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想得到什麼,就得同時付出點什麼,除非是敲詐勒索,但那會結下仇怨,而且很可能是化不開的仇怨。

能當官的人,絕對不會是蠢人,不會想結死仇,更不會想給自己的仕途留下隱患。受領導重託的柳本球,敢來找李家明談,肯定也準備了付出點什麼,不會讓他們過於吃虧。

兩害相權取其輕,深諳交易本質的李家明盤算了一陣,沉聲道:「一、我們保證每月還息,但銀行不能逼債;二、所有單位都要照顧我們的生意;三、一年之內現有優惠政策不能縮水;四、農貿公司免稅只是領導們口頭答應的,隨時都能變,我要求按政策免費三年;五、查沒的原東門糧站、西門糧站,原價轉讓給我。」

漫天要價,落地還錢,剛才還託人照應初戀情人的柳本球,立即拒絕道:「這不可能!家明,銀行不逼債、照顧你們店裡的生意、你那個小公司的事都好講,只有廠里的優惠政策不可能持續了。

我們是林業縣,除了你們的廠子跟製藥廠外,沒其他象樣的企業。政府可以免你們的稅,但其他東西不能,財政撐不住的!要是縣裡還撐得住,我會眼巴巴地跑來跟你談?」

李家明立即默不作聲,眼睛往車窗外看,強硬慣了的人就是有這點好,別人會順著你來。要不是父親的強蠻名聲在外,那幫領導還會好言好語跟他講,換成別人早動手腳逼他答應退股了。

這種沉默以對,一直好言好語的柳局長非常惱火,卻又不敢逼迫。李家的人沒一個慫貨,真要逼急了,大家都落不著好。要是李傳林一發蠻,把曾書記他們入股的事翻出來,同古官場上又會地震。

有些事就是這樣的,民不告官不究,要是有人告,那就各方勢力撲上來混水摸魚。當官當到一定層次求的是穩,冒險可以得更多好處,但風險卻是前功盡棄。

猶豫一陣,柳局長在領導的底線之上開價,另加了兩幢領導根本不在乎的破屋。

「這樣吧,不管上面會不會調停,繼續免你們半年稅費。你那個小公司按政策,第一年免稅、第二年一半、第三年75%;另外,查沒的那兩幢屋,作為對『華農』公司的政策支持,劃給你們無償使用。」

不用等到過年,上面就會出面調停,按那幫當官的操性,肯定會先逼一個對方陣營的官員出來碰壁,然後他們才出來收拾殘局,以證明他們的英明偉大。

這樣推導的話,能多得6個月的免稅政策,再加上兩幢街上的屋和明確自己公司享受的優惠政策,這條件也不錯了。若再僵下去,等地區主要領導把各縣主要領導拎過去調停,白得罪了人不講,還落不著一根毛。

「行,我去跟我叔伯們談,應該問題不大。那兩幢屋我買下來,也不讓縣裡太吃虧,四十萬現金。不過,我也跟你透個實底,殺頭的生意有人做,虧本的買賣沒人乾的。退股可以,但你們得從另外的渠道,把這些損失補回來。」

這才是正理,否則為這事著急的曾書記他們,也不敢讓柳本球來當說客。當官的固然有權力,可以整得人家傾家蕩產,但本來就是要傾家蕩產,人家又會怕什麼?也就是柳本球不敢給李傳林他們交底,更怕人家關鍵時刻利令智昏,才來尋李家明商量。這混蛋既然為了利益能跟親生父親對著干,那就曉得其中的利害。

「行,你我心裡有數就行,屋的事明日就走手續」。

柳局長答應了一聲打著車子,奔縣城而去。為了說服這伢子,連自己的隱私都抖摟出來了,還在乎公家吃點虧?

一回到縣城,李家明立即去尋二伯,傳猛伯那人硬氣,只要輸了就會認。只要二伯站在自己這一邊,50%多股份:40%多,他哪怕是再不甘心也會認輸。

正在工地上忙碌的李傳民,一看到李家明來尋他,就曉得什麼事,拉著他到旁邊小聲道:「明伢,沒用的,傳猛哥他們都不同意。前前後後,不是500多萬,而是980萬,現在還欠他們820萬!」

操,不單是縣領導入股,一幫蝦兵蟹將也參了股!

二伯的推脫,李家明也心裡明白,不單是傳猛伯他們不同意,連二伯也不同意。

820萬,即使父親占了四成,攤到每家就是82萬,哪是那麼容易同意的?兒女前程是重要,可82萬花出去,什麼樣的大學買不來?現在自費、委培的指標,只要花錢,又哪有買不來的?

見侄子臉色難看,性子純樸的李傳民猶豫一陣,最終還是退讓了。

哎,自己因侄子而富貴,以後還要靠他披麻戴孝,大不了當是做了一場夢!好歹現在也是有錢人,即使沒了廠子,生活也總是體體面面的。自己又沒有親生崽,即使賺得再多,除了幾個女兒能多分點外,剩下的不還是要給他的?

二伯的退讓,讓李家明心裡一暖,小聲道:「二伯,你放心,你看我什麼時候吃過虧?」

「明伢,你有辦法?」

有辦法也不能講,幾事不密則成害。

寧願每個月小刀割肉退錢,也不能讓叔伯們起異樣心思,李家明理智地搖頭道:「暫時沒有辦法,只要去想,總會有辦法的!二伯,民不與官斗,差不多就算了,人家也沒賺到錢。幫了我們那麼多,要求不虧本,情理上也講得過去。」

到晚飯時,哪怕是李家明將其中利弊揉開來講,叔伯們還是搖頭不同意。可二伯表示將決定權交與李家明後,叔伯們臉色鐵青,卻又無可奈何,只能喝悶酒、生悶氣。他們又不再是土裡刨食的農民,不算廠子都家產幾十萬,已經做不出當著後輩的面拍桌子的事了。

廠子擴股時,李家明沒有繼續跟進,但李傳林有四成股份,李傳民有一成,五成多比四成多,講什麼都沒用了!何況崽女還要靠侄子管教,這口氣不認也得認。

有時候,勝敗就是差那麼一點點,要是當初不給傳林四成股份,那就好了!可若是當初不給傳林四成股份,他又會這麼賣力?

沉默著吃完飯,最為理智的李傳健稍稍緩過神來,沉聲道:「家明,你既然要求讓他們退股,你曉得意味著什麼嗎?」

當然清楚,道理是那些道理,可不答應又能如何?

虧錢的官員們肯定會逼著廠子破產,憑藉他們的權力強行收回投資。這樣的齷齪事,莫以為人家干不出來,而是人家慣用的伎倆。那些當官的,敢到處參股,不就是憑藉著這一點,包賺不賠嗎?

這就是李家明一直不願意讓官員入股的原因,企業經營順利的時候,能沾不少權力帶來的便宜,可一有風吹草動,原來的助力就會成為障礙,甚至是壓死你的最後一根稻草。

屋裡的叔伯畢竟是長輩,不能光拿股份壓人,好在大家都知道自己性子硬,李家明正好就著大伯的話音,給還在沉默不語的叔伯們解釋道:「大伯,我心裡有數。貪字就是貧字,要是你們當初聽我的,哪有今日的麻煩?

傳猛伯,你們也要腦殼清醒點,破家的縣令,滅門的府尹,真要是讓那幫當官的錢財化水,我們能落得了好?做人要見好就收,我們三十多萬起家,四年工夫賺了一兩千萬,發的財夠大了,莫搞到最後,毛都落不到一根!」

長輩讓晚輩如此奚落,讓李傳猛他們非常難堪,可冷靜下來一想,卻又不得不承認他講得對。遷墳回修水,那就是一句氣話,這麼大的家業,哪能說不要就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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