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兩步,魏清蓮進店,站在吧檯一步外,抬眼看櫥窗里的夏羽。
「你打算接待我了嗎?」她開口,眸子有玩味之色。
夏羽聳肩答:「難道你覺得我不應該接待你?」
「你這個人,膽子奇大,敢無視龍頭法旨,又何必把我放在眼裡?」魏清蓮似吐槽又有一絲惱火。
不過,夏羽卻從她稱呼中,聽出那麼些軟化。
至少她不是張口就遺孤、孽障啥的,還知道自己是客,要給主人薄面。
「來,加一張凳子!」夏羽沖外頭的侍者喊,誰知森田真希早已經把一張凳子抬在手上了,聞言,立即小碎步跑到吧檯,對幾位大佬小聲抱歉,讓他們幫忙騰挪位置。多加一張椅子,意味多一個客人,當然,位置擠擠就有了。
「請吧——」
夏羽看大佬們很配合,目中多出幾分悅色。
魏清蓮先後對卡爾賢者、薙切仙左衛門點頭問候,這才盈盈坐下去。
於是,她和夏羽之間,只有一層吧檯玻璃,一張廚台的距離。
嗯?
剛坐下,魏清蓮目光就被桌上已鬆綁的錫紙袋吸引。
「別看了。」夏羽說,「這是本次宴席的第三道菜,因為是按人數定製定做的,沒有多餘的量,但從第四道菜開始,我會把你這份算進來的,多等等吧。」
他轉身去另一張廚台忙碌了。
三肉兩素一湯,已經上了魚、海鮮飯和韭菜餃子,剩下來的菜單是這樣:
生鮮刺身拼盤。
素燒鵝。
湯鰻。
如果僅以菜式角度講,今晚宴席這些菜,似乎遠不如夏羽在學園祭期間中華樓那兩份菜單來得震撼、有力度,但照夏羽自己說,別看菜名平凡無奇,一個個卻暗藏珠璣,至於客人能不能吃到菜品中的珠寶,夏羽毫不擔心店面這群人的品鑑力。
先做刺身拼盤。
「嗞,嗞……」
鋒利刀刃刮除鱗片的聲音,看夏羽拿鯽魚、墨魚、鯛魚、鯉魚和已經處理過的河豚肉,接連擺在案台上揮刀如雨,吧檯有吸氣聲。
「這水產搭配,不是「孔雀舞」嗎?」青木宗太咋舌。
「是了!」
堂島銀說著,對廚房裡另一位幫廚投以視線,見玉川綾香淡定觀摩的樣子,心下嘖嘖稱奇:「孔雀舞,降服金孔雀的必殺菜品。這玉川家長女對過去之敗,看來已經徹底釋懷了,甘願臣服。」
孔雀舞?
魏清蓮黛眉微微一皺。
說實話,她對夏羽這名字,還是札幌賽事期間聽說的,那時候賽事熱度正勁,白玉樓小小的雜役都在討論,可實際上呢,魏清蓮也只是聽說的程度,錄像根本沒看,哪怕一眼。
「特級必殺菜品?」聽旁人言語,魏清蓮雙目浮現淡淡的失望,「這就是他在一桌宴席上,能拿出來的最強菜品?」
但想到夏羽的年紀,魏清蓮嘴角一斜。
「未成年,就自創特級必殺菜品,成就還是令人矚目的。放到兩日後的年度英才會獵,說不準能在中華界英才大軍中,奮力掙扎幾下,撲騰些水花出來……」
話語被一陣撲來的冷氣打斷。
咦!
魏清蓮定睛看去,卻見夏羽以刀碎冰,咔咔咔!
狹長而鋒利的廚刃在手,少年臉孔被刀身映出一角,以魏清蓮的視角,夏羽的刀之技法很是樸實,揮砍之間,角度、力度都很適當,無一絲多餘力量,因此整個人與刀融合,有股窒息的神韻之美。
「這份刀功,不錯!」忍不住脫口而出。
說完,卻發現店鋪出奇安靜。
魏清蓮怔了。
不說仙左衛門,就連卡爾賢者,都一臉古怪神色,注視揮刀處理水產的少年主廚,幾度欲言又止。
奇妙的,他們的關注度,絕非什麼刀技,而是在關注食材!
「不是孔雀舞!」只聽幸平創真怪叫一聲。
「為什麼?孔雀舞是什麼,難道你們不贊他的刀功?!」
魏清蓮下意識地接話,然後,店內眾人目光齊聚。
「魏清蓮,你真不知道?」朱青挑眉。
「……」
「好吧。」
朱青無語了,「過去半年到一年,你到底在幹什麼?」
她略微吐槽一句,夏羽的「孔雀舞」必殺食譜,但凡關注他知道這號人物的,都應該有所了解才對。
不提食材構成,「孔雀舞」食譜,必定缺不了冰雕啊!
換言之,刀之技法【羅漢水晶斬】,搭配冰雕技藝,才是完整版本的「孔雀舞」食譜。
「你耳目到底有多閉塞,阿羽這刀功我們都看得厭了,關鍵不是這……」
正當朱青要解釋時,咔!
揮刀的少年主廚突然拉開櫥窗,遞出一個盤子,五種水產的刺身薄片,自然展開,依附在盤底的碎冰粒上。
「誰說這是「孔雀舞」了?」
連續遞出好幾盤刺身,先招待吧檯前這批大佬,夏羽只是笑笑,語氣神秘地說:「只是食材構成一樣,內里的珠璣奧秘,截然不同哦!」
這下子,朱青卡殼般,後半句話張口吐不出來。
不是孔雀舞?
眾人包括魏清蓮在內,都低頭,盯看面前一小碟刺身拼盤。
由於冰塊不多,在這冬季環境,冷氣也談不上撲面,而刺身魚片呢,量少,鮮味只是淡淡的。
嗯,很淡很淡。
魏清蓮皺眉地輕語:「很普通!」
「啪!」
敲響指的聲音,她迎上夏羽探來的雙眸,聽少年帶幾分戲謔說,「普通就對了,嗯,在普通的餐館吃些普通的菜,這才是我所追求的。」
「拿著——」
語落,刺身拼盤旁邊,多出一個小小的調味碟子。
顏色暗沉、似醬油的汁液,在碟子裡,魏清蓮看到一小團磨碎了的淡綠色泥狀物,不由地哼道:「醬油配山葵泥?果然普通!」
夏羽沒搭理她,又給吧檯其餘人遞去碟子,而後扭頭切魚片,別忘了還有更多客人在嗷嗷待哺,那怨念目光,挺恐怖。
「嗷!」
朱青卻發出狼一樣的叫聲,「絕對有「孔雀舞」的影子!」
幸平創真搭腔:「沒錯沒錯,「孔雀舞」也有類似的一碟醬料,我記得,當初講師呈上醬料,才使得食譜瞬間活化,品質提升了一個大台階,強勢擊敗玉川小姐的必殺菜品!」
啪嗒。
沒人再插話,筷子落子吧檯桌面的聲音,清脆迴響於店面。
居然是女主將握不住筷,失態了,她才吞下半片的刺身,嘴巴含著,半截露在外,而這片刺身是蘸了醬料的,於是一點小小的墨汁,滴落在她白皙下巴處,渲染開來。
她雙眸翻得奇大,眼睛上眺呆滯望天花板,卻有寶藏獵人發現龍巢一般的貪婪閃光。
食慾被激活了!
見此,魏清蓮柳眉一挑,私下納悶:「不是普通的刺身,搭配普通的醬料麼?」
她再度以視覺、嗅覺角度,仔細反覆觀察面前的菜式組合,末了自己點頭,暗暗道:「至少,我的眼睛、我的鼻子,是這麼認為的,毫無出彩點,在國內任何一個主廚師傅都能……」
心裡念頭掠過,戛然而止。
因為魏清蓮納悶時,也拾筷隨意夾起冰粒上的一片魚肉,沒管是鯽魚、河豚亦或者墨魚什麼的,蘸了醬料就往嘴巴塞。
咔啦!
剎那之間的口感,令她口腔狂震。
「閃電?不!」
「還有其它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