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城侯李彬原本和武安侯鄭亨一起帶重兵駐守宣府。

打安南時,朱棣調李彬為副將,當時李彬家人,大都還是在宣府原地。

他有個兒子,也叫李賢,和朱高煦手下蒙古將領李賢名字是一模一樣。

盛庸和平安跑了後,朱棣疑心病起,很多晚出京的,像何福的家人都被留下。

而已經出京的李彬,則把他十八歲的兒子李賢招回來,任京營武驤左衛千戶。

今年朱高煦突然起兵,安南又沒消息傳回來,皇帝朱棣立馬派錦衣衛開始跟守李彬和張輔、陳旭等人的家屬,李彬在宣府的夫人和女兒也被招了回來。

不過他們此時並沒有被認為有罪,所以通常只是遠遠監視和跟蹤,不會限制出行。

紀綱來到李彬門附近一家茶樓,茶樓昨天有人想講武王伐紂,剛開講沒一會,就被錦衣衛抓了,然後發現是茶樓附近百姓,一個識字的書生,考科舉都沒中,有人出錢讓他來講。

紀綱也沒多說,按朱棣的要求,直接砍了,其家人中,男的發配北平,參與興建北平皇城。(永樂四年,即去年朱棣下詔在北平按南京皇宮藍本,興建皇城),女的則送往教坊司。

紀綱剛到樓上,兩個青壯男子就圍過來。

「指揮使。」兩人紛紛小聲拜見。

「李彬家最近怎麼樣?」紀綱問。

「和平時差不多。李賢有當值就去當值,無事會約人喝酒遊玩,喜歡到教坊司去。」

「李賢沒成親?」紀綱瞪著眼睛,年紀不小了啊。

「好像還沒有。」

「他都約的什麼人?」

「徐安。(徐忠兒子,不是徐祥兒子。)丘松、唐榮——」屬下報了幾個名字。

除了丘福外,其餘都不是朱棣心腹。

看來兒子們玩伴也和父親們差不多。

「還有孫亨。」

孫亨是朱高煦大舅子,孫岩的兒子。

靖難中孫岩父子幫朱棣守通州,穩如老狗。

靖難後,孫岩坐鎮京師五軍都督府,為左軍都督同知。

孫亨為河南都指揮使。

朱高煦起兵後,朱棣立馬將孫亨叫回京師,父子倆都在京師,有人質的意思。

但紀綱很奇怪,朱高煦在靖難中的部下福建都指揮使徐安、廣東都指揮使李遠都跟著反了,當時孫亨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還老老實實到京師來?

但靖難中這種事也很多,女婿和丈人分屬不同陣營也正常。

比如朱棣和徐輝祖,同樣是大舅子,就是死對頭。

當然,朝廷也不信任徐輝祖,只是不讓他拿軍權。

所以朱棣也沒治罪孫氏父子,只將其招回京師。

「大人,徐安怎麼還能出來?」這時有個部下問。

徐忠在湖廣降了,兒子徐安還能往外跑?不是應該軟禁在家嗎?

紀綱不動聲色:「陛下沒旨意,咱們就不能辦事,隨他去唄,當然,我已經派人盯著他,一旦聖旨到了,立刻可以抓捕。」

兩人點點頭。

紀綱看了會,便離開,往徐府後門去。

徐府後門也有他們的人在看守。

兩個錦衣衛穿著便服躲在其對門一間房子裡。

看到紀綱來了,兩人上前拜見。

紀綱問,最近有什麼特殊的?

部下搖頭,並表示後門基本沒人來,李賢也不從後門出來。

看起來好像沒什麼。

三人說了會話,紀綱感覺沒什麼收穫,正考慮以什麼藉口拜見李賢,突然,遠遠看到有個身影往這邊來。

「有人來了。」

紀綱透過門上專門挖的扎,小心的看過去。

遠處有個人正往這邊走,那人好像一心趕路,頭壓的很低,看著腳,一路走到李彬後門口,幾乎沒有停頓,又走了過去。

「原來是路過。」兩屬下長舒口氣。

紀綱神色微動,等這人走過後,隱隱感覺這人背影有點熟悉。

見過,老子肯定見過他。

好像個宦官。

紀綱猛的打開門,快步追上去。

前面這人剛剛轉過一個拐角,回頭看到身後沒有人,嗖,從袖子裡摸出個東西,直接扔到李彬家院牆內,然後繼續往前走。

他剛縮回手來,紀綱已經出現在他身後不遠處。

但紀綱沒看他扔東西,快步走過去。

等走近了,突然身體往右一靠。

「啊喲,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紀綱好像不小心撞到這個人。

他想看看這個人長什麼樣。

但那人小聲道:「沒事沒事。」頭也不抬,繼續往前走。

紀綱這會肯定了,就是個宦官。

身上的那股味道,還有他說話的聲音,就是個宦官。

這宦官他還肯定見過,就是一時想不起來。

紀綱沒說什麼,站原地想了想,轉身而去。

今天李賢不當值,前面的守衛說還在家裡,一般李賢晚飯時才會出去玩。

紀綱本來想從前門進,想了想後,還是到後門。

後門在火巷裡,很少有路人。

「我進去探探李賢的口風。」他和部下打了個招呼,就去敲門。

後門敲了好一會,裡面才有人出聲。

「來啦,誰啊。」

紀綱道:「李千戶在家嗎?」

吱,後門打開,露出一個五十多歲的男子,應該是李家的僕人。

他看看紀綱,請問你是哪位?

「我是錦衣衛指揮使紀綱,有點小事,想拜見下李千戶。」

「紀大人請稍等。」男子很快回去,又很快出來。

「我家少爺有請。」

紀綱餘光看了看,後院有點大,但地面非常乾淨,連落葉都被掃掉了。

他跟著男子往前,一面道:「家中有幾個人啊。」

男子笑笑,除了少爺,夫人和小姐,還有幾個僕人侍女。

紀綱和氣的和他說了幾句,快到時,從袖子裡摸出幾塊碎銀:「多謝啦,一點小意思。」

「不敢不敢,老僕不敢。」撲通,男子跪下,連連推辭。

紀綱直接往他手上一塞,哈哈大笑,大步到了走廊里。

男子只好追上,然後口稱謝謝。

不一會,李賢在客堂接見了紀綱。

錦衣衛使指揮使突然造訪,李賢還是很奇怪。

李賢現在也不到二十歲,但因為隨父從軍多年,外表還是很成熟,也比較有氣質。

他和父親李彬一樣,都喜歡讀書寫字,所以在大明武將里,也算是個異類。

看到紀綱,他趕緊先拜見,再請其落主座。

李彬不在,紀綱也囂張了下,果斷坐主座。

上茶之後,侍女退下。

李賢帶著若有所思的表情看向紀綱。

紀綱先喝了口茶,然後道:「當年豐城侯和淇國公,力薦漢王為太子。」

李賢不動聲色。

「真是大錯特錯。」紀綱道:「誰知道漢王是狼子野心,居然敢起兵造反。」

李賢當即道:「是的呢,我父親若知道,肯定後悔莫及。」

「還沒有你父親的消息回來?」紀綱立馬問。

李賢還是沒啥表情,只是搖頭:「沒有,父親好像失蹤了一樣,聽說張輔將軍和陳旭將軍,亦是如此。」

張輔和陳旭都是伯爵,他一個也沒叫,只叫將軍。

「嗨,不知交趾現在什麼樣了,我錦衣衛多少密探過去,都不能回呢。」紀綱邊說邊看著李賢。

李賢還是沒啥表情,只是道:「還請朝廷諸公幫忙,李賢也很想念父親。」

「行,我會加派人手的。」紀綱說罷,便抱拳起身。

走出來的時候,他已經有一半把握,確定李彬和朱高煦有聯繫。

李賢父親失蹤這麼久,都沒什麼悲痛傷心焦急的表情,他還是太年輕啊,被紀綱一眼就看穿了。

李賢表情很平靜,說到父親失蹤也是如此,那明顯知道父親沒啥事。

李賢送他到門口。

快到門口時,紀綱突然停下,小聲道:「最近官軍又敗,城中還有人到處宣揚叛軍,李千戶儘量不要在外亂議論,以免惹起禍端。」

李賢這次表情略有變化,然後做感激狀:「多謝紀指揮使,李賢明白了。」

紀綱走後,李賢站在原地又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紀綱這是幾個意思?

看他說話的語氣,似乎也想投靠漢王?

紀綱剛回到自己衙門,北鎮撫司來彙報,雷銘回來了。

雷銘是河南都指揮同知,靖難中是張玉部將,張輔去打安南時,雷銘也被徵調,算是張輔心腹,但張輔的兵馬里,河南都司兵很少,只有雷銘帶去一千多部下,等於在河南都司借個雷銘。

雷銘是交趾回來的第一人。

黃福去交趾任布政使是去年的事,差不多大半年了,才回來一個人,紀綱非常重視。

他看到雷銘時,感覺雷銘和難民乞丐似的,差點沒認出來。

和雷銘聊了會,他便匆匆帶著雷銘進皇城,因為怕朱棣嫌棄,不得已還帶著雷銘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

朱棣聽到交趾有人回來了,也是精神一震。

朱高煦起兵後,交趾好像在地圖上消失了一樣,一點消息都傳不回,大明三十萬精銳毫無音迅。

他趕緊召見雷銘。

「陛下。」雷銘哭跪在地,一五一十的述說他的經過。

當天黃福和宦官馬騏到清化宣旨,旨意里對都指揮級和參將級的將領做了安排,雷銘可以回國,當時雷銘又驚又喜。

然後等上船時,他發現和自己上船的,基本都是張輔心腹,或靖難北軍將領,而且多半是世子,或者是朱棣系的。

他們的船從海防港出發,到廣東廉州就說沒淡水了,要到廉州衛補給。

諸將都帶著幾個親兵,當然也沒意見。

不料剛到岸上,就被扣壓。

然後。

他們所有人就在那邊曬鹽,成為朱高煦的鹽丁。

朱棣眼前一黑,差點沒一下子背過氣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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