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和懂得,完全是兩個概念,很少有人會注意到,知道,說的是知道這件事的存在,而懂得,更多的是指知道這件事的存在,不經知道要怎麼解決。

孟莊默了少許,終究什麼也沒有說。他可以說什麼呢,這件事本身,他就是事外之人。

而作為一個心理諮詢師,他就更加不能說了,因為方欣還沒有說到最重點的東西。在方欣自己表態之前,孟莊只能傾聽。

方欣告訴孟莊:「其實,我是無所謂的,嫁給誰,婚姻怎麼樣。但是,如果因為這場婚姻要毀掉很多東西的話,我就會反抗了。」

孟莊依舊不語,因為對孟莊而言,她的婚姻,他只是局外人。

方欣說:「當然,這也是剛剛才生出來的念頭,之前,或許是因為自己也想離開這裡,或許是因為想要回應父母的期待,我選擇了聽從安排。」

孟莊說:「我不知道對或者不對,但是的話,既然你已經有了想法,就照著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好了,你只要問自己,我是否能為這個決定負責?是不是不管發生什麼,我都堅持自己是對的。」

方欣只剩下苦笑,孟莊說的是理想的狀態,然而人的一生,能夠達到理想狀態的時候少之又少,簡直就是鳳毛菱角。

方欣別過臉,她的眼淚又包不住了。其實她現在應該看著孟莊的,如果看著孟莊的話,她一定會發現,這個男人的嚴重蒙上了一層濃霧,說不清楚是什麼,但是這種感覺,讓人覺得他需要被保護,而如果這時候有人給他一個擁抱,他一定會感激涕零以身相許。

方欣擦了眼淚回過頭來的時候,孟莊的表情也恢復了原樣。她們兩,大概是月老身邊的金童玉女,彼此就在身邊,卻永遠都望著別人。因為陌生的世界,對她們來說都是一樣的吸引人。

有誰能夠明白呢,孟莊心裡的苦楚,方欣心裡的委屈。大概,也只有她們彼此才最明白,可是彼此之間卻並不明白。因為孟莊絕不會愛上誰,而方欣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至少,她覺得自己的努力已經夠了,更多的,實在是無能為力。

然而,事實卻無不證明這遠遠不夠。

或許,這是她們的命運吧,或許,這是他們應得的懲罰吧。太宰治先生曾問:「罪的反義詞是什麼?」

會是什麼呢?法律嗎?道德嗎?善良嗎?懲罰嗎?不,似乎都不是,罪的反義詞是自己,因為神並不存在,罪是自己的內心。內心沒有罪,則無罪,內心生了罪,則罪惡滔天。

這個世界,是一個以輪迴的方式不斷前行的空間,最後,只剩下空落落的一個齒輪在轉動。風從東吹,或者從西吹,或者從南吹,或者從北吹,也會從上往下或者從下往上吹,但是最後,風會從指間溜走。

時間不會給任何人留下任何一點思考的空間,因為時間已經給我們指定了思考的方向。

東來的西去南走的北漂的,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有了定論。這個答案或許不是我們所想的那樣,但不管怎麼樣,答案都已經有了,為了不管是什麼樣,一切都已經註定。

風,從來不是無故起,雨,也從來都不是無故下來。風雨飄搖不是口頭之言,因為所有的一切都已經註定,二十一弦所唱,不是悲傷的聲音,而是歡樂的聲音。

雲起雲涌,花開花落,是誰呼喚了神明,是誰誤導了天使?來了去了,到了最後,空一場。

這所有的一切,方欣是知道的,孟莊也是知道的,只是,知道的,並不一定就是會做的,因為知道了,然而更加恐懼,更加害怕此間來臨,更害怕雷雨交加。

孟莊說:「或許,神是存在的,只是,神不愛眾生。因為,神是眾生所長,故而他也最是明白眾生之惡。」

方欣苦笑,神存在或者不存在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為她已經當做神是存在的了,儘管她不相信神的存在,也從來不像神祈求。但是,方欣常常覺得,神會對作惡的人,會對多行不義的人降下懲罰。當然,方欣知道神不會懲罰惡人,她只是以此來安慰自己,以此來保證自己不做惡人。

且行善事,不問前程。這是方欣對自己最後的要求。也是最開始的要求。

方欣吟唱道:「當風吹過的時候,我聽見了,你呼喚的聲音。是雨的訴求,是雲的指責,是雷的暴怒。是我對你,最真實、最深情的告白。你聽見了嗎?風兒說:戀愛吧,鳥兒說:擁抱吧。雲兒做了嫁衣,樹兒搭起了新房,草兒甘做紅毯,而我,原為你的新娘。我已經伸了手,只等你對我張開雙臂。」

方欣這些話,當然是對孟莊說的。她不想這麼做的,可是內心有一個聲音,迫切的引導他對他告白,這個聲音告訴她:「千萬不能錯過。」

於是,她用自己的方式跟他告白。

孟莊沒有回應,他不能做出回應,不論是接受或是拒絕都不是她的心意。

但是,什麼都不說也不行,孟莊最終決定以一首《十誡詩》來回答:「活佛倉央嘉措說:

第一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憶。

第五最好不相愛,如此便可不相棄。

第六最好不相對,如此便可不相會。

第七最好不相誤,如此便可不相負。

第八最好不相許,如此便可不相續。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見便相知,相見何如不見時。

安得與君相訣絕,免教生死作相思。」

孟莊說:「活佛一生都在愛恨情仇的漩渦中掙扎,原本這一首《十誡詩》已經給予世人極大地恩德,讓無數的痴男怨女放下執念,然而,卻偏偏又有一首(美人不是母胎生,應是桃花樹長成)流於世間,給無數的痴男怨女心中留下了無限的空空幻想。」

方欣雙目含淚,苦笑道:「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可惜,這時間哪來的雙全法,相愛到了最後,還是不負如來既負卿。」

方欣的聲音滿懷苦楚,她似乎下了決心,又好像還什麼都沒有決定。方欣說:「大概,人生本就去苦楚的合集,生下來時就已註定了要同苦難相伴。」她在說什麼,連她自己也不是很懂,但除了這些,她也實在不知道還能說什麼,畢竟,該說的她都說了,是他不願意回應好或者不好。

這樣不好嗎?不方欣覺得這樣也好。可是這樣就好嗎?似乎又心有不甘。

女人心最是難測,旁人不懂,她們自己也不懂。女人的情緒,是六月的天氣,梅雨時節的天氣,時而烈日炎炎,時而雷雨交加。

曾有人這麼說過:「身為女子,一個月總有那麼三十天心情不好。」這大概是所有女孩的心思了。

孟莊順:「我是地獄的惡犬,與佛祖沒什麼緣分,生於世間,是為了嘲諷這天下的痴情人。世人皆知不負如來不負卿,我卻向阿修羅王許願:願眾生負了如來,彼此變了心。」

方欣忽地笑了,這本不是件好笑的事情,但她卻笑得不能自己。

方欣說:「願天下有情人皆是兄妹啊!似乎,也挺好,至少的話我覺得如果是你,愛人或者哥哥,都很好。」

孟莊也笑了,他說:「我只是覺得:愛情實在不是什麼好東西,只有叫人痛苦而已。看那些相愛的人,又有多少是開心的呢,到了最後,還不都是苦難居多。」

「這是為什麼呢?」方欣似是自問,又好像是在問孟莊。

孟莊說:「大概是因為愛情的本質就是苦難,愛恨情仇,愛與恨相對,恨同仇共生,所以,相愛之時,便是相殺之時。沒有相愛相殺的兩個人,說不上是真愛,也算不上是真情。」

方欣望著孟莊,問他:「你喜歡?這種相愛相殺的愛情。」

「我不喜歡平庸的東西,也不喜歡超越常理的東西。」

方欣皺眉,眼神似是而非。孟莊嗤笑:「很難伺候的類型?」

方欣點頭:「嗯,麻煩的類型。但不討厭,應該說你的任性是討人喜歡的。」

「你不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但我覺得我挺討厭自己。」

「為什麼?」

「大概是活著活著,就活成了最討厭的類型。人生一世,難免的,總要成為最討厭的那個人。沒有幾個人能夠倖免。」

方欣深有同感,但她還是問:「為什麼呢?如此悲傷!」

為什麼呢?這個問題實在太深奧,恐怕就算是寫一篇百萬字的論文也講不清楚。

孟莊回答方欣:「大概是最初的時候我們都很善良,可是慢慢的就不在善良了。再社會的泥潭中滾一轉,要想如初實在很難。就算什麼都不變,就算初心不改,可又有誰還願意聽你的夢想,當夢想成為絆腳石的時候,也就只有隨波逐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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