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還是人嗎?」

阿棄驚了,「難不成你的心肝都是鐵鍛的不成,那張成聽了伱的話,替你把髒事醜事全乾了,你就這麼回報他的?」

「所以說,他為什麼要造反呢?」

朱高燨伸出手去觸摸阿棄臉上冰冷的鐵制面具,「如果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樣,忠誠而老實,我又豈會去殺人?」

阿棄不動聲色的後退了兩步。

……

張牧之站在閣樓的樓頂,眺望在夜色中的那一抹明光。

有人在長沙城裡點燃了一把大火,整個谷王府,都在烈火中熊熊燃燒,滾滾黑煙騰空而起,整個長沙城都亂起來了,姍姍來遲的官兵們在拼了命的救火,想要將谷王一家人從火中救出。

當年湘王朱柏自焚而死時,也是這般場景。

不同的是,在谷王府的這把火燒起來之前,裡面的人就已經死絕了。

張成帶人殺進了谷王府,趁著夜色,在王府上大肆屠戮,最後用一把火收尾,銷毀罪證。

「呼呼——」

張成氣喘吁吁的爬到了閣樓的樓頂,他身上的甲冑被鮮血浸透,灰頭土臉狼狽不堪。

張牧之問道:「都殺了嗎?」

張成點了點頭:「全殺了,谷王,谷王妃周氏,谷王側妃繆氏,還有包括谷王世子和鄢陵郡王在內,谷王的七個兒子,全都是我親手所殺,不會有隱患的。」

「蜀王的兒子,崇陽王如何?」

「照你的吩咐,他是今夜谷王府上唯一倖存的人,我把他救了下來,藏在了谷王府后街的第二個巷子從西往東第九座院子裡。」

「其他人呢?」

「被谷王尊為國老令公的吳智、劉信二人,秘密處死,其餘的谷王黨羽,依次殺盡!」

張牧之皺眉道:「我問的是,跟著你驛騎殺進谷王府的那些人,你是如何處理的。」

「這些人,都是跟著我出生入死多年的舊部,我視他們為兄弟手足……」

張成嘆息一聲,「只可惜,他們手上沾了谷王府的血,不能留,我已經將他們逃跑的路線透露給了長沙的官兵,並且給長沙知府下了死命令,務必殺盡,一個活口都不會留下。」

張牧之終於露出了笑容:「很好,你做的很周到,看來不需要我去為你收尾。」

張成問道:「那我呢,你說過,殿下答應要放我一家老小活下去的,我該怎麼辦?」

「這你不用擔心。」

張牧之淡淡的說道,「明夜子時,會有一架馬車停在你家門前,馬車裡會替你備好出省的引子。我給你一天的時間,籌備好所有的事務,帶上盤纏銀兩,與你妻兒在子時乘坐馬車,離開湖廣。等到了外省,你將改頭換面,雖說不再為官,不過也是一方富家翁,你前半輩子貪的銀子足夠你瀟洒十輩子了。」

張成嘆息一聲:「三十年功名塵與土,一朝走錯,滿盤皆輸,也罷,那便到此為止吧。」

「這是我們的最後一面了,此後,你我將互不相識,各奔前程。」

說完,張成轉身就要離去。

張牧之看著他的背影,手扶在腰間的刀柄上,搖了搖頭。

傻瓜,你自己都說了,手上沾了谷王府的血的人,便不能留了,你才是那個手上沾血最多的人啊。

谷王府的人死完了,殺谷王的人,也就只剩你一個了……

長刀出鞘,銀光乍現。

警覺的張成聽到刀鋒貼著刀鞘划過的聲音,立刻轉身就要防備,奈何為時已晚,張牧之手持長刀,刀尖已經刺穿了他的胸膛,眼神冷漠的注視著對方。

張成用盡全力抓住了胸前的刀刃,縱然雙手的虎口已經被刀鋒割裂淌血不止,他也依舊不願意鬆手。

他嘶吼道:「殿下答應過,事成之後,不殺我的!」

「我幫你們殺了谷王全家,幫你們殺了所有參與這件事的人,我只想活下去,我甚至願意隱姓埋名過下半生,對你們沒有任何的威脅,我不可能把這件事說出來,你們為什麼還要斬草除根!」

張牧之手持長劍,冰冷的說道:「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沒有永遠值得信任的活人,只有不會說話的死人值得相信。」

「你的天真,讓我想要發笑。」

……

張牧之看著眼前的閣樓被付之一炬,而張成的屍體,也在焚燒的火焰中化作灰燼。

今夜谷王府的大火已經引去太多人的注意了,至於長沙城中一座不起眼的小樓著火,根本沒人會去關注。

等他們關注的時候,人都在黃泉路上走半截了。

張牧之摸了摸鼻尖,他忽然覺得,自己干起這種見不得光的事來……還挺順手的。

他這種人,當不了沐浴在陽光里的英雄,只能做黑暗裡揮刀的劊子手。

天邊升起一輪紅日,映紅似血,忙碌了一整夜的長沙城,終於逐漸的安靜了下來。

天亮了。

陰影散盡。

……

朱高燨踏進乾清宮的殿宇,在後殿的飛檐下,皇帝陛下穿著舒適的白色袍子,坐在桌前吃著早飯。

早飯很平淡,白粥、鹹菜、油條,還有幾個溏心蛋。

老爺子抬手示意:「坐這兒,一起吃。」

「得嘞。」

朱高燨坐了下來,端起米粥咕嚕咕嚕的狂炫。

比起他這兇猛的吃相,朱棣的吃相就頗為斯文了,隨口問道:「谷王那邊,你處理的怎麼樣了?」

「處理的也有七七八八了,正在收尾階段。」

「嗯,谷王人怎麼樣?」

「有一點逝。」

「說清楚些。」

「死了。」

「哦,死……了?」

朱棣驚了,「你給我弟弄死了?」

朱高燨端著粥碗,道:「我辦事,你放心,後世人不會在史書上罵你的,頂多也就是多罵我兩句。無所謂,反正我殺的人已經夠多了,再殺一個藩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朱棣有些抓狂:「問題不是誰來挨罵,是……是你怎麼給谷王弄死了,我何時說過讓你殺了他啊,谷王雖說犯了大錯,不可輕饒,可他終究是我的親弟弟,是你的親叔叔啊!」

「那又如何?」

朱高燨風輕雲淡的說道,「倘若有朝一日,我的兒子要謀逆,我也照殺不誤。」

他是帝國的太子,朱棣是帝國的皇帝,對於他們來說,沒有誰是不能殺的。

就算是朱家人,只要侵犯到了大明朝的利益,一樣可以殺。

他就像是一台冰冷機器的大腦,剔除這台機器里的故障,在剔除故障的時候,機器的大腦不會產生任何的遲疑。

朱棣頓了一下,慘笑道:「你確實比我更適合當這個皇帝,跟你比起來,我甚至是有些……優柔寡斷。」

「皇帝並不是一定得做到真正的無情,皇帝應該做的,是在抹殺別人的同時也抹殺自己。」

朱高燨冷靜的說道,「倘若不能抹去自己的私慾,只是一味冰冷的去要求別人,到最後也不過只是一介暴君罷了。」

「真正阻攔人前進的,是人的慾望,是人心。」

他放下了碗,打了個嗝兒:「呼——飽了。」

蹭完了飯,朱高燨是一秒都不多留了,起身就走:「爹,我先溜了,文華殿里還有一大票奏章等著我去處理呢,您老慢慢吃著。」

朱棣盯著粥碗,眼神複雜。

他確實做不到,像朱高燨這般手段凌厲,殺人如屠狗。

至少,他不想讓自己的雙手沾滿朱家人的血。

但在朱高燨眼裡,朱家人和外姓人沒什麼區別,該殺的就殺。

這一點上,他比不了朱高燨。

但他永遠也不想成為朱高燨這樣的人。

那樣真的很累,為了帝國,拋棄了所有。

朱棣曾以為,自己是除了朱元璋之外,對於大明最熱愛的人。現在看來,他錯了。

無論是他,還是朱元璋這個大明的創立者,都遠遠比不上朱高燨對大明的執著。

至少在朱元璋的心裡,在朱家人與大明的社稷之間還需要權衡一二,而朱高燨根本就不需要權衡。

【與朱高燨的親密度已提升。】

【當前朱高燨與你的親密度為:30】

朱棣聽見腦中空靈的叮咚聲,不由愣了一下。

他猛然轉身看去,卻發現已經離去的朱高燨,同樣也在轉身看他。

在平靜的眸子下,卻蘊藏著不易察覺的複雜情愫。

朱棣的嘴角微微上揚,輕聲喃喃:「看來,你也並不是像你所說的那般,是個真正放下情感的人。」

朱高燨說謊了。

人,永遠不可能做到真正的無情。

即使薄情如他,也有在乎的人。

儘管他將這份情緒深埋於心底,幾乎不可能被人察覺,但朱棣還是察覺到了。

……

成都,蜀王府。

「我滴兒啊!」

蜀王抱住了崇陽王,拍了拍兒子的後背,「兒啊,苦了你啊,是爹沒護住你啊,讓你被谷王這個天殺的畜生給陰了!」

崇陽王淚奔了:「爹啊,兒子不孝啊,兒子千不該萬不該,那是真不該不聽您的話啊,兒子遭此大劫,方知天下最愛兒子的還是父王您啊!」

他本以為自己就要死在長沙了,未曾想到稀里糊塗的就又回到了成都。

人永遠在失去之後,才知道自己曾經捨棄的該有多珍貴。

「爹啊,以後兒子就聽您的話,此生不再踏出咱們蜀王府半步,兒子以列祖列宗的名義立下血誓,如若違反,定遭天譴!」

崇陽王這次是真被嚇傻了,他下定決心,下半輩子就在蜀王府賴上了,外面的世界實在是太可怕了!

一出門就碰上谷王這個把侄子往死里坑的牲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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