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點頭,臉色也嚴肅起來:「責令工部重新編注《工部廠庫須知》,由工部上報材料名單,由戶部調查定價,由都察院最後查核。」

「每件商品,都不能高於市場價十分之一,每月由錦衣衛隨機抽查部份,凡工部採購價格高於市場價過大,即定為貪污,參與定價和審核的官員,都要治罪。」

按說工部採購是批量採購,價格只會便宜,朱高煦還留了空間,不能高於市場價十分之一,也算對相關官員的一種默認。

夏原吉聽完,點頭道:「陛下這辦法不錯,工部提供名單,戶部定價,都察院審核,凡被查出定價過高者,參與定價和審核的官員,都可以視為貪污,這樣大夥就都得認真幹事,不敢偷懶和撈好處了。」

只要各種物品都有準確的定價,朝廷就不會出冤枉錢。

後世東西分進口國產,大牌名牌,所以一樣東西定價空間巨大,但大明現在沒有這樣的問題。

什麼東西什麼價,市面上清清楚楚,不可能出現定價離譜的事。

之前有價格離譜,是因為沒有人知道也沒人管這事,皇帝更是在深宮不管物價不知物價,被蒙在鼓裡也是正常。

按朱高煦的做法,以後朝廷的工程由朝廷先算價,比如成本(包括人力)大概一萬兩,然後加價三成,即一萬三千兩交由地方商人,商人們還可以競爭。

假設有商人覺的一萬兩千兩也能幹好,就交給這個商人。

當然,這放在後世,可操作的空間又大了。

但朱高煦要求,一是不能轉包,誰接的工程誰來做。

二是工部,戶部,都察院加錦衣衛四方督查,工程驗收交付之後,現場立石碑,刻有督查人員名字,官位,吏部也存檔,將來在有效期內工程出了問題,倒追二十年,參與驗收和督查的官員全家治罪。

「朕這麼說吧,什麼都要按標準來,不是按相關人員的嘴巴來。」

「假設一段城牆要求三丈三尺高,就必須三丈三尺,一寸都不能少。」

「用的青石要求每塊十寸厚,就必須十寸厚。」

「河壩寬五丈,就是五丈。」

「每項工程,所有數據,都要有書面記載,存檔,驗收時一項數據過不了,就不能通過。」

「凡查到以次充好,魚目混珠者,斬。」

皇帝要求非常嚴格,多次重申標準兩個字。

夏原吉開始沒聽懂,慢慢就懂了。

標準就相當於規則,工程中制定了標準,就全盤按照標準來干,只要官員們在進行中擅自改了標準,那就是死罪。

「這本子是手抄的,只有一本,你拿回去,看過後,傳閱六部官員,大家好好學學,以後就按這個來,有什麼地方要補允和更改的,也隨時可以向朕提,咱們一起完善。」

「臣遵旨。」夏原吉接過朱高煦的小本本。

但朱高煦的小本本可不只這一本。

他立刻又轉身招呼了下,毛信又遞過來一堆,紙質材料,還挺沉的。

朱高煦將其平鋪在大桌子上。

夏原吉起身湊過來看。

發現是很多地圖,最上面這張,是京師的地圖,但地圖像是新畫,簡潔明了,比以前的大明地圖清晰很多,而且連他看了幾眼都能看懂。

「戶部和錦衣衛為天下田地確權時,要注意留下一些地方。」

「這是京師的。」

「這邊大教場這裡,朕將來要建軍校,所以最少要留五百畝。」

「這裡,朕將來要建火器局,也需要大片土地。」

「這邊,朕將來還要建科研局,也需要地方。」

「朕儘量,不選用糧田所在,但有時侯為了地利,肯定還會用到部份糧田,所以在要確權之前,先占據。」

夏原吉簡單看了下,發現皇帝要在京師新建的各類奇怪的衙門有很多,至少十幾個。

當然,皇帝說這是將來或許十年二十年後才會全部完成的事,現在只是占個地方。

「各省布政使司所在,都要留出相應的地方。」

「你們戶部要在全國新建幾十個糧倉,也需要預先留出土地。」

皇帝是考慮到確權的後的土地歸屬問題,所以要在確權之前,先留一部土地,當然,按皇帝的話說,儘量不要用到糧田。

夏原吉好像想到了什麼:「天下的田地都確權了,若干年後,朝廷如果用到百姓的田,百姓不肯賣怎麼辦?」

「標準,朕剛才說了,有標準。」

「這就涉及到拆遷的問題。」朱高煦道:「朝廷要出標準。」

「用做軍事時,徵收百姓糧田,是多少錢一畝。」

「用做民事時,比如修路,建橋,是多少錢一畝。」

「用做房地產時,是多少錢一畝,用做工業時,是多少錢一畝,都要有相應的標準。」

「其中軍事和民事,是百姓必須要賣的,其他的,百姓可以不賣,如果賣以標準來辦,百姓無法加價,朝廷也不會低價,大家一起按律法辦事,都沒話說。」

「陛下,什麼是房地產和工業?」夏原吉問。

「額,暫時說了你也不懂,反正將來會有,可先確立標準,以後由後人來改進。」

夏原吉也沒再問,只感覺皇帝想法比誰都多。

夏原吉來的時候空著手來的,走的時候還跟著兩錦衣衛,幫他抱著好多資料和地圖。

朱高煦等他走後,用手捂著額頭,感覺這皇帝真不好當,特別是穿越者,看什麼都不順眼,這個想改,哪個也想改,狠不能把大明帝國弄個底朝天。

但他時間和精力有限,必須要從各種想乾的事裡,找出先後,一步步來。

洪熙元年他沒什麼大動靜,剛剛登基,以穩為主,然後裁了一部份老兵,提升部隊戰鬥力。

今年他的目標很確定,先是確權和稅改,要徵稅,保證帝國收入,有了錢,才有底氣辦其他的事。

至於教育和科技什麼,還得排到後面,等有錢才能辦。

「毛信,稅收稅改的最大阻力就是讀書人,你知道怎麼做了?」皇帝這時突然道。

毛信立刻道:「回陛下,錦衣衛已經在全國開始了。」

洪熙二年二月,明朝的三年一次會試即將開始。

會試的錄取人數在明初沒有定額,最少的時候是32人,最多的一次有472人,但在1475年後,基本維持在300人。

二月的京師異常繁忙,碼頭上每天船來船往,全國各地的舉人紛紛來到京師,參加會試。

二月初四,史鵬飛帶著書僮上了碼頭,等他站定後,扭頭看去,身後船上大量的舉人紛紛下船。

這是他們崑山的全部舉人,皆由史家大船,一船運來,總數有十三人,上次秋闈南直隸全省一百二十名舉人,崑山一縣就占了十三個,算是非常厲害,同期的雲南全省也不過十二個舉人。

史家是崑山富戶,大家族,所有舉人都以史鵬飛馬首是瞻。

下船之後,史鵬飛馬上道:「中午天外樓,我已經包下全樓,望請諸位準時赴宴。」

「雲台兄太客氣。」

「我等知曉。」眾人紛紛回應,然後各自散去,也有幾個人是一直跟著史鵬飛的,算是死黨。

到臨近中午時,陸續有考生從四面八方來到天外樓,來的人基本都是江南省(原南直隸),浙江、山東三個省,也有少量其他省的,到史鵬飛來時,天外樓上下三層,所有桌子幾乎坐滿,足足來了一百三十多人。

史鵬飛剛進天外樓,就聽到樓上一陣陣起鬨聲,還有似乎在罵人。

能讓讀書人開罵,這是發生了什麼事?

掌柜的這時趕緊跑過來:「史公子,史公子,樓上吵起來了。」

「為何吵架?誰在吵架?」

「說書人和讀書人。」掌柜道。

史鵬飛愕然:「那來的說書人?」

「咱們京師各大酒樓,最近一個月都有說書人。」掌柜笑道:「以前都是說藩王的趣事,最近再說朝廷的稅改,老百姓,可喜歡聽啦。」

史鵬飛大怒:「本公子不是包了你們天外樓兩天,誰讓說書人進來的?」

掌柜的則苦著臉:「咱們和他簽了契約的,允許讀書人一月二月,在本酒樓連說兩個月。」

史鵬飛怒道:「為何不早說?」我訂酒店的時侯,你怎麼不說?

掌柜的道,京師的酒樓茶樓都有的,史公子就是想換酒樓還是一樣。

史鵬飛不信,回頭看到對面還有個小點的酒樓,立馬轉身跑過去。

剛進酒樓,果然聽到上面有人在起鬨,還能聽到說書人的聲音,這邊更混亂,連樓梯上都有老百姓站在那,明顯是為了聽書,掌柜的也不趕他們走。

史鵬飛沒辦法,氣呼呼回到天外樓,到了三樓後,就見三樓正中間位置有張桌子,有個說書人正端坐在那,大聲說著。

邊上全是讀書人,還有從二樓一樓上來的,都是這次進京的舉人們,大夥都瞪著他,很多人嘴裡還不乾不淨,有失斯文。

「雲台兄終於來了,聽聽聽,這個粗人在胡說八道什麼。」有人立刻上前告狀:「果然如雲台兄所料,朝廷要取消優免。」

史鵬飛揮手,示意他別吵,寧神聽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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