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祖義又找了好久,才找到可以登陸的地方,這支目前世界上最強大的水師,終於踏上了大澳的領土。

歷史上鄭和第三次下西洋,已經到了古里地悶,距離大澳僅僅一千里左右,順風的話數天時間就能到達。

可惜他沒有繼續往東南方向,當然,僅憑當時的形勢,鄭和就算到了大澳也最多只會留下一個紀錄,不可能像朱高煦這樣移民了這麼多的人過來。

隨著大量船隻陸續靠岸,船上的人一波波踏上大澳的土地,很多人都非常新奇。

朱棣在前呼後擁中下船,金忠、薛祿、劉榮、譚清、譚忠、徐理、唐榮、張武等將都還在,但軍將們也少了很多,因為在海上的八個多月,死了很多人,房寬、房勝、火真運氣都不好,先後病死,沒熬到大澳。

同行的人里也死了好一批,原燕王府宦官王景弘也病死,朱棣的妃子裡還死了一個。

活著的一群人圍在朱棣身邊,太子朱高熾和宦官袁忠孤伶伶的在另一側,朱高熾表情淡寞,好像無欲無求的樣子。

哪怕現在到了大澳,朱高熾下意識以為,高煦會派人把他們都殺死在這裡。

所謂的流放到海外,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做給文官們看看,證明皇帝仁厚。

「世子不去大王那邊?」宦官袁忠小聲的問道。

朱高熾靜靜看著遠處連綿無際的海船,也不知在想什麼。

袁忠突然眼睛一亮。

原來他發現世子的皮膚現在有點黝黑,身材也瘦了好多。

以前世子沒走幾步就要找個地方坐坐息口氣,這會一直站在原地,居然也沒喘粗氣。

「俺發現俺好像瘦了。」世子答非所問道。

袁忠趕緊點頭:「是的吶,世子殿下瘦了好多。」

「是不是得謝謝高煦。」世子似笑非笑。

袁忠沒敢接話,低著頭時,發現自己手臂也有點黑。

這會正是八月,外面其實挺熱,更別說他們還在海邊。

此時朱棣那邊正在找陰涼地方,但四周有軍士駐守,不准他們跑遠。

宦官侯顯不知從哪揀了片巨大的枯樹皮,把雙手高高舉起,為朱棣遮陽。

「都成了囚犯,父王還還這麼張揚。」朱高熾遠遠看著,嘀咕道。

他是真怕高煦的人,突然翻臉,然後拔刀就砍。

袁忠想了想後,硬著頭皮道:「陛下畢竟念著親情,如果要動手,不會等到這裡。」

袁忠從小跟著世子,當然知道朱高煦是燕王親生的,不過現在他當然不敢公開說。

「不動手可不是好事。」朱高熾嘆道:「怕比死更難。」

「……」袁忠。

只世子心情好像不好,袁忠觀望遠處片刻:「世子妃也來了。」

朱高熾趕緊轉身,遠遠看到張氏在幾個宦官和宮女的擁簇下往這邊來。

他不由又滴咕起來,都是階下囚了,你們都還這麼大排場,豈不是讓高煦的人笑話?

不過他還是往張氏走去。

張氏身後跟著三個小孩子,有兩個小的還被宮女們抱著,其中最大的那個,已經快十歲,正是戰神老爹,以及放棄奴兒乾和交趾的朱瞻基。

朱瞻基放棄奴兒乾和交趾,又生了個戰神兒子,此三大功績,足以震爍華夏千古。

如今小小年紀的朱瞻基可不是末來的皇太孫,他好像有點害怕,緊緊跟在母妃身後,但又新奇的看向四周。

兩夫妻在一棵樹下見面,朱高熾情不自禁扶起張氏的手。

張氏表情很自然,淡定的道:「世子為何不去父親哪裡?」

「父王有這麼多心腹手下,也不差我一個。」朱高熾沒好氣的道。

朱棣最後時刻表態後悔沒立高煦為太子,朱高熾感覺到了無盡的羞辱和憤怒。

你自己打不過兒子,就來後悔?我做錯過什麼嗎?

張氏長嘆:「如今咱們到了海外,當同心協力,度過難關。」

朱高熾剛想說話,邊上朱瞻然突然道:「父王,娘親,瞻基餓了,想吃綠豆糕?」

朱高熾扭頭,勃然大怒:「這裡哪來的綠豆糕?」

朱瞻基被父親吼的全身一顫,趕緊一頭縮進母親身後,臉都白了。

不遠處還有個小孩子,被人牽著手,大概只有三四歲,表情緊張的看著他們。

朱高熾餘光看到,發現是張嫿的兒子,朱瞻堈。

張嫿沒有被送到海外,據說是皇帝看在張輔和她姐姐張嫣的面子。

朱高熾還記得,去年張嫿聽到自己可以留下,兒子需要送走時,張嫿幾乎沒有猶豫,歡天喜地的同意了。

如今朱瞻堈已經沒有生母,只有個宮女帶著他,非常可憐。

張嫿當年原本是要嫁給朱高煦的,後來自動申請,才被嫁給朱高熾,朱高熾也是知道這件事。

她為什麼想留下?難道?

朱高熾突然嘴角一抽陣顫動,不由想到張嫿這種女人,現在很可能已經俯身在朱高煦的膝下婉轉承歡。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朱高熾突然發火,一步跨到張氏身後,在小瞻基驚恐的眼神中,叭,一個巴掌抽在朱瞻基臉上。

「哇」朱瞻基頓時大哭起來。

不遠處的朱棣並不關心這邊的事和世子朱高熾。

過去幾個月在船上,他一直在想高煦到底想讓他幹什麼。

如今到了大澳,他隱約知道自己算是被發配到海外了。

但發配到什麼地方,為何發配到這裡,他很想知道。

因為到了此地之後他才知道,除了他和身邊的心腹大將來,當年的燕山三護衛,京師天子親軍,同樣來的很多人。

「快,快,快——」只見前面山坡下剛剛停靠的一艘船上,成隊的軍士赤手空拳被叫下船。

很多人朱棣都看起來比較眼熟,一看就知道是靖難跟著他的老兄弟。

頓時他臉色漲的通紅,不由扭頭問譚清:「這些是不是咱們靖難的老兄弟?」

譚清點頭:「好像是的——」說罷壓了聲音,四下看看,小聲道:「漢王好像押了很多兄弟和家屬過來。」

譚清話音未落,就見隔壁的另一艘船上,又下來很多家屬。

家屬和兵士們是分開的,有些家屬遠遠看到另一艘船上的軍士,紛紛揮手尖叫,現場頓時喧鬧起來,很多人跑向自己的家屬。

押送他們的官軍也不管,任他們認親。

有人認到了,興奮大叫,也有人沒找到,還去質問官軍,為啥我家屬不在?

期間有幾個軍士比較激動,說著說著現場突然吵了起來。

「殺,」對面人群一聲厲喝,衝上去一隊披甲執銳的軍士,撲哧撲哧,現場頓時慘叫一片,數人被砍倒。

人群一陣驚叫,大夥紛紛往岸上逃。

喧鬧的場面突然安靜下來。

特娘的,狗東西真是狠,薛祿咬牙切齒的看著動手的官軍。

劉榮這時圍到朱棣身邊,左右看看,都是自己人,便道:「兄弟們好像很多,是不是可以召集起來?」

朱棣不置可否的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遠處還有大船沒有下完,大量的人和器具都往岸上來,更遠的地方,他們已經看不清,仍然能隱約看到有很多人和東西被運上岸。

高煦應該想干大事?但花這麼多人力和物力在這裡有什麼用?朱棣非常不理解,在他看來,眼前這塊荒地,還不如草原呢,如果給他四萬兵馬,他寧願去打草原。

朱棣想不明白,身邊諸將也想不明白,大夥聚在一起聊著這事。

大概過了有兩個時辰左右,天空太陽越來越烈,很多人都找到樹下避曬。

有人已經在叫餓,因為今天到現在還沒吃飯。

就在這時,遠處有人在叫大王。

接著徐理的兒子徐禎飛快的跑過來:「大王,大王,朝廷的船走了,他們扔下很多東西,然後走了,走了。」

「啥?」朱棣目瞪口呆。

「特娘的不管我們了是吧?」薛祿頓時大罵。

四周諸將紛紛叫了起來,然後大夥趕緊往岸邊跑。

只見岸邊很多軍士在聚集著,眼巴巴看著岸邊的船緩緩離開。

人群中不知是誰,突然對著船開走的方向跪下,然後痛哭起來,接著更多的軍士大哭,很多人下意識以為,或許永遠不能回到家鄉了。

朱棣呆呆看著所有船緩緩遠離,這才發現,四周除了他們以外,所有官軍都走了。

我們被流放到這個孤島?他此時也以為這只是一個孤島?

高煦這麼狠毒?讓俺們近兩萬人如何生存?

朱棣看著四周黑壓壓,哭天喊地的人群,自己心裡也是發沭。

但很快,到處有消息向朱棣這邊傳來。

「大王,前面有大量兵器,還工具——」

「大王,西北側岸邊,卸了有上萬石糧食——」

「大王,咱們後面的岸邊,有些糧食種子還有草藥農具——」

朱棣身邊諸將陸續往四周探索,到天黑前全部消息匯總到朱棣身前。

官軍是走了,但留下大概一萬石糧米,兩千件兵器,五千件耕作農具和三千件各種伐木、挖崛、建築工具,各種作物種子若干。

還留下一堆書籍資料和幾百種草藥,其中書籍,基本都是生活醫藥農學類的,沒有一本是儒家經典。

「特娘的,這是任咱們在這裡自生自滅了?」張武破口大罵。

眾將面面相覷。

朱高熾聽著,表情又好像要哭似的,俺就知道,以後恐怕,比死還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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