經理,也是最早跟羅耿一起打拚的班底之一,長江以北的分公司全部由他統管。

論地位,他是野蜂的第三號人物。

陳耳東第一次聽說區域公司,還以為野蜂跟別的公司一樣,什麼西南區域、東北區域,其實除了野蜂總部之外,就只有詹自豪一個區域總。

羅耿舉辦了一場接風宴,參加的全是紅牌管理層,陳耳東作為新晉紅牌,雖然還掛著黃牌,但也在受邀之列。

不光如此,他還坐在了主桌,在一眾管理層眼裡,尤為打眼。

主桌除了黃西田和詹自豪,其餘都是各部門的正職領導外加一個葉栩。

甘明遠看著上周還屬於自己下屬的陳耳東竟然搖身一變成了正職紅牌坐在了主桌,氣得直咬牙。

同桌的鄭洛奇也是暗暗叫罵,在他看來,陳耳東無非就是做了個懶貓,憑什麼就能晉升到管理層。

羅耿說了幾句祝酒詞,大家舉杯之後開始吃飯。

外地返錦之人里,以詹自豪為尊,許多他原來的下屬和老同事都來找他敬酒。

詹自豪酒量極好,頃刻之間就吞下了十幾杯白酒,但看他的樣子,就跟喝的白水似的,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的年紀比羅耿還要大上好幾歲,羅耿私下裡稱他一聲詹哥。

中國人的酒文化濃縮在了野蜂的包間,幾張桌之間來回敬酒,說的全是場面話。

陳耳東是主桌最受冷落的一個人,沒有人和他說話,也沒有誰來找他敬酒。

有羅耿在場,葉栩就算想跟他說話卻也不敢,陳耳東只是象徵性的敬了羅耿、黃西田和詹自豪一人一杯,然後坐回座位小口吃菜。

詹自豪又喝了幾大杯,甘明遠摟著他的肩膀說:「老領導,常回家看看我啊!」

甘明遠是以前詹自豪在三部最後一個和他搭班子的副手,兩人關係很好,詹自豪說:「我這不回來了嗎,哈哈。」

甘明遠和詹自豪耳語了幾句,詹自豪走向陳耳東,大手一拍,重重的的打在他的肩上,說:「你就是陳耳東啊?」

「是的,詹總。」陳耳東禮貌的回了一句,一個聲如洪鐘,一個文質彬彬。

「來,剛才你找我喝的那杯不算,懶貓是我們的明星業務,就為懶貓我跟你喝三杯。」

詹自豪酒意正濃,加之嗓門本來就大,震得陳耳東耳膜隱隱生疼。

詹自豪拿了兩個大杯子,陳耳東一抖,他本以為三杯白酒都是桌上的小杯子,他今天喝的少勉強能應付,可哪曾想詹自豪竟然換成這麼大的杯子。

「後生可畏,來,乾了。」詹自豪倒滿一杯後就說了這麼幾個字,但卻沒有自己先喝。

他和周圍人都盯著陳耳東,陳耳東也清楚,論資排輩,他得先喝,但看著這麼大一杯白酒,一旦下肚,他一定完蛋。

「陳總,這才第一杯啊,磨蹭什麼呢?」說話的是甘明遠,他早就聽聞陳耳東的酒量很差,這三杯酒正是他攛掇詹自豪乾的。

陳耳東撇了眼甘明遠,從他那幸災樂禍的表情里瞬間明白了原委,他將杯子往嘴裡一送,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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