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派德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居然靠在一塊石頭邊,在野外。

正對面是一條歪歪扭扭通往前方的路,路的兩側都是高聳峻岭,山頂籠罩著雪層,藏於霧中,看著就仿佛某種人間天國。

他揉了揉太陽穴,慢慢站起來,左右看去。

腦子逐漸清醒。

斯派德慢慢想起,這裡是西面的雪山區。

以俾斯麥莊園為核心,北方是寂靜之牆,東面和西面往凍土深處走都是荒蕪的群山,這些光禿禿的雪山區既沒有樹木也沒有動物,是純粹的無人區,很少有人涉足。

對了,是自己開車過來給斯派德送了炸雞,然後他把車子借去開向莊園,說是找馬修大人有事。

然後……

自己好像站了一會兒,迷迷糊糊就累了,靠著石頭睡著。

斯派德深吸一口氣,暗自提醒,斯派德,你現在是區長了,盤絲洞區的各種事物還需要你去決定,這裡的未來在你手中。

你得精神起來。

他隱隱感覺哪裡不太對勁。

好像身體正在發生某種奇怪的轉變,肌肉有點酸脹,腦子有點熱。

不過斯派德也不以為意,他估摸著是最近自己勞累過度,又是寫材料又是擬定盤絲洞區行政章程,這的確是一件費心費力的活兒,雖然有請教埃里克城經驗,沿用了一部分莊園區的規則,不過寫起來還是得反覆推敲可行性和可驗證性。

他打了個哈欠,正要朝著盤絲洞區走。

一輛魔能車從遠處疾馳而來。

斯派德大喜,趕緊招手:「順路送我一截!」

車子停下,上面下來的人卻是馬修和吉賽爾,讓斯派德有點意外,這兩人可很少在外面亂逛。

「馬修大人,吉賽爾小姐,你們這是?」

馬修問他:「斯派德,和惠特曼分開後,你身體有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斯派德說了一下之前的感受。

「昏睡了一會兒?」克里米亞則是讓他別動:「放鬆,我檢查一下身體。」

「出什麼事了?」

斯派德意識到有哪裡不對勁。

「惠特曼感染了一種特殊的寄生蟲。」馬修也不瞞他:「那東西是緋蝗群體中的一個子類,叫做腦蝗,能夠不會發出任何魔術反應地鑽入人腦里,逐漸控制宿主,最終達到完全取代的目的。惠特曼已經確定被寄生,不過那隻腦蝗已經被我們剝離出來。」

斯派德摸了摸後腦勺,果然發現有個地方似乎不對勁,有一個很小的包。

「現在先別去觸碰。」

克里米亞提醒:「避免可能的後續感染,腦蝗有沒有攜帶其他疾病目前還不得而知,樣本很少。你才被惠特曼感染,應該目前還在很初級的階段,剝離會更加容易。」

「可是我感覺自己沒事。」斯派德硬起頭皮說。

「你不是嗜睡和頭暈嗎?」馬修反問。

「剛才是有點困。」

斯派德動了動雙臂:「可現在我渾身是勁兒,而且感知好像都變得敏銳了很多,腦子轉得也更快了,有點奇怪。」

「可能是寄生帶來的連帶反應。」克里米亞判斷。

馬修給他講了一下惠特曼教授身上發生的事故。斯派德倒是情緒穩定,因為他始終覺得自己身體一切如常,而且還精神抖擻,身體不會說謊。

克里米亞給他用高濃度烈酒清理了腦袋上瘡口,給他調製了鎮定藥物,避免頭顱內的腦蝗異常反應。

前後忙碌完,已經接近一個小時。

這時候,劍徒終於帶著塞伯拉斯之狼傑凱爾趕到。

「傑凱爾,看看斯派德身上有沒有腦蝗。」馬修說。

傑凱爾湊到斯派德身上嗅了嗅,然後繞著他,仿佛來回檢查一樣,胡狼眼裡都是警惕,一副尖耳朵豎起,狼臉嚴肅。

然而來回兜了幾圈,傑凱爾最終回來對馬修搖了搖尾巴,一副無事發生的模樣。

馬修和克里米亞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裡的吃驚。

不會吧?

沒有感染?

這怎麼可能。

那位寄居惠特曼的腦蝗策士已經說明,另一隻腦蝗寄生目標就是斯派德,而且已經成功,兩者一個繼續查看消息,另一個將消息傳遞迴緋蝗群落。

根據腦蝗向來喜歡一分為二的謹慎做事風格,最初惠特曼被寄生,那個劉易斯被感染的嫌疑極高,如今惠特曼進入莊園,繼續發展分支,就落在了斯派德身上。不論戰略還是戰術,這都符合邏輯。

馬修看向斯派德:「現在我們面臨一個很大的難題,斯派德,這一點需要徵求你的意見,作為盤絲洞區長,你也是莊園決策層之一。」

斯派德挺起胸。

「為了徹底杜絕這次腦蝗可能的後續感染,我們需要用你為實驗目標,做一個醫學上的鑑定。」馬修透過青銅面具,和斯派德的雙眼對視,「需要有一定的危險,不過你體質特殊,應該沒有問題。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我願意!」

斯派德毫不猶豫說。

作為一名區長,這點覺悟還是有的。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好像自己成了區長之後,下意識積極了很多,再無以前的偷懶和得過且過。

克里米亞打開兩個箱子,從裡面翻出開顱鉗和鋸子:「索伊,你怕血嗎?」

索伊搖頭。

「那過來幫我,把這件白色袍子套在他身上,待會兒免得血濺,你也穿上白袍子。」

斯派德坐在一張從車裡拆出來的椅子上,臉上青銅面具第一次被摘下,露出裡面充滿燒傷瘢痕的臉。

「可惜了,看骨頭和五官,你應該是一個不醜的男人。」克里米亞感嘆了一句:「燒傷是一個麻煩事,目前還沒有真正恢復皮膚原本模樣的技術。」

斯派德苦笑一聲:「我知道,這可能是神明才能做到的事了。平時戴著面具,也是不想嚇到大家。」

馬修拍了拍他肩膀:「整容修復雖然難,不過也是可能的,只是需要時間。」

「這點馬修說得沒錯。」克里米亞點點頭:「那傢伙也在研究這個方向,包括燒傷,還有一些畸形和瘤子的術後修復。」

那傢伙,指的自然是吉賽爾。

「準備好了嗎?這是開顱手術,可能會有點痛。」

克里米亞戴上口罩,用高濃度烈酒將斯派德頭部進行了一個消毒,持刮刀剃掉他頭上一片頭髮。

斯派德點點頭:「沒問題,來吧。」

克里米亞也不廢話,當即用鋸子開始給他開顱,這時候的開顱手術還很原始,沒有機械鑽和其他工具,費時費力,麻醉劑也不夠。

馬修被那鋸子來回劃拉聲弄得頭皮發麻,感覺自己的頭蓋骨也在被拉扯一樣,他努力不去看具體手術的地方。

倒是斯派德,整個人顯得非常鎮定:「馬修大人,你真的覺得,我能當好盤絲洞區的區長嗎?」

馬修一愣,然後肯定地說:「當然。」

「為什麼這麼認為?」

「你是一個很負責的人。」馬修坦誠地說:「分類運垃圾,這件事大概沒幾個人想做,要做估計也是非常偷懶,因為又臭又髒。你雖然也抱怨,但每天準時收理,從沒落下,能堅持這樣一件又髒又臭又短期難以看到回報的事,我相信,你的確有著非同尋常的毅力和事業責任感。」

「原來是這樣啊……」

斯派德腦袋被鑿子打得叮噹作響,臉上反而露出一個笑容:「謝謝。」

馬修說:「你會恢復原本的臉,我不能保證是什麼時候,但我一定會大力推進整容修復外科手術,盡力早日完成。」

「那就太好了……嘶,怎麼感覺腦子裡涼涼的?」

「對不起,對不起!」索伊聲音顫抖。

「是索伊把一枚釘子不小心落在你腦袋裡了,沒事,我用鑷子取出來。」克里米亞隨口說著。

開顱手術檢查前後花費了一個多小時。

最終克里米亞得出結論:「腦內的確有疑似腦蝗的半透明薄膜狀寄生物,確定死亡,正在融入大腦,並無任何害處,所以也沒必要取出,避免可能的風險。」

馬修也被迫目擊了那白花花大腦上的薄膜層,低語者沒有給出任何提示,說明該生物確已死亡,腦蝗屍體漸漸與大腦皮質融為一體。

斯派德個人體驗,反而覺得感知變得更清晰了,頭腦也更輕鬆了一點,腦蝗屍體對大腦似乎是一種直接的補充。

即使這個結果再離譜,馬修也不得不承認,它是最接近真相的現實:

腦蝗寄生斯派德大腦,結果被反殺了。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書都經過挑選和審覈。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