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的巴斯共和國,一座占有大片農場的莊園裡。

一名身著天鵝絨外套的男性正在閱讀手裡的紙張。

他坐在椅子上,鼓起的奶油肚讓他沒法坐得太直,只能仰躺在椅子上,雙手拿著紙,對著頭頂的蛛絲吊燈觀看。

貝爾·雷耶斯臉色不怎麼好看。

「這次我們的盜火者小隊出動,只收穫了25枚晶塊?」

他放下手裡紙張,緩緩站起來,雙眼冷冷看著旁邊的男子:「我僱傭你來帶隊,給你優厚的酬勞,給你的隊伍配上了目前最強的盜火者套裝,然後你就給我這樣一份成績?」

胖議長雙手背在身後:「你是忘了我們的契約了麼?還是說……你將一部分的晶塊,中飽私囊?」

「沒有這樣的事,絕無這樣的事。」

男子慌忙解釋:「我們的盜火者小隊才組建不到一周,時間很短,而且那一批鷹銃可能質量不太好,我們開火時容易卡殼。」

「還有呢?」

男子硬起頭皮說:「還有最近連番大雨,巴斯郊外和森林十分泥濘,路況難走……我們行動需要很小心,避免打草驚蛇,影響了我們的行動。」

「繼續。」

貝爾轉動著手指上的綠松石戒指。

「由於下雨,雨水淋濕了戰術目鏡,裝填子彈也容易手滑……」

男子咬牙說:「我知道我們表現不夠好,不過只需要半個月,我們就能習慣新的作戰方式。絕對讓貝爾先生您滿意!」

貝爾嘆了口氣,扭頭看向面前壯碩男子:「你也是多年帶隊的老僱傭兵頭子了,正因為我們合作過幾次,所以我請你過來帶隊,也當這座雷耶斯莊園的防衛隊長,按理說不應該啊。你知道問題在哪嗎?」

「我給你數一數,裝備質量不好,下雨,路滑,潮濕,手滑,不習慣。」

他臉上露出一個習慣性的笑容:「你知道嗎?埃里克城的盜火者小隊,同樣是第一次出任務,他們的收穫是42塊夢魘晶塊。」

貝爾比了個手勢,制止對方的辯駁。

「聽我說。」

「薩克森王國,維克托皇子的盜火者小隊,單次出行最差成績是54塊。」

「阿基坦王國,那位皇家炮兵團團長科西嘉將軍,他組建的科西嘉莊園,盜火者小隊最差成績是75塊。」

「埃里克城的小隊,由一名從未有正式帶兵經驗的埃迪男爵帶隊,他那時候還沒有盜火者套裝,第一次狩獵,42塊夢魘晶塊。」

「我再告訴你,俾斯麥莊園給出的標準是,60塊晶塊才算是合格的狩獵成績。」

「你要錢,我給,你要人,我給,最好的裝備,最寬鬆的環境,我甚至根本沒有問你每一筆費用開支情況。」

貝爾背對著他:「你呢,你回報了我什麼?你給出了一個25塊晶塊的成績。」

「你讓我很難堪,讓我在他們之中像是一個愚蠢無能的局外人。」

「貝爾先生,請給我一次機會,請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

他的聲音卡在喉嚨里。

男人的身體就如破裂的木偶一樣,手臂從肩上分離,雙腿從腰胯上脫落,整個人裂成了五塊殘體,血液、尿液以及粘液在木質地板上蔓延。

幾名侍從很熟練地進來,用麻布口袋裝好屍體,用拖把開始拖地,噴洒香氛洗掉這裡的異味。

貝爾點燃一根北地雪茄,咬在嘴裡。

雪茄尖端冒出紅光。

「我們可是簽了契約的,無法履行,那就要按照約定,五馬分屍啊……」

他自言自語地說。

貝爾拉了拉旁邊的鈴鐺:「讓他來。」

一名身高馬大的壯碩男子低頭走了進來,他方臉闊鼻,面容陰沉。

「現在莊園的防衛隊長是你了,加西莫多。」

加西莫多悶悶說:「是。」

「查到他偷走的晶塊了嗎?」

加西莫多拉開自己的外套,從裡面翻出一個口袋,解開繩子,裡面全是明晃晃的夢魘晶塊。

「很好。」貝爾吸了一口雪茄:「叛徒總比廢物好,不然把莊園的士兵都給我練廢了。去吧,加西莫多,帶著大伙兒去狩獵,讓他們習慣你這個新頭兒。」

男子放下裝晶塊的口袋,低頭走了出去。

貝爾看著桌上,晶塊從口袋裡露出一隅,在燈光下變得發白。

「這次倒是我落後了,唉,現在的年輕人,一個比一個厲害……」

外面有人敲門。

侍者說:「先生,蔻西茉執政官來訪。」

「快請進。」貝爾將雪茄掐掉,在身上噴了一下香水。

來者可是站在如今巴斯權勢頂端的女人,不能失了禮數。

雖然她來幹什麼,貝爾也知道。

無非是想要用自己的關係,得到俾斯麥莊園的盜火者套裝。

只要給出足夠的價碼,不是不能談。

……

阿嚏。

矮小的男人揉了揉鼻子:「抱歉,抱歉,維克多王子,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似乎有人在背後念我名字。」

坐在他對面的維克多依舊言語得體:「科西嘉將軍,沒想到你會在今天過來。」

「很意外嗎?」

科西嘉·阿雅克肖咧嘴:「畢竟今天是阿基坦的授勳日,按理說我這個新授勳的將軍應該在場。不過嘛,也是因為今天,各路大人物勳爵都要出席,他們就沒功夫打理我這個新人,一個個商量聯姻和合作,沒有比這更好的喘息時機了。」

「我這個人不太喜歡客套,那就直說來意了。」

他直起身體:「維克多王子,我聽說,你,馬修先生,還有菲妮克斯小姐一起組建了一個叫做『饑荒俱樂部』的組織。」

維克多沒有否認:「科西嘉將軍消息真是靈通。」

「不靈通一點,我早就被科尼的那群傢伙給弔死在城牆上了。」

科西嘉毫不在意,翹起二郎腿:「聽聞這個組織的宗旨是一切以發展為核心,我很有興趣,不知道能不能加我一個?」

維克多對旁邊的副官說:「施密茨,去拿一下饑荒俱樂部的那份文件。」

施密茨轉身暫時離開。

「科西嘉將軍為什麼要加入饑荒俱樂部呢?」

「為了活命。」

科西嘉若無其事地說:「雖然我現在在阿基坦,看起來算是很有風光的新貴,但其實老貴族們根本不會給我這樣純粹軍隊軍官的機會。同樣,作為被我頂替了皇家炮兵團司令的布魯斯王子,也對我沒有什麼好感。」

「所以我現在是得罪了王室和老貴族,也沒有任何助力,現在看著越光彩,以後被清算的時候就越悽慘。」

「說起來,這回其實我差點上了軍事法庭,要不是我的老上司布里埃納將軍以他的榮譽擔保,估計我這時候就要上斷頭台了……」

他笑了笑:「不過嘛,我是一個喜歡尋找機會的人,可不喜歡隨隨便便認輸。」

「現在饑荒俱樂部是我最好的機會。」

維克多點點頭:「你很誠實,但恕我直言,俱樂部為什麼要接納你一個新人,你能給俱樂部帶來什麼?」

科西嘉將手放在膝蓋上:「維克多王子,我是一個低級軍官出身,當時冥蝗劍角帶領的緋蝗軍隊不斷衝擊科尼,我帶著騎兵隊去找它們育蝗所在的陣地。然後被冥蝗劍角親自追殺,可我跑掉了,您知道為什麼嗎?」

他拉開自己的衣服,露出胸口上兩道十字形的疤痕。

「我用心臟換取了一個機會,現在我的胸膛里,已經沒有那種跳動的東西了,有時候我都覺得,自己可能也就是一個還不肯閉眼的還魂屍。」

維克多猶豫了一下:「能讓我看看嗎?」

「輕便。」

科西嘉雙手張開,示意隨意。

維克多用手指觸摸著瘢痕,看到上面那不自然的切口,完全感受不到心臟跳動。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告訴了你,你可一定要給我引薦一下馬修先生,我是真的對饑荒俱樂部很有興趣。」

維克多點頭應下。

「這裡裡面雖然沒有心臟,但是有一條沉睡的蛇。」

科西嘉指了指自己胸口瘢痕交匯處。

「當時我走投無路,遇到了一個奇怪的女人。」

他回憶著:「她脖子上繫著一副掛珠,眉心有一枚硃砂,看起來如同一名僧侶,但外面只著一層薄薄黑衣,裡面什麼都沒穿,是會讓男人渾身火熱的那種女人。」

「她不說話,但可以通過觸碰互相聆聽對方的心聲,她自稱叫做奧蘿,是塵世隱修會的一名冥修士。」

塵世隱修會讓維克多瞳孔微微收縮。

「奧蘿給了我一個機會,她說看到了我的死相,但我有一個機會,如果我加入塵世隱修會,她就能讓我延續七年壽命。」

「那時候我已經受了傷,劍角就在身後,大概幾分鐘就能追上我。」

「於是我同意了。」

「她挖走了我的心臟,將心臟獻祭後,用一條盤卷的小蛇代替放在了我的胸腔里。」

科西嘉拍了拍胸口:「七年後,也就是我三十歲的時候,它就會從沉睡中甦醒,那時候我就死了。」

「我如果傷害它,就會死得更快,總而言之,我很難活過三十歲。」

年輕的將軍一臉坦然:「每個人大概都難免一死,不過怎麼死又是一件值得考慮的事。我可不想被弔死在城牆上,也不想要死在病床上,我希望自己在死之前能做點什麼,在我死的時候,會有人真的為我祈禱,為我傷心,那就夠了。」

維克多猶豫了一下:「你加入了塵世隱修會,不是已經是使徒了嗎,為什麼還會死?」

「那個啊,塵世隱修會比較特殊。」

科西嘉解釋說:「隱修會的主人,也就是吞尾者、冥界之蛇,祂代表了構建與破壞,生與死的往復,代表無限與消失的永恆統一。」

「簡而言之,圍繞著冥界之蛇的一切,都會在生與死,毀滅與新生之間往復。」

「我也是。」

「一旦我科西嘉·阿雅克肖死亡,又會以另一種方式新生,不過到底那時候變成什麼模樣,就不是我可以決定了。」

他咧嘴笑:「所以你懂的,我可不想成為蛇或者其他什麼人,我就喜歡自己現在這模樣。」

「我做過很多調查,羅斯特大陸上,崇拜祭祀古神的人和組織很多,但真正敢於研究古神麾下使徒和神眷,對祂們不是崇拜和順從,而是試圖解析和利用的很少……只有你們有這個志向和力量。」

「不知道我猜的對不對?」

維克多發現。

他可能還是小看了這位年輕將軍。

維克多決定:「這件事,我看需要和馬修、菲妮克斯面談一次才行。麻煩你跟我去一趟俾斯麥莊園。」

科西嘉站起來,扣上衣服領口:「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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