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魚的魚生,是什麼味道?
如果是低劣的食材,入口那瞬間,肯定是濃濃的腥。
但是,此刻一股清香占據了老僧的口腔。
腥味淡淡的,在冰爽的極致口感中,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這時候味蕾已將多餘的味無視掉。
「鮮!」
一真住持吐出這個字,臉孔居然掛著柔和的笑。
口中的墨魚片,隨著咀嚼,非常柔軟、順滑、可口,雖是薄薄一片卻很有嚼頭,越是咀嚼一股清甜滋味越是強烈。
眼前隱隱存在一扇寶庫大門,吸引著品嘗者,來回咀嚼細細的品嘗。
「斜切的墨魚片!」
薙切仙左衛門夾了第一片墨魚,置於眼底觀察。
「魚片的切法,會造就不同的口感。所以刀功對於魚片而言十分重要。墨魚刺身就是極其講究刀法的,如果是豎切,肉質纖維全部斷裂,口感就會偏向柔軟。如果是橫切,纖維得以保存完整,那麼肉片就有嚼頭。但如果是斜切,就同時存留了柔軟、嚼勁……」
鏡頭下,四位評審相繼嘗了墨魚片,表情皆十分古怪,笑容給人的感覺是如此和善,一下子變得平易近人。
翎羽上的墨魚片,還剩下大半。
玉川綾香沒動,四位評審在夏羽指點下,繼續品嘗下一種魚片。
「鯉魚魚膾,性溫屬木。」夏羽對冰之翎羽指去。
評審依次下筷。
「山鯉麼?」
下嘴品嘗之後,一真住持臉上泛著淡淡的欣喜。
此前心田經過水的滋潤,乾涸的土地變得肥沃了,再吃進一片山鯉的魚膾,一股莫明的悸動就在心底醞釀、茁壯。
「咔」
等老僧細細品嘗魚膾,喉結滾動吞咽下去時,心田間居然有了一株小小的嫩芽破土而出。
四位評審都沒說話,似乎在凝視自己心中的那一株嫩芽。
或許,他們每人看到的,都是不同的風景。
觀眾們只能通過鏡頭,特寫畫面,揣測夏羽的菜品。
前兩種魚片。
評審吃得很安靜,有說話但是很小聲。
更直觀點說,薙切仙左衛門沒有「衣襟綻裂」!
遠月總帥的爆衣已經被大眾認為是一種品質的指標,如果連爆衣的水準都沒達到,他的魚片料理,如何跟玉川綾香的「必殺」糕點正面對決?
場館有著小範圍的騷亂。
觀眾竊竊私語。
「好像就是很普通的刺身集合啊!」
「我覺得也是,只不過擺盤裝飾換成了冰雕,搞什麼嘛,害我那麼期待!」
「輸也在情理之中……」
聽著這些聲音,關星辰暗暗失笑。
爆衣?
他關注的,反而是霓虹美食界四柱石自然而然流露出的表情。
不管外界反應如何,夏羽依然平靜指導四位評審,試吃第三種魚膾,「鯽魚,性平屬土。」
「鯽魚嗎?」
遠月總帥嗯了一聲,從冰翎上撕下一片魚膾,
不對,不應該是一片,而是一條!
細若面絲,薄如細縷的魚膾,一條條的,遠月總帥咦的露出驚奇之色,用筷子捲動魚膾,最後木筷一端,居然層層纏繞著透明色的絲繩。
唔!
張嘴一口吞吃進去。
「嘩——」
議論聲瞬間消失無蹤。
和服,再一次從遠月總帥身上脫落。
「有什麼東西,要冒出來了!」薙切仙左衛門目露震撼,摸了摸心口。
幻覺嗎?
是又不是。
到底是怎樣的美食幻覺,才能讓食之魔王難辨真假。
「出、出來了!」
這是玉川住持發出驚呼,筷子啪的落地,她踉蹌地退了兩步,驚悚,難以置信。
一真住持勉強保持鎮靜,但不敢下筷再嘗第二條了。
咚!咚!
心跳異常的快。
這對於心如止水的高僧而言,簡直就是隕石撞地球的驚駭。他緊緊握筷,作著深吸呼,可是胸腔中的悸動又是如此真實,仿佛與心跳合二為一了。
反倒是千代神女最恬靜。
她凝望夏羽,居然笑了,這一刻她突然年輕了,回到二十歲那年,變成千代神社盛放的櫻花樹下,回眸一笑的見習巫女。
「你想在我心間,種下一顆種子嗎?」千代神女問。
夏羽抿抿嘴,沒回答。
「請——」
他指向第四根冰之翎羽,「鯛魚,性微涼……屬金!」
這下子,頭個試吃者,變成了千代神女。
她似乎很期待心中的種子,茁壯成長蛻變的那一刻。
下筷!
魚膾的形狀又變了。
這回鯛魚的魚膾,總算是極星寮眾人,以及長谷一郎、武井真司所熟悉的樣子!
每一片魚膾,就是一面小鏡子!
千代神女的面孔,映在魚片上,畫面陡然模糊。
吃下,脖頸青筋綻放!
「轟」
好像遭受了猛烈炮火的攻擊,心田間的那株小嫩芽在雷電交加的天氣下,隨時可能夭折。
突然,千代神女睜開眼睛,這回不用夏羽指引,伸筷夾起第五根翎羽上的河豚刺身,吞進口那刻,整個人便是渾身劇震,臉上是一副不可思議之色。
其餘三位評審,緊隨其後。
咔!
電蛇轟隆劈下。
「這是哪?」
千代神女左右看,面前是貧瘠的土地,空氣是雨後般的清新,紫色的電蛇在天際盡頭蔓延。
現在是黑夜,無邊的黑暗。
「看——」
身後有個低沉的聲音,四位評審站成一排,抬頭看向天空凝聚的烏雲。
咔!
又是一道閃電劈落,這次閃電存在時間更久了,四人得以看清遠端直插雲霄的世界古樹。
雷電劈在世界樹上,火焰頓起,天空仿佛都被點燃了。
再看看昏沉的天,四位評審目含震撼地對視。
這天,居然是被巨樹撐起來的!
它撐開了混沌,一個新的世界出現了!
「嘩啦——」
火焰燒斷了古樹的枝椏,落葉飄飄,誰知道折斷的枝椏在落地時,居然迅速地冒出嫩芽並茁壯成長,不一會古樹就被小樹林簇擁著。
金,木,水,火,土。
五行相生,五行相剋,一個新世界。
「原來如此!」
半晌,薙切仙左衛門睜開眼,忍不住鼓掌。
「我見證了世界的誕生啊!」一真住持亦用難以置信的目光,打量著少年廚師,「五行!沒想到小小的魚片,也含有五行屬性,對應著天地大道!更不可思議的是,你把五行糅合,融在自己料理中!」
「開花,結果。」
千代神女輕聲說:「一花一世界。原來廚師真的可以賦予料理一個世界。」
玉川住持說不話來。
「小子,你怎麼做到的?」她狐疑地盯住夏羽。
被四位評審用看怪物般的眼神看著,夏羽咳了一聲,卻轉移話題道:
「諸位覺得,我的五種魚膾組合,是否可以跟玉川主廚的「必殺」菜品,一較高下?」
聞聲。
場館寂靜。
玉川綾香直視而來,夏羽毫不相讓瞪回去。
觀眾又是吃驚又是興奮。
原以為評審要花些時間多點評,沒想到這少年廚師居然跨過這個環節,直接來最後的廝殺。
劍拔弩張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