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在俊花家吃飯,用玉米面拌了點菜葉,放到蒸鍋里蒸,熟了以後端出來,就成了一團一團花生豆那麼大的菜糰子。

俊花從廚房裡端了一盆涼的燉羊,拿出幾個大海碗。

寧向東一看,連聲說用不了這麼大的碗,俊花就笑笑說:「這麼大的碗才方便攪合拌鹵。」

說著把蒸鍋里的菜糰子盛了半碗,又用湯勺從盆里連帶湯挖了兩大勺,澆在碗里。

「你自己攪合,味道不夠再自己添。」

寧向東接過碗,看著裡面黃黃綠綠的一團,很像並原市郊區喂雞的雞食兒。

「我聽說,這種吃食在你們並原叫雞食不爛子。」俊花問道。

這名兒聽著還真是耳熟啊,小時候,每年六月槐樹開花,他們幾乎天天從樹上擼槐花,邊擼邊吃,吃差不多了再擼一面口袋拿回家,老媽霍敏芝用白面和著蒸了,說這叫雞食兒不爛子。

「還真是這個名兒,」寧向東點點頭:「我記得再淋上點醋蒜更好吃。」

他看看碗里黃黃綠綠的食物,俊花家的不爛子叫雞食兒更形象。

一聽他說醋蒜,立刻站起來,進廚房端出兩隻碗,一碗是剝好的蒜瓣泡在醋里,一碗是油潑辣椒。

醋蒜有效減輕了羊的油膩,寧向東吃了一碗,居然意猶未盡,又盛了一碗,這次是伴著油辣子吃的。

這油辣子也是當地特產的辣椒磨成面,放點鹽在裡面,用滾油澆透,吃起來微微咸辣,香死個人。

寧向東酣暢淋漓乾了一大碗,俊花笑嘻嘻的說道:「還有一種油潑辣子,是用羊油澆的,要不你也嘗嘗?」

「那……好吧。」

俊花蒸了一鍋雞食不爛子,原打算圖省事,連晚上的也一塊做了,沒想到都讓鵝關礦這個新來的小伙子給吃光了。

寧向東走後,老太太看著羊油辣子和花生油辣子也都各剩了半碗,心疼的要命,羊油辣子她無所謂,只是花生油辣子是真可惜。

俊花他爹在外邊打工,老太太不怎麼差錢,只是那年月的花生油有錢也不好買呀,當地更多的是吃菜籽油和胡麻油。

「以後離這小子遠點,胃口這麼大,自己都養不好自己,你要跟了他,指定受窮!」俊花是舊時代的過來人,她覺得男女之間在一起,除了兩口子沒別的關係。

俊花鬧了個大紅臉,跺腳說道:「別瞎說,我上午才剛剛認識他。」

「剛剛認識就領到家裡來,不是為了讓我給相面的?」一把年紀,仍然耳聰目明,頭腦靈活,跟孫女鬥起嘴來不落下風。

老太太一輩子在山裡,鍛鍊的腿腳也靈活,鵝關十八怪,其中之一老太太上山比猴快,說的就是這種老太太,俊花現在這歲數上山,兩個寧向東也不一定追的上。

「我不理你了,去學校。」付俊花才十八歲,在男女問題上哪裡是的對手。

「我就知道你找藉口不刷碗。」老太太來了個聲東擊西。

俊花早已熟悉的路,岔開話茬說道:「晚上重新做別的吧,還好人家寧班長把不爛子吃完了,要不又要吃剩的,一都成泥了,難吃!」

說完踢開本來就關不嚴的院門走了出去。

老太太連忙從廚房裡追出來問道:「那晚上吃什麼呀?」

「羊玉米餅吧。」俊花遠遠的說道。

鵝關村裡就羊多,卻養不起豬。

寧向東從俊花家出來,才感覺到自己吃的太飽了,子不但不能打彎,甚至連轉轉腰也不敢,就這麼直的在路上慢慢走,遇到上坡和下坡,也得保持腰背筆直,像一根樹樁。

好容易挪到村裡的供銷社,買了一把暖瓶和一個痰盂,忽然看到櫃檯上有幾單和被罩,不眼前一亮,各買了一條。

走到自己宿舍的院子附近時,隔著半人高的土坯牆,就看到有四五個人站在裡面。

孫勇、姜軍和陳大旺一看見他,就七嘴八舌的說道:「昨天喝多了,忘了去庫房給你拿個人用品。」

看著他們幾人懷裡抱著的單和被罩,寧向東一時無語,孫勇也看見他手裡拿著的東西,有點張口結舌:「你都買了?」

「暖瓶也買了……?單位也給配發的,我收在一頭沉柜子里了。」

一頭沉是一邊帶柜子的桌子,寧向東昨晚回到宿舍就睡了,早晨起來也沒有看看裡面有什麼。

「痰盂也有,在你下邊……」

四個人大眼瞪小眼楞了一會兒,寧向東問道:「那……還有什麼單位給配發?」

「沒了……」

「真沒了?」

三人連連點頭。

這時一陣風卷過來,寧向東縮了縮脖子:「眼看著天氣冷了,棉猴配發嗎?」

「這個有!你不提醒就忘了。」孫勇一拍腦門。

「還有什麼?」

「這次真沒了。」

寧向東一臉的不相信。

院裡還有兩人不認識,只是站在那裡一直笑著,看他們對話。

陳大旺介紹道:「這位是付支書,那位是高村長。」

「付為正。」付書記歲數大點,矜持的跟寧向東握握手。

村長高存光也跟他握了手。

鵝關是大村,人口上千,兩名村幹部很有點為上者的氣質。

這倆人的名字有點意思,寧向東暗自想到。

「鵝關礦在我們村,是對我們的信任,早晨才聽說來了新同志,我們代表村裡的群眾,過來看看,順便邀請小寧班長,晚上一起坐坐,接風洗塵。」

又要洗塵?再這麼洗下去該洗胃了,寧向東著肚子,客氣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村裡擺酒,無論如何推脫不了,索直截了當應下來。

一想到酒桌上的全羊席,寧向東問道:「誰家有陳年老醋?」

醋誰家都有,很快有人拿來四瓶,鵝關礦在場職工一人一瓶。

那三人合不攏嘴,村幹部給的醋,不用說質量絕對過硬。

三人心裡拿定主意,不能在這裡糟蹋了,等換崗了帶回家慢慢吃,這種老醋在並原翻遍全城也買不著。

要說釀醋的工藝雖然簡單,但要求高,既要保證溫度,充分發酵,但還不能太,也就是這邊山里,晝夜溫差大,恰好符合這種必要條件,並原地處盆地,本就聚,再怎麼藉助儀器監測模仿山裡的溫度,釀出來的醋在味道上還是差了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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