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和腦子裡突然閃過朱高煦信中的話,大明工匠打造這些寶船大船不容易,他希望全都能保留下來。

到底打不打?還是直接帶陶得貴的船隊先突圍?只要我們想跑,他們是很難追的,鄭和還在考慮打還是跑。

突然,身後有人又大叫起來,鄭和回頭看去,陶得貴的船隊也在動。

他此時啥命令也沒下,陶得貴也在動。

嘶,鄭和的臉頓時變的鐵青,整個人都不好了。

也就數息時間,他很快回過神來,深深吸了口氣,閉起眼睛,心中想著,非我之罪,大夥都反水了,我也無力回天啊。

「傳令,所有船隊,調轉方向,往舊港去。」鄭和絕望的道。

如果說之前還抱有打一打的希望,那麼看到了陶得貴的反應後,鄭和徹底絕望了,他更不理解,陶得貴為啥要反水?

時間回到昨天。

陶得貴剛回到自己船上,發現甲板上圍著一堆軍將,衛里的指揮同知,指揮僉事,千戶級三五成群,幾乎來齊了。

陶得貴一個衛幾十艘船,平時這些人大部份都在各自的船上,沒接到命令是很少過來的,要麼就是幾個比較要好的兄弟,有時會過來一起喝點,但這麼多人在沒有軍令情況下同時到,還是第一次。

「你們幹嘛?」陶得貴奇怪道。

「陶大哥。」

「將軍。」

「指揮使。」

現場各種稱呼,也顯出他們的交情深淺。

眾人一涌而上,然後就是七嘴八舌。

「聽說漢王反了?」

「朝廷大敗?已經丟失了廣西、貴州、四川,廣東和福建諸省?」

「漢王打進湖廣了?」

陶得貴臉色鐵青,腦子裡想著鄭和的話,當下還是要安穩住兄弟們的心思,便大聲道:「那個混蛋在胡說八道,這事的確有在傳,但真假可不知道,你們不要以訛傳訛,咱們在海外也容易,還是先要帶著兄弟們回家再說。」

「齊僉事說的。」

「齊驢兒說的。」眾人又是七嘴八舌。

原來是高庸海寧衛的一個指揮僉事,剛剛跑了幾條陶得貴的船,正在大肆宣傳這件事,齊驢兒還說,官軍在各路慘敗,咱們要是回到國內,搞不好要被調派到湖廣、四川或福建等地,迎戰漢王大軍,到時,恐怕很多兄弟,小命不保啊,漢王可是百戰百勝的。

雖然說當兵打仗天經地儀,但是如果能不參與,當然更好。

齊驢兒還說漢王只想要船,兄弟們不想打自己人的,可以在外拖著。

所以大夥想了下,齊驢兒說的沒毛病,只要他們回到大明,按朝廷現在的局勢,肯定要徵發他們上前線。

靖難後期,朝廷到處徵兵,浙江,江南沿海的水師都拿來當步兵用,還是敗了。

現在肯定也逃不了同樣的命運。

被齊驢兒一鼓燥,陶得貴這邊的軍將們坐不住了,所以不約而同來找陶得貴,大夥意思,這段時間在海上挺爽的,咱們就在這邊呆著,等國內分出勝負再說。

陶得貴聽完後大怒道:「哪能腳踏兩隻船,到時無論誰勝誰負,都要找咱們算帳。」

「那怎麼辦?」有個指揮同知道:「反正現在肯定不能回去。」

馬上有人道:「不如降了漢王算了,我看漢王必然能勝。」

「朝廷百萬大軍,也不好說。」

現場又是爭吵一片,有人支持降漢王,有人支持朝廷,但支持朝廷的人,也不願意回去參戰。

陶得貴能幹到指揮使,除了家世背景,肯定也有點水平的。

他思來想去,不能腳踏兩隻船,不然下場肯定很慘,所以要麼支持漢王,要麼支持朝廷。

剛剛和鄭和在一起時,他還是支持朝廷的。

但現在他卻另有了想法。

因為他看現場支持漢王和朝廷的人差不多,但支持朝廷的人,也不願意回去參戰,想讓他勸說鄭和拖延時間,在南洋轉圈,不行重新回馬六甲,然後再回來,這一來一去,又能拖延一兩年。

這讓他去勸說,不是讓他背鍋嗎,將來朝廷勝了,鄭和還不參他?

更關鍵的是,齊驢兒說的好像很有道理,能不參戰,儘量還是不要參戰比較好。

陶得貴猶豫了一下,決定支持漢王,因為他不想回去參戰。

這傢伙也是個奇人,當場就想了個辦法。

於是陶得貴不動聲色道:「你們有支持漢王的,有支持朝廷的,但我還是那句話,做人不能腳踏兩隻船,即然如此,咱們交給老天。」

「老天爺最大,老天爺讓我們支持誰,我們就支持誰。」

部下紛紛問,如何交給老天爺?

「等著。」陶得貴進入自己房間,不一會拿出一枚大明的銅錢。

這是一枚洪武通寶,一面是寫著洪武通寶四個字,一面寫著福字,然後還有面值。

他舉手銅錢道:「我扔三次,要是次次都是福字,證明天降齊福,咱們就跟著漢王,有福同享。」

「要是有一次不是福,那咱們二話不說,跟著鄭使回國參戰。」

「好。」人群轟然叫好,也有人表示懷疑,那能次次都是福。

陶得貴不管,叭,直接扔到甲板上。

眾人定睛一看,現場好多人歡天喜地叫起來,正是一個福字。

陶得貴罵罵咧咧:「真這麼巧,上天也支持漢王?」

又拿起來,再扔。

叭,還是個福字。

「好。」四周更加的激動。

陶得貴注意到,一些剛剛說支持朝廷的軍將,也都在叫好。

有些人即要裝又要立,剛才叫的歡要支持朝廷,估計是怕將來朝廷依此定罪。

他暗暗好笑,再拿起來,再扔。

叭,又是個福字。

現場轟然炸裂,俱都興奮無比。

古人還就吃這套,這是上天註定的啊。

「特娘的。」陶得貴破口大罵:「真特娘的邪門。」

他飛快撿起地上的銅錢,厲聲道:「老子也沒辦法了,這是上天註定,漢王才是真命天子,兄弟們,跟著漢王乾了。」

說罷,他轉身,狠狠一甩手,直接把這銅錢扔到海里。

眾人歡天喜地,紛紛叫著跟著漢王干。

沒錯,這枚銅錢是個錯幣。

這要放在後世,印錯的錢幣,可值錢啦。

陶得貴偶然中得到一枚銅錢,正反兩面全是福字,應該是鑄錯了。

因為兩面都是福字,他覺的是好兆頭,又好玩,就帶在身上。

沒想到這次正好用到。

古人是非常吃這套的,他現場扔幣,三次都是福,這還不是天註定?

於是鎮海衛上下一致決定,跟著漢王,有福同享。

至此,跟隨鄭和的三大衛所全都反水了。

但此時他們還沒有達成一致,也沒有公開。

直到今天舊港的討逆軍船出來後,陶得貴看到高庸和崔勇都反水了,趕緊帶著部下跟隨。

二月初二,鄭和帶著全部船隊來到舊港,正式投降漢王朱高煦。

——

鄭和投降的同時,朱高煦已經從雲南回到湖廣。

他是從雲南經四川,先到敘州府,然後在成都有批船沿水驛道,從成都府達嘉定州、到敘州府,朱高煦在敘州府上船,再沿重慶,夔州,最後從夔州進湖廣,到湖廣歸州。

隨朱高煦過來的,還有從四川帶的一批船和糧草輜重、部份工匠民夫。

從歸州下船時,已經是二月下旬,湖廣天氣有點升溫,但還是比雲南和廣東冷多了。

他和周虎、宋猛等將第一批下船,然後就在岸邊看著大量的兵馬下船,接著運輸糧食的民夫開始搬糧。

此時湖廣的局面,基本以洞庭湖為界,湖的北部暫被官軍占據,南部被討逆軍占據,但官軍除了少部在岳州,大部都在武昌,並且各地兵馬正往武昌雲集。

所以北部諸城裡,靠近四川的歸州在陳文和趙貴的控制下,也是討逆軍四川物資進來的集積地。

朱高煦下船沒一會,陳文和趙貴都到了,且帶來了上千輛各種獨輪車,馬車,全是歸州附近徵發,另帶來數千民夫。

官軍征民夫時都不給錢,還要自己帶吃的,朱高煦每天給一分錢,百姓們乾的也開心。

「東面的夷陵有啥動靜?」朱高煦問。

他要帶著部份糧食走陸路,因為兵少,所以不想有官軍來騷擾。

陳文笑道:「朱棣的大部兵馬都縮到武昌去了,夷陵所里只留了上百人,咱們的哨騎每次過去,他們都緊閉城門,城門也沒青壯民夫守城,等於是座空城。」

接著又道:「荊州是重城,應該有重兵駐守,但具體多少,現在也看不出來。」

朱高煦聽罷,知道官軍基本放棄了夷陵,但荊州是重城,官軍肯定十分重視。

「那就先打荊州。」朱高煦道:「荊州必須要拿下。」

湖廣決戰,荊州至關重要,拿下荊州,朱高煦就可以打通四川到湖廣的水驛道,如果再下岳州,整個湖廣和四川的水道就聯通了,兩邊資源可以相互在水驛道互助。

從去年八月份大勝以後,朱高煦一直在整頓兵馬,調運物資。

對面的朝廷也在干同樣的事,如今半年過去了,朝廷似乎還沒準備好,但朱高煦布置完畢,所以決定先發制人,拿下荊州,開啟湖廣大戰的序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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