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第一百七十八章 緣盡

忽律正要拔劍,卻見己方陣營中,有一位其他部落的勇將大吼著衝上前來----

「根本不用可汗出手,我來!」

他語氣雖然忠心,眼中卻滿漾著驕狂,不可一世的嘴角笑得歪斜,仿佛天上地下無人可敵。

忽律『唇』變勾起一抹無溫度的微弧----

那勇將手持金錘,怕有百斤上下,縱馬上前,眾人見兩人身形懸殊,眾目睽睽,也覺勝之不武,正不知該贊還是沉默,卻見劍光一閃,亮如暗夜霹靂,光盡處,晨『露』佇立依舊,那勇將卻已被斬成兩截----

鮮血蓬撒漫天,皮『肉』卻仍詭異相連著,纖弱的少『女』眉目模糊,仿佛在『陰』郁地冷笑,嫣紅的血把她的清秀浸染成詭譎的『艷』麗。

那雪亮的鋒刃散發著清越的冷戾,所有人驚怖,一時竟無法出聲。

忽律搶身上前,再無一言,長劍凌空指來,兩人以快戰快,瞬間便『激』烈異常。

暮『色』仿若虛幻,只見兩道身影幾乎化作黑白二光,凌厲詭譎,衣袂飄飛處,竟似帶起輝赫光焰!

忽律的劍招剛柔並濟,濃眉因著殺氣而驀然挑高,攝人肝膽的劍意宣洩而出森然霸氣有如實質一般。(,16K,CN更新最快)。

晨『露』的劍式卻是極盡古怪,有如在驚濤駭『浪』中一息尚存的小舟,雖然風『波』不盡,卻猶自安逸。她『盪』開對方重劍,劍尖帶起一陣疾風,刺入忽律飽滿威勢中----

有如小舟居於旋渦中心,微力便可撼動天下!

她看似漫不經心地輕點,忽律瞬間大驚,那道煞氣便猛然現了破綻,他只見身前白影一『花』,恍惚『迷』離之間,便覺腹中一痛。他不敢置信地睜開眼,只見雪衣輕拂,不過咫尺,半截劍鋒,卻已深入自己的腹中。

他緩緩抬頭,看入了,這一生一世的夢魘----

那少『女』蹙眉冷笑,那一雙清冽出塵的黑眸,似譏諷,似決絕,多年前極為熟悉的,從城牆上一墜而下的……

忽律全身血都要為之逆流,它們奔涌著,凝聚到心尖,在這天地蒼穹間,化為一個暗夜夢回的名字----

「是你!!!!」

天光在這一瞬暗走,忽律耳邊,只餘下風聲蕭蕭,他情不自禁地,微笑起來。

「是你……」

他喃喃重複著,伸出手,想要觸『摸』那近在咫尺的清秀容顏。

「是你。」

他喜悅而悲傷地,惆悵而呆滯地,第三次說道,卻又躊躇著,隱忍著,將手縮回。

有力的大掌,用力回握著腹前劍刃,仿佛要抓住什麼刻骨銘心的東西,用力,至深!

鮮血如泉一般噴涌而出,染上了她的鬢髮,如珊瑚一般紅『艷』。

「林宸……」

低低的呢喃,從他剛毅的『唇』中喚出,忽律忍住劇痛,用盡全身的力氣,將雪刃從腹中,一寸寸拔出。他微笑著,仿佛極之甜蜜,極之喜悅,這一瞬,他什麼都明白了---

「是你,回來了……」

嗆啷一聲,晨『露』手中長劍落地,忽律將它拔出丟下,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站起身來,以眷戀的眼神再看她一眼。再一眼,便若無其事的轉身離開。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卻也是很穩,韃靼軍中見他如此兇險,早已有人過來攙扶,他卻強行站住。

最後一絲暮『色』,在他身上消失,在那重重黑甲中的,仿佛只有一具悄然微笑著的靈魂。

城牆上遙遙傳來驚呼,依稀是沈參將的聲音,他遙遙觀望,見忽律居然不死,再也忍不住心中驚怖。

「只是當時已惘然……」

忽律低聲笑了,輕『吟』了這句眾人都不懂的中原詩句,中氣十足地揚聲命道:「撤離-

這悠長的一聲,隔絕了所有光明,黑夜,終於到來了。

隨著韃靼大軍『潮』水般退去,城『門』又被打開,沈參將急急奔來,卻險險接到晨『露』癱墜而下的身軀。

他一時為難,卻聽晨『露』輕聲道:「我那一劍……」

她仿佛累極哽住了,終於說道:「忽律……他最多只有三個月的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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