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一向對鵝關礦的人很重視,因為並鋼在這裡投資建礦,是要花錢的。

儘管鵝關礦很小,但是各項職能部門一個都不少,占用了村裡的土地是要花錢,僱人也一樣要花錢。

這對鵝關村來說,是一項大收入。

當晚,村裡有頭有臉的人來了七八個湊夠一桌,菜擺的滿滿當當,還是各種羊。

酒也沒變,依舊棗木槓子,只是剛從井沿裡邊提出來。

因為剛剛立秋,還算是天,棗木槓子自帶果香,井口鎮一下入口清涼,入胃,冰火兩重天的滋味極是過癮。

付為政和高存光帶頭舉杯,幾句場面話交代完,眾人一仰脖,杯倒酒干,喝過通天樂,算是正式開了席。

飯局有個可的現象,最初沒喝幾口的時候,在座的人一個個都很矜持,尤其有不熟悉的人在場,都拿捏著分寸客氣。

待到酒過三巡,開始各自為戰找人單練的時候,酒也基本上喝到位了,上臉的面紅耳赤,不上臉雙頰煞白,在酒氣熏蒸下,個個都是條漢子。

而且都化為手眼通天的人物,上到北京中南海,下到陳村鎮政府,都有自己的鐵哥們。

酒桌上的每個人,都能在瞬間找到自己的知己,坐對面的聊天吃點力,說話要靠吼,領座就簡單了,頭頂頭肩勾肩,竊竊私語說悄悄話。

寧向東很快就被人盯上,付為政和高存光兩人輪番敬酒。

孫勇他們三人昨天剛剛領教過他的戰力,此刻故意不說出來,只是微笑著在旁邊觀陣。

付為政和高存光白天八小時是村官,業餘時間是村裡的當家人,此刻以二對一,連走三杯後,竟然有了眩暈的感覺。

這老哥倆暗中對視一眼,都有點後悔沖的太猛。

鵝關礦新來的這小傢伙,原以為是只菜雞,沒想到是個硬骨頭,這麼難啃,這才是一個人,就把他倆耗了個差不多,更別提旁邊還有那三個傢伙虎視眈眈呢。

兩個老夥計都動了休戰的念頭。

孫勇他們三人跟鵝關村的人打交道多年,在座的幾斤幾兩心中有數,一看小寧自己一人就獨擋了對方兩名主力,心中倍感輕鬆,看這倆人此刻的樣子,隨便一個人上去就全部放倒了。

這麼多年來,每逢上席,鵝關礦最後全都被整的趴在桌子下邊,無一例外,村裡也早已習慣看他們的鬧。

今晚卻出現了意外。

這時,村裡另外幾人已經收起最初雲淡風輕的樣子,暗自吃驚的看著寧向東。

而更加吃驚的是孫勇、姜軍和陳大旺。

他們知道,小寧昨天可是剛剛戰過一場的,酒還是今天這樣的烈酒。

此刻的表現似乎比昨天更上層樓,到現在已經喝過了昨天的量,但表現似乎更加輕鬆。

他們哪裡知道,寧向東昨天幾乎沒吃什麼東西,整個酒席期間,就吃了幾口西紅柿和黃瓜,相當於空腹喝酒,沒當場醉倒就是萬幸。

今天卻大不相同,中午羊澆湯的不爛子吃了一鍋,到晚上還沒消化完,正是肚裡有貨心中不慌。

又喝幾杯,孫勇三人出馬,狠狠向付為政和高存光補了幾刀,這倆人徹底帶了醉意。

此時鵝關村已經亂了陣腳,開始主動找酒喝,而且嫌跟礦上人喝一杯就打半天嘴官司太麻煩,轉頭找邊的本村人自殘起來。

高存光和付為政喝在一處,邊喝邊互相嘲笑對方:「你球貨名字明明叫付七毛,當了支書,改成付為正,生怕別人以為你是副的。」

「難道你狗球名字好?存光,越存越光,要不你娃窮的也想去礦上燒爐子。」

兩人你有來言我有去語,嘴上不吃虧,酒也一杯接一杯的下,正喝的火朝天,旁邊咣當一聲響,卻是村裡年長的老漢聶長河把手裡的煙杆砸在桌上。

聶長河雖然沒在村裡擔任職務,但因為輩分的關係,在座的都是他的小輩,一看兩個當家人內戰起來,礦上的四人卻優哉游哉的看鬧,真是前所未見的新氣象,不心裡著急,可惜自己年事已高,不勝酒力,無法挽回頹局,於是急中生智,把手裡的煙杆砸在桌上。

砰的一聲響,滿桌皆寂。

聶長河一看心中叫苦,掃了眾人酒興更不是待客之道,只好尷尬的笑笑:「年歲大了手頭不准,放煙杆放的重了點。」

付為政被這一敲,燒昏頭的腦子清醒了點,連忙說道:「我跟老高喝糊塗了,怠慢了礦上的同志,自罰一杯!」

高存光心說這老傢伙真是喝多了,自己灌自己,一把攔住他,說道:「都喝糊塗了,小寧同志是乙班班長,乙班那幾個混球怎麼沒有一塊叫來?」

一聽高存光的話,早有明白人一溜煙跑出去叫人。

孫勇、姜軍和陳大旺三人的心裡也跟明鏡一般,這幾個傢伙喝不過他們四人,叫援軍去了。

寧向東卻沒注意到這些,他早被剛才那一聲響吸引過去。

剛才煙杆與桌子的碰撞隱隱有金石之聲,他先是看了看聶長河的煙杆,毫無出彩之處,灰撲撲的不知是什麼材質,煙嘴倒不錯,像是什麼玉種,透著溫潤暗雅。

既然煙杆沒有稀罕之處,寧向東便看向桌子,這一看,心裡不由暗暗吃驚。

他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在自己這邊的桌沿輕輕摸了幾下,感覺一片滑膩,好似玻璃一般。

再看桌面,居然是一張整板鋪就,正中間似乎雕著一幅團畫,可惜被碗碟遮擋,看不分明。

寧向東用手指在桌上輕扣幾下,果然,剛才聽到的金石之聲再次響起,他用的力道不大,那聲音也很輕微。

看著桌沿散發的暗沉韻光,寧向東知道這肯定不是鵝嶺山上的木料製作的。

由於這個發現,他再次看了看自己坐的這把椅子,也是暗沉沉的斂光。

寧向東的興趣徹底被這一桌一椅提了起來,他暗中觀察整間房屋,再次有了新發現,房梁不是光禿禿的一根木頭,上面似乎也有雕琢的痕跡。

「咱們吃飯這地方是誰家?」寧向東裝作無意的問道。

「我家呀,」正在向聶長河獻殷勤的付為政轉過頭:「這間是我家祖宅,沒人住,就借給大隊做了會議室,就是太簡陋了點。」

「狗借,是租的好不好,每個月村裡還得你狗球十塊錢。」高存光毫不客氣揭老底。

「你狗球是因為家裡沒有這麼大的房子,要不早把這十塊錢搶走了。」付為政寸步不讓。

「別吵了,你們倆都是狗球!」聶長河又一煙杆摔在桌上,看的寧向東一陣心疼。

付為政連忙賠笑:「叔,別摔了,我家這桌子硬,別把您老那寶貝煙杆摔壞了。」

「話!你以為就你家桌子是祖上留下的,叔那煙杆也是。」高存光酒醉心明,抓住一切機會擠兌付為政。

「等老子手頭有點錢了,也學俊花他爹,把這些破桌椅收到雜物間去,換上城裡時髦的松木家具!」

酒喝成這樣算是喝不成了,鵝關礦的四人便起告辭。

付為政等人一看去搬救兵的人遲遲不見回來,也沒什麼理由再挽留這幾位,就都站起來送行。

眾人走到院子裡,腳下快一步的姜軍剛到院門口就被絆了個跟頭,低頭一看,原來去叫援軍的人還沒出院子,就酒勁發作,癱倒在院門口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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