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看著我的眼睛……」
隨著程海的話音落下，紀幽竹只感覺眼前出現了一團漩渦，深邃、迷幻，令人……移不開眼睛。
「你做的很好。」
程海用手拖住了她的後腦，輕聲道：「外出一天，你已經很累了。現在你回到了家，躺在舒適的大床上，這讓你很放鬆。於是，你理所當然地，想要休息一下……」
「嗯……」
仿佛是在聽睡前故事一般，紀幽竹的眸子變得迷濛起來，而緩緩地閉上。
「在進入淺度的睡眠後，你將會有一個好夢。醒來之後，你的心情會因此變得很好。」程海繼續誘導，順帶著給她發了一個福利。
沒出幾秒，紀幽竹的呼吸就變得平穩，昏沉地睡了過去。
「晚安。」
程海轉過頭，與程依一對視在一起。
「你先進去吧，我會找到你。」程依一道。
程海點了點頭，以掌心作為媒介，鑽進了她的夢境世界。
人的睡眠狀態可以細分為五個階段：入睡期、淺睡期、熟睡期、深睡期和快速眼運動期。這五個階段反覆交替，每一個周期大約會花費九十至一百分鐘，而做夢的時間一般是在淺度睡眠和快速眼動期。
如今紀幽竹才剛剛入睡，在沒有外力的干預下，程海的眼前只有一片看不到邊的黑暗。
這種情況，他已經見得多了。為了不讓等待程依一的時間過於無聊，他在身邊創造了一排石椅和一盞路燈，然後靠著椅子坐下。
夢境的世界無邊無際，他把自己的所在的區域隔絕開來，也不會干擾到紀幽竹的睡眠。
等了有好幾分鐘，程依一才從黑暗中探出了一個腦袋，可見這尋找的活計並不是那麼的容易。
「我們要從哪裡開始？」程海站起了身子。
「我先帶你找到通道。」
程依一從半空中飛下，抓住了程海的手。
人類的大腦構造複雜，功能繁多。而記憶的儲存系統，也分別由不同的區域儲存著。
長期的工作記憶被永久地儲存在額葉的位置，它就像是電腦的緩存，可以把你計算的結果印刻在裡邊；程序式的記憶儲存在殼核處，也就是我們常說的肌肉記憶，例如開車、騎自行車等；再然後是海馬體，負責的是對已知事物的記憶，比如昨天晚飯吃了什麼之類的。此外，它還負責記憶檢索和提取，程依一所說的通道也就是這個。
事實上，程海的夢境控制能力可以通過暗示來讓入睡者主動做夢，就如同與藝術家戰鬥的那次一樣。但除了以上的三個分區以外，儲存在杏仁核的潛意識創傷記憶，還有存儲在尾狀核里與生俱來的本能都可能會影響到夢境的穩定性，出現信息的偏差。
所以，他得找到海馬體的通道，將裡頭的記憶自行調出。
掌心傳來了一股奇異的力量，程海的腳下傳來一股強烈的失重感。就仿佛坐著過山車從極高處落下一般，令他心驚不已。
再一睜眼時，他看到的是漂浮於空中的泡泡海，光暗交織、美輪美奐。
「這就是記憶的存放之處嗎……」他咋舌道。
「嗯，記住過來的路線了嗎？」程依一打斷了他。
夢境的世界和記憶分屬兩個不同的空間，夢境乃幻境，而大腦卻是真實的。不過此時的這個空間，卻介於兩者之間。
這裡是記憶的轉接口，聯通幻境與真實的紐帶。
遺憾的是，這裡並沒有路標，也沒有定位。程海順著剛才的記憶追尋，卻完全記不起自己是怎麼來的。
「沒那麼簡單啊。」程海搖頭苦笑。
「你可以在這裡找一個路標，然後就可以重新進來了。」程依一建議道。
這是她與生俱來的能力，就如同呼吸、眨眼一般。所以她也不是很清楚要如何教導才能讓程海頓悟。
「我先試試吧。」
沒有急於接受程依一的建議，程海閉上了眼眸，感受著夢境世界的方向。
別人的大腦可不會讓他提前打下標記，他得想辦法用自己的方式找到這條道路。
夢境的世界傳來了感應，程海的身影悄然變淡。
再睜眼時，他又回到了那盞路燈的下面。只是當他再度回頭張望時，他又失去了通往記憶空間的蹤跡。
不過程海並沒有喪氣，他敞開了自己的精神，這片夢境仿佛都在隨著他的心跳而顫動。
但這不是屬於他的心跳，而是夢境的主人的。紀幽竹的呼吸很平穩，睡得也很香，但也許是穿的太多，現在她熱得有點難受。
「這個笨蛋。」
程海有些忍俊不禁，不過他也在這微微的顫動中，勉強找到了她心臟的位置，那是現實的大致方位。
程依一再度從黑暗中滲入，正欲說話，卻看到程海正毫無風度地趴在黑暗之中，傾聽著那微不可及的心跳聲。
突然，這個世界發生了一些變化。
耀眼的陽光出現在了天邊，蔚藍的海水自虛空湧入，浸滿了這片黑暗。金燦燦的沙灘無端生成，然後是身著火爆比基尼的林羽沐，以及……穿得像愛斯基摩人的紀幽竹。
紀幽竹開始做夢了。
「找到了！」
在這一剎那，程海感受到了來自大腦深處的波動，那便是泡泡空間所處的位置，記憶湧出的地方！
順著這微弱的指引，他的指尖仿佛觸碰到了一層微弱的薄膜。剛才感覺到的那股那微弱波動，即是從這層薄膜的另一面傳來的。
精神緩緩地滲入其中，世界在這一刻如同紙片一般反轉，程海成功地進入了那一片空間。
「原來只需要觸發夢境，就可以根據波動找到源頭了。」他自嘲地搖了搖頭。
當局者迷，這麼簡單的答案，他居然想了那麼久。
「恭喜。」
程依一悠然地飛到了他的身邊。
也只有在這裡，她才能夠自由地揮舞翅膀。
「那麼現在呢？這些泡泡就是記憶的碎片嗎？」
程海抬起頭，那光暗交織的氣泡泛著微微的螢光，也不知埋藏著什麼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