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正沉思著的穆修微微一愣,然後馬上就反應過來,並且恢復了淡然:「不好意思,請忘了它吧。」

他的反應很快,應對很及時也很熟練,甚至讓人懷疑他是不是經常會出現這樣的問題。

「……」

「……」

在不少人滿頭黑線之中,穆修似乎是在稍作思索的樣子,然後他輕輕的歪了歪頭,以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這一次,就到此為止了,你們……應該都沒有意見吧?」

這句話一出,不少人都皺起了眉頭。

朱月微微眯起眼睛,她用眼神對自己旁邊的兩個「女兒」示意了一下,然後率先上前一步來。對此愛爾特璐琪只是微微挑眉,愛爾奎特卻是轉頭看向了一邊。

黑白兩位姬君殿下,對於這個突然出現的「母親」,接受的態度明顯有些不同。

而在這個時候,朱月已經很是倨傲的開口發表意見了:「閣下說的很有道理,我也是這樣的看法,所以沒有意見……」

咦?等等,這是怎麼一回事――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她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頓時微微的有些發愣。

所有人的目光頓時都變化了,居然是這樣的發展嗎,朱月也這麼簡單的就慫了?!

「切。」

蒼崎青子似乎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小小的切了一聲,她剛剛還以為對方要直接怒懟那個古怪的傢伙呢,卻沒有想到居然是這樣的展開。

不是說朱月的性格孤僻、高傲、喜怒不定,且擁有一定的惡趣味的嗎?據說無端滋事是家常便飯,由於其自身實力的強橫,被她找上門的人基本上都沒有什麼好下場。

但是現在看來,分明不是這麼一回事吧?!或者應該說,對面的那傢伙才是這樣的人?

穆修對此只是很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樣就好,那麼……咳咳,今天晚上已經很晚了,那就大家先各回各家吧,有什麼事情等到明天再說――」

「不,你給我等等!不對,我的意思是……」

朱月皺起眉頭來,剛剛正在琢磨著自己說了什麼話,然後就看見對方抱著和服少女向著在場眾人點頭示意,就要轉身離開,頓時有些急了。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的?」穆修停下腳步,也略微蹙起眉頭來了。

而他這樣的表現,更是仿佛按下了朱月意識之中的什麼開關一樣,這位原初真祖頓時就是毫無徵兆的神情恍惚了一下,然後下意識的回答道:

「不是,沒什麼不對的,那我們就等到明天……」

她的回答至此戛然而止,似乎是一個普通人在被催眠的中途,因為被觸動了什麼警覺機制,從而猛然間驚醒過來了一般。

「……」

「……」

現場的氣氛一片沉默安靜,這下子不管是誰都好,都已經隱約的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了。

「沒錯!你對我做了什麼?!」

也正是這麼一瞬間,朱月回想了剛剛自己的兩次回答,頓時變得無比警惕了起來,她覺得自己已經抓住了關鍵。

「怎麼可能?你到底是什麼時候對我的精神進行了干涉,植入了暗示……」

因此她瞳孔猛然收縮成了針尖大小,表情也變得僵硬了起來,似乎是看到了什麼怪物一樣,而且最重要的是――

「我居然一點兒都沒有察覺到?」

緊接著就是理所當然的一片寂靜,因為穆修沒有回答。

而且能夠理解朱月的這句話的意思的,是在場的所有人。只不過她們所做出來的應對措施,基本上也是相當一致、不約而同的。

沒錯,她們全部都感覺到心中猛然一窒,同時不由自主地身體後仰重心後移。

在同時向後本能一般的退了一步之後,神色仿佛驚疑不定的看著穆修。

沒有莫名震撼的力量,沒有驚天動地的威壓,有的只是一片平靜自然,溫和到好似是四周正在飄落下來的雪花那樣。

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

――但是,的確只是好像而已。

朱月剛剛的舉動已經能夠解釋清楚了,但是那代表著什麼呢?

最初也是最強的唯一絕對的真祖,傳說之中的月之王,竟然在悄無聲息的對話之中,就被這傢伙兩次影響了思維想法……

那麼如果是面對著其他人呢?

恐怕完全就是任由宰割,全無反抗能力了吧?只要這傢伙有想要針對她們的念頭,那麼她們的生命,以及其他所有的一切,都將會完全掌握在對方的手裡。

理所當然的,她們此刻看著對方的眼神都變得驚疑不定起來,而且發自心底的有種彷徨無助的感覺。

「有想法是好事情,不過我可沒有做過這樣的事……」

但是,穆修對此只是乾脆直接的搖了搖頭,果斷的選擇了否認:「我只是用我的力量幫助你重塑了身體,僅此而已,並沒有刻意給你植入什麼的精神暗示。」

「你覺得這樣的解釋我會相信嗎?」朱月冷笑了起來,在她那微微眯起的瑰麗雙眼之中,明顯是在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畢竟這樣的解釋根本說不過去,而且就像是犯罪者都會否認自己是兇手那樣,對方不承認也是理所當然的。

「你不相信也是很正常的,畢竟除了我的力量之外,還有月之神性作用於其中……再加上你還是月球的分身――」

穆修不以為然,繼續冷靜的解釋說明。

「所以你的思想還是自由的,至少能夠產生一些不利於我的、忤逆一般的想法念頭。」

而且其中也有著朱月本身的實力層次相當強大的緣故,要是奧爾加瑪麗那樣的弱質女流,根本就是被烙下了思想鋼印一樣。

後者就是最直觀的例子,那位傲嬌的少女所長不但沒有辦法做出不利於穆修的行為,甚至就連不利於穆修的念頭都無法產生。

――沒錯,就連想都不能想。

也許可以因為生氣或者怨念,而無意義的抱怨咒罵幾句,但如果真的帶上了某種惡意的思維想法的話,那麼她的大腦是不會允許的。

朱月因為利用穆修的神力重塑身體的緣故,儘管也多少受到影響,但是在「思想」的方面卻不是絕對的,不過她似乎也不太相信這樣的想法。

「真是荒謬的說法,你的意思是我不能夠做出對你不利的行動,只是能夠對你產生殺意……所以在沒有做出行動之前,我不知道這件事?」

月之王的虹之魔眼發出了璀璨的光芒,那是毫不掩飾的敵意:「那就――讓我來驗證一下這種荒謬的事情吧!」

下一刻,她鋒利無比的五指猛然探出,瞬息之間便已經撕裂真空,掀起了恐怖的毀滅浪潮!

……

好吧,以上其實只是朱月的想像。

事實上,大家看見的卻是她在發出了攻擊宣言之後,什麼動靜都沒有。她只是靜靜的站在原地,臉色慢慢的變得一陣紅一陣白的。

――她的確想要出手攻擊,但是怎麼的也無法付諸行動。

就好似是一個正常的人,在思考著一件瘋狂的事情,但是無論他怎麼想、怎麼下定決心,也只是「想」而不是「做」。

只要理智還存在,那麼那件事情就根本無法變成事實。所以在這一刻,她覺得自己簡直要精神分裂了一般。

「……」

「……」

「你看,就是這樣。」穆修爽朗地笑了起來,然後搖了搖頭,「那麼,到此為止吧,大家……天氣太冷了,這個時候還是不要呆在戶外比較好。」

「況且,母女重逢,你們肯定有不少話想要說的吧――」他意味深長的補充了這麼一句,眸光從朱月身上,移動到愛爾特璐琪與愛爾奎特的身上。

只要搞定了朱月,其他人就不可能再掀起什麼風浪了。

而且不管他的解釋對方相信不相信都好,在朱月這樣的表現之後,基本上都不會有人想要試探一番了。畢竟無論是哪一種情況,都代表著他有著百無禁忌足以鎮壓一切的實力。

也正因為如此,朱月只能夠呆呆地看著他的背影咬牙切齒,其他人都是臉色古怪。

黑姬倒是相當平靜,最為了解前因後果,掌握了最多線索的她,從一開始就不覺得在面對這個幕後黑手的時候能夠有什麼占到便宜的可能。

那是將日月星辰玩弄於掌指之間的存在,披著那種人畜無害的外表,實際上卻是不可名狀的本質。

朱月只是因為在那之前一直都在沉睡而已,根本就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因此不知道對方有多恐怖也是很正常的。

蒼崎青子倒是想明白了什麼,那個老頭子之所以不過來,除了忌憚重生的月之王的緣故,應該還是怕被這傢伙打死吧?這兩人肯定有什麼嫌隙。

只不過為什麼,要讓自己過來?

寶石翁都會被打死的話,憑什麼自己會有優待?自己應該與他從來不曾認識也沒有交情才對,那麼應該是因為其他人的緣故吧。

到底是誰?是自己那位曾經的魔法使祖父,還是……自己的那位姐姐?

……

……

在飄搖的雪之海洋之中,穆修抱著懷裡的純白和服少女,腳不停歇走在回去的路上,走在沒有終點,連起點也沒有的黑暗。

雪不停,當世界為一片灰色所包圍時,她醒了過來。

「……我這是怎麼了?」

話語低聲從她的唇間漏出,式微微閉上眼睛,淺淺的蹙起眉頭,好似是在思索著自己睡過去之前發生了什麼事情一樣。

「沒什麼,只是你出來之後,我也追了出來而已。」穆修注視著夜空。

「然後呢?」式下意識的想要掙扎,不過似乎對方沒有放開她,讓她自己走回去的意思。

「然後啊,然後在Shiki接受我的「表白」之後,你就睡著了……不過看樣子,現在估計你什麼都不記得了吧……」穆修低聲說道,有點惡作劇般地微微一笑。

「喂,等等,我說你這傢伙――」式頓時挑了挑眉,一下子就完全清醒了過來,「不要擅自給我添加設定啊!」

「不,我說的是真的……」

穆修微微一笑,他一直沒有低下頭來,只是注視著遠方的夜。好像那是非常重要的、以後再也沒機會再見的東西。

「話說回來啊,我準備要離開了。」

「所以呢?」少女的聲音頓時低沉了下來。

「所以――我要把這個世界也一起打包帶走。」也不知道到底是帶了幾分認真,他露出了很淡然的笑容。

畢竟接下來,也許就要和世界站在對立面了,他不能夠留下任何可能的弱點。

從一開始就拒絕了一切,因此自己也不會受傷。

不會去奪取任何東西,因此什麼也得不到。

只要有著想要守護、想要珍惜的事物,那麼就出現了弱點。除非是從一開始就拒絕了一切,那樣才是絕對的無懈可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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