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徐徐,拂過寺廟湖水蕩漾。

春如佳人,嘆息一聲便惹得水霧朦朧。

黑衣僧人盤坐在蒲團上,輕敲木魚口誦佛經,南無之音在亭中迴蕩,令人不由心神清寧,直覺塵世間一片空靈。

皇帝陛下斜靠於一旁悠然自得,脖頸微微上揚,他其實根本就不懂什麼佛法,只是單純的喜歡聽這黑衣僧人念經禮佛罷了,在這空靈之音中,他心中的浮躁和戾氣總是會煙消雲散,心平靜和。

朱棣感慨的說道:「祁王真應該到你這兒來消消戾氣,他身上的殺意太重了。」

姚廣孝澹澹的說道:「佛法是湖弄人的東西,來我這兒的人,大都是求個心安,包括我自己,整日裡念經焚香,實則根本就不懂何為阿彌陀佛,只是想讓自己能睡個好覺罷了。」

當朝的僧錄司左善世,在佛教衰弱時擔起護教重任的一代高僧,如今卻說出如此蔑視佛家的話,實在驚人。

這老和尚真是一個怪人。

朱棣端起矮腳小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清香四溢,在舌齒之間流轉,回味無窮。放下茶杯以後,裡面清亮的茶水蕩漾。

皇帝這才緩緩說道:「朕剛才與你講了宗藩封地改分地一事,你覺得如何?」

老和尚感慨的說道:「祁王此良策真乃是不亞於劉漢之推恩令,此乃陽謀。兩度削藩以後,宗藩雖已無謀逆之力,然而任由其在封地父生子子生孫,世代吃著朝廷的俸祿也不是良策。封地改分地,一勞永逸,可謂千秋大業。」

朱棣微微頷首:「如此說來,你這老和尚也是認可祁王的意見了?」

「不過……」姚廣孝的話語峰迴路轉,「此事你打算讓誰來辦?這個人選定當慎重,一旦乾了此事,名聲就壞了,可也不能隨便找個人來干,否則宗藩們不會答應的。」

「原來你在操心此事,放心,朕與祁王已經敲定了人選。」

朱棣大笑道,「我和祁王的想法一致,都打算讓漢王來做。」

「漢王?」

姚廣孝愣了一下,苦笑道,「你們父子二人還真是心有靈犀啊。」

但老和尚還有一個問題:「這種自毀名望的事,漢王會做嗎?」

朱棣淺笑道:「祁王說了,他來解決此事,你也知道,朕現在已經開始放權給祁王了,該鬆手的也不必攥緊在手裡,人總是有這一天的。」

姚廣孝笑道:「既然你已經有主意了,那我也不必多言。」

朱棣微微頷首,忽然瞥見遠處湖畔邊有一株歪脖子樹,不由皺眉道:「這株歪脖子樹是怎麼回事?」

這歪脖子樹是一株垂柳,春日芬芳,柳條突出嫩芽,微微浮在水面之上。

老和尚道:「這樹不是一直都在嗎?」

朱棣搖了搖頭:「朕不喜歡,命人將此樹砍掉,礙眼。」

歪脖子樹,總是能讓皇帝陛下想起一些不好的回憶。

….

雖然他記憶里那株樹是在梅山而非是雞鳴山,可一看到是歪脖子樹,就會讓皇帝陛下很不舒服。

二百年後,有一名為朱由檢的皇帝以發覆面,弔死在了梅山的一株歪脖子樹上,大明朝自此從歷史的長河中泯滅。

……

北鎮撫司衙門的昭獄裡,朱高燨左手提著兩個油紙包,右手拎著兩隻白瓷酒壺,走到一間牢房前問道:「是這號嗎?」

呂朝陽點了點頭:「沒錯,漢王就是關在這號子裡。」

「打開。」

「諾。」

呂朝陽取出鑰匙,將牢房裡上的鐵鏈解下,將牢房的大門打開。躺在青磚堆砌的榻上的漢王聽到這叮噹叮噹的聲音,

歪頭看了一眼。

「你怎麼來了?」漢王問道。

朱高燨走進了牢房,將油紙包與酒壺放在了桌上,笑道:「來看看我二哥。」

他對身後的呂朝陽抬手示意:「老呂,這裡沒你事了,我和我二哥有事要談,你把巡邏的獄卒們撤下去,別打擾到我們。」

「遵命。」

呂朝陽退出了牢房,揮手驅散在這號牢房前巡邏的獄卒。

漢王好奇的看了一眼桌上的東西:「帶的什麼?」

「我特意吩咐光祿寺準備的,一隻板鴨,還有一份拌好的下酒涼菜。還有兩壺我從遼東帶回來的老燒,天氣回溫,金陵城氣候潮濕,是個喝酒的好日子。」朱高燨伸手拆開了桌上的油紙包,笑吟吟的說道。

漢王讚嘆道:「光祿寺的鴨子可是一絕,自打我離開京城以後便再也未曾享用過光祿寺的美食,今天哥哥算是託了你的福了。」

「那咱哥倆整兩口?」

「整!」

漢王從榻上跳了下來,坐在了桌旁,從板鴨上撕扯下來一隻鴨腿,塞進嘴裡吃的滿臉油光。

他一邊吃,一邊不緊不慢的說道:「怎麼,這是來給哥哥我送斷頭飯了?」

「何出此言?」

漢王咽下了時候,端起了酒壺:「算算時間,老爺子現在應該也想明白怎麼處理我了,他這樣心狠之人,到老豈會留下我這個隱患?」

「這次你可錯看老爺子了。」

朱高燨端起酒壺,抿了一口,「我是帶著他的旨意來見你的,他想讓你活,不想讓你死。」

漢王嗤笑一聲:「活著又能如何,像條喪家野犬一樣的被囚禁在金陵城,天天被錦衣衛的狼崽子們盯著,活的窩囊,還不如一死圖個痛快。」

朱高燨用快子夾起一塊鴨肉送入口中,又喝了口小酒順嗓子:「這麼說也沒錯,如果是常態的話,你確實是應該被囚禁在金陵城裡,畢竟你乾的這事是掉腦袋的活兒,能保住你這大好頭顱,已經算是老爺子仁慈了。」

「果然。」

漢王正準備喝上一口,忽然意識到了不對勁,「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常態?難不成還出了變數?」

….

「現在,確實是有了變數。」

朱高燨悠悠的說道,「老爺子現在有一件事想讓你辦,辦成了,天高任鳥飛,夜色如刀馬不停蹄,你我此生再無交集。」

漢王微微皺眉:「此言何意?」

朱高燨放下了酒壺,將處理宗藩的計劃全盤說出。

……

「你瘋了!」

漢王驚了,「他娘的我是他親兒子嗎,這不是讓我去背鍋嗎,倘若***了這事,以後全天下的朱家人一個人罵我一句,口水成海都能把我給淹死!」

【穩定運行多年的,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

漢王蹭一下就站了起來,「我特麼現在哪兒來的心思喝的下去,他娘的,你給老爺子傳個話,這活誰愛干誰干,我反正不幹,少他娘的拿死來威脅我,老子寧可死也不願意替他背這個鍋!」

朱高燨澹澹的說道:「難道二哥對重新就藩的事也不感興趣嗎?」

「你不必多言,我不聽……嗯?」

漢王又老實的坐了下來,「老四,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遍,二哥耳朵不太好使,好像聽錯了。」

朱高燨道:「只要把此事干好,二哥你也算是將功贖罪,屆時我會向老爺子來求情,不僅保住你的王爵,還會讓你重新就藩。」

漢王驚了:「老四,你可別拿你二哥我開玩笑啊,這種事老爺子能答應,他要是能答應讓我重新就藩,我當場把這張桌子給吃了!」

朱高燨輕笑道:「當然是真的,二哥,只要你把這事干好了,我來給你擔保,一定能讓你重新就藩,自此天高任鳥飛。」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補充道,「當然,我事先說好,二哥你重新就藩山東自然是不可能的,應該是會讓你就藩到了邊鎮。」

漢王有些存疑:「你沒騙我吧,老四,可別到時候我把髒活累活都幹完了,你給我來一句『嘿,二哥,你這次可遭老罪嘍,弟弟我騙你呢,。」

朱高燨拍桉說道:「二哥,你把我當成是什麼人了,弟弟我拿人格擔保,向先帝起誓,絕對不假!」

這個先帝,指的當然不是「微操之神」建文帝,指的是太祖高皇帝朱元章。

老爺子登基以後,照例,應該尊稱建文帝為先帝,稱朱元章為太祖,不過老爺子如果這樣做了,就相當於承認自己是造反出身,他當然不可能這麼干。

所以,在永樂一朝,潛移默化的忽視了建文帝的存在,宣布革除建文年號,改當年為洪武三十五年,次年為永樂元年。

實際上,洪武三十五年是根本就不存在的一年,因為朱元章在洪武三十一年就已經死了。

在永樂一朝,他們不承認建文帝是大明朝的皇帝,稱朱棣為大明朝第二位皇帝,尊稱朱元章為先帝。

漢王看祁王這信誓旦旦的模樣,連太祖高皇帝都給搬了出來,心中將信將疑。

擺爛的阿屠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書都經過挑選和審覈。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