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雲爛兮,乣縵縵兮。

日月光華,旦復旦兮。

對於很多人來,前面那句『卿雲燦爛如霞,瑞氣繚繞呈祥』並不重要,後面那句『日月光華照耀,輝煌而又輝煌。』才是他們想聽的。

復旦,就是輝煌又輝煌的意思。

是文科生的top2選擇。

但是,對於秦縵縵來說,就感覺很操蛋了。

進校第一天的「竹葉青事件」,連同穿鑿附會的姓名緣分,高中三年,她的名字始終和卿雲連在一起。

特別是那幫文科生,提起復旦便會提起兩人。

當然,倆人時不時交替年級第一的成績排名,也起了推波助瀾的效果。

「你來了?」

「我來了。」

「你不該來!」

「但我還是來了。」

「你本不該來的。」

「可我已經來了。」

沫若園裡的銀杏樹下,少男和少女都忍不住笑了。

「古龍癮過夠了吧?」

卿雲說完,不客氣的一屁股坐在了秦縵縵的身邊。

30cm左右的距離,不遠不近,但踩在她的心理防線上。

再近一些,便是情侶的距離。

但要說遠,離朋友間60cm的距離卻足足少了一半。

秦縵縵眼角有些抽搐,這人的流氓,開學第一天她便知道了。

甚至那時有那麼一刻,她覺得面前的少年比那竹葉青還毒。

都市裡的花季少女們並沒有那麼無知,沒有經過魂環大神背刺的小說,在這方面起到了普及的作用。

背帶褲的面料其實很薄,卿雲的鼻子顯然也很挺。

秦縵縵往旁邊挪了挪,決定不跟這人一般見識。

如果還是上輩子外表自傲實際自卑的18歲,卿雲會反方向挪挪。

但此時的卿雲……

他跟著挪了挪。

不多不少,保持著30cm的距離。

秦縵縵有些無語,扭頭瞪了他一眼。

臭不要臉!

不過看到看卿雲那顯然是精心收拾了一番的模樣,嘴角還是不自覺的翹了起來。

還是挺重視的嘛!

她感覺主動權還是在她手裡的。

「男女授受不親,禮也!」

面如冰霜,這個表情的演繹,秦縵縵表示毫無難度。

為了避免麻煩,過往的兩年多里,她在學校面對男生時,一直便是這樣的。

卿雲眉頭一挑,笑眯眯的接了一句,「援之以手者,權也。」

見秦縵縵的小臉頓時變了,他嘴角扯了扯,「行了,別拽文了,文青女的人設不適合你,你就是個理科女。」

援之以手?秦縵縵強行按下心裡的慌亂,雖然她不確定卿雲是否看穿了一切,但她卻享受著和他的鬥嘴。

「hang~本姑娘文理兼通,樣樣第一!」她斜睨著他,下巴指著不遠處的教學樓,光潔精緻的鼻尖在夕陽下染上了黃暈。

女孩那完美的側顏,讓卿雲看得有些呆了,狠狠地捏了一把大腿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不過卿雲還是有些慚愧。

幸好,這是高中。

幸好,秦縵縵穿的是校服。

幸好,她還不滿18歲。

幸好,他上輩子見過……

不能跟著她的套路走,否則就和前世一般。

「那可不見得。」卿雲轉過了身子,乾脆光明正大的欣賞起眼前少女的風情。

這有些肆無忌憚地眼神讓秦縵縵心裡有些發慌,但也不想躲閃,輕嗤了一聲,

「呵……你是想說你數學能和我打成平手?」

數學是兩人在考試里始終沒有分出勝負的科目,也是卿雲的驕傲所在。

畢竟他的數學能拿到金牌,而秦縵縵沒有參加過數學競賽。

不待卿雲說什麼,她燦然一笑,露出八顆潔白的牙齒,

「卿雲,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的150分是你努力的結果,而我的150分是因為卷子也就150分。

數學競賽太簡單了,我懶得浪費時間而已。」

卿雲聞言有些默然。

他知道,秦縵縵這話雖然臭屁了些,但是是實情。

否則她也不可能在28歲時便獲得了華國數學最高榮譽。

不過……

你這小丫頭還想PUA我?

卿雲也露出了八顆潔白的牙齒,指了指她放在膝前的隨筆本,

「秦縵縵,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寫的那些散文滿篇都是無病呻吟?

你那閨蜜之所以讓你的稿子上校刊,是因為你的照片可以帶動銷量。」

秦縵縵聞言頓時就不好了,忍無可忍的怒道,「不會說話就把你的嘴閉上!」

她肺管子被捅的疼。

她也清楚卿雲說的都是事實。

因為她親眼見過那些男生把她的照片剪下來。

卿雲從諫如流的閉上嘴了,轉過頭來念著清心咒。

秦縵縵很兇,氣鼓鼓的。

生了一會兒悶氣,秦縵縵忽地自個兒樂了起來,「我從來沒有想過,我們的第一次對話就是互懟。」

竹葉青事件後,特別是那『契在古文中的緣分』,使得倆人根本不敢交談。

教室里偶爾的眼神碰撞也是一觸即分,生怕引起別人的誤會。

清譽,對秦縵縵這樣的貴女,很是重要。

而那年年少的卿雲也很有自知之明,一無所有的年紀,是沒有資格的。

不過此刻的卿雲卻笑了起來,「好像,也並不是那麼困難。」

很平常的話卻讓秦縵縵小臉漸漸的紅了起來,她總覺得今天的卿雲怪怪的。

更像是突遭大變前的那個臭流氓,但也很大的不同。

她比卿雲想像的還要了解他。

情竇初開的年紀,名字經常連在一起被提到,任誰都做不到心如止水毫無波瀾的。

拋開第一天兩人的曖昧不談,大變前的卿雲,非常的自傲,喜歡和人在成績上爭強好勝。

但秦縵縵知道,其實他骨子裡卻是極度的自卑。

因為在平時和同學的交往中,卿雲很怕欠人人情。

都知道他是貧困生。

無論是收班費、集體活動什麼的,同學們或多或少的都會照顧他。

但他從來都是默默的事後從其他地方找補回去,不肯欠別人一分。

而爺爺去世後的卿雲,則變了。

他開始接受了別人的幫助,整個人變得和煦了起來。

但他眼裡的光淡了下去,秦縵縵明白,他開始向這個世界屈服了。

可以讓普通人崩潰的訴訟程序、漫長的司法流程,以及各種超乎他理解的力量介入,讓他認識到了這個世界不是那麼公平的存在。

特別是她父親的介入,讓整個案件逆轉的同時,也讓他認識到了這個世界上存在兩個不同的階層。

從那天后,秦縵縵再也沒法在自習時捕捉到他的目光。

其他時候偶有交集,卿雲也是笑笑,帶著禮貌的眼神一閃而過。

但今天,特別是考試後,卿雲的眼神又不同了。

看向她的眼神重新熾熱起來不說,莫名的還有著一種自信。

一種『一切盡在掌握』的自信。

秦縵縵心裡冷哼了一聲。

呵呵!

本姑娘就是你掌握不了的!

她不想和卿雲繼續拉扯下去。

高三的末尾,是夕陽戀的高峰。

而一個女孩約男孩在校園裡有著「永恆的愛」傳說的銀杏樹下相會,寓意不言而明。

秦縵縵轉過了身,臉上綻開了笑顏,「做我男朋友。」

五個字出口的同時,她的心裡並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而是五味雜陳的看著他的側臉。

其實這小子打扮打扮還是挺帥的。

好可惜。

卿雲笑了。

終於還是來了。

上輩子也是這天,兩人確定的情侶關係。

不同的是,上輩子是他開口表白的。

18歲的他認為,表白這樣的事情,男人應當主動些。

他也轉過了頭,笑眯眯的說道,「愚人節還有幾天呢。」

「所以,這不是玩笑。」秦縵縵斂去了笑容,目光灼灼。

少女的眼睛很是明亮,小臉上寫滿了認真。

卿雲指著教學樓那些探頭探腦的身影,嘆了口氣,「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真心話,但這不是遊戲。」腳在地上踢了一下,秦縵縵白了他一眼後沒好氣的說道。

是她考慮不周了。

只顧著儀式感,卻忘記了自己在學校的關注度。

眾目睽睽之下……

也好!

「不是遊戲,但是男朋友前面還得加『契約』兩個字,對吧?」

卿雲的話,在秦縵縵的耳邊炸響了。

「你……你怎麼知道?」

雖然隨後她也會說明這男朋友的含義,但此刻卿雲的未卜先知著實震驚了她。

他知道了!

秦縵縵心裡一悸,慌忙扯著他的袖子,「你聽我……」

話音未落,卿雲轉過頭來,食指蓋住自己的嘴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在秦縵縵滿是不解的眼神里,他笑著搖了搖頭,眼裡滿是戲謔,「好的,我答應了,我的契約女友。」

看著他那可惡的笑容,秦縵縵心裡卻滿是酸楚,她咬了咬嘴唇,而後輕聲說道,

「卿雲!我說的是真的!除了一個名頭沒有任何情侶之實的契約情侶!」

說完這番話的秦縵縵,不知什麼時候,臉上恢復了以往的清冷,緩緩的又說了一句,

「你要明白,這不是什麼考驗,從頭到尾只是契約。」

望著面前掛滿冰霜的小臉,卿雲笑著點了點頭,「我知道,我接受。」

這無所謂的態度讓秦縵縵炸毛了,「我真不是在這裡給你玩欲擒故縱的推拉!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答應的是什麼!又意味的是什麼!」

耳邊傳來的聲音到了最後有了點嘶吼味道,卿雲知道,差不多了。

再不正經下去,就過了。

在看到卿雲此刻如她所願的收斂起笑容變得默不作聲後,秦縵縵心裡又湧上一股酸澀的滋味。

她抱起了膝蓋,兩眼無神的望著遠方。

做出這個決定,她的心裡也很是矛盾。

就在她苦笑了一下,準備說起契約內容的時候,一隻大手探了過來牽起了她的小手。

「做戲得做全套。」

無視秦縵縵的掙扎,卿雲笑了起來,「我知道,你需要一個擋箭牌。」

秦縵縵愣住了。

瞥見她臉上的錯愕後,卿雲一臉輕鬆的繼續說著,「作為厚朴集團董事長的獨生女,你的父母希望你繼承家業。」

說罷,他還衝著秦縵縵挑了挑眉頭,「我猜他們還希望你出國讀商學院,比如史丹福或者哈佛?」

秦縵縵的手停止了掙扎,任由他握著,目光低垂了下來,輕聲說了起來,「BabsonCollege。」

卿雲表示,兩輩子加起來都沒聽說過這玩意兒。

見卿雲不懂,秦縵縵無奈的解釋著,「巴布森學院,全校只有一個學院,就是商學院,專門培養企業家的商學院……」

卿雲聽的很認真,但又像是沒聽。

吹氣如蘭間,秦縵縵身上傳來的馨香,縈繞在他鼻尖,讓他心痒痒的。

手裡的柔胰溫潤細嫩,大手不自覺的捏了捏,不過見秦縵縵停下講解滿臉羞怒的模樣,卿雲趕緊開口,

「而你的志向是攀登數學的高峰。」

秦縵縵聞言,顧不得他作怪的手,一雙杏眼裡滿是疑惑。

這事,她從來沒對任何人說起過。

「你怎麼知道的?」

卿雲扭過頭來,扮了鬼臉,「我見過你的草稿紙,你在研究西塔潘猜想。」

秦縵縵傻眼了。

西塔潘猜想是數學中的圖論,在一般人的眼裡,還以為她只是無聊在畫五角星、六芒星。

「你驚到了我,卿雲。你懂?」

秦縵縵很是難以置信,她以為同學裡壓根就沒人看得懂。

「叫哥哥。」

卿雲又婆娑了一下手裡的軟玉。

他怎麼會不知道,前世秦縵縵便是在大二的時候獨立解決了西塔潘猜想。

這個猜想的破解其實並不重要,也沒什麼現實意義。

本來就是一個冷門的問題。

但秦縵縵的天賦卻被人們認識到了。

兩年後,秦縵縵還未畢業,便在三名院士的推舉下破格成為正教授級研究員。

也是在那時,兩人終結了契約關係。

進入國家保密機構的秦縵縵,無需擋箭牌。

攀登數學高峰的秦縵縵,也不需要個人感情。

或者說,她最終嫁給了數學。

卿雲晃了晃腦袋,眼前的秦縵縵兩眼已經眯成了一條線。

他笑了。

姑娘,爬山很累的。

有家會更安心一些。

「都情侶關係了,難道以後你還叫我名字?這不是太假了點?」

「可你比我小!」

秦縵縵有些氣急,耳垂滾燙著。

哥哥,特別是用西蜀話,她怎麼可能叫得出口。

這不符合她的人設。

「叫哥哥,不然我不配合你。」

眼前的笑容很是可惡,秦縵縵很想一拳揍在他鼻子上。

「你比我小三天!臭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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