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財城繁華的一個角落。
客棧生意紅火。
此時,門口圍了好大一群人。
裡頭傳來老闆娘清脆而又敗壞的聲音。
「啊啊啊啊~你們兩個氣死老娘啦!」
「又偷喝我的酒!!!」
「快點給我酒錢,快點兒!」
「我警告你們,不要以為自己長得好看就可以胡作非為。」
「我也是一個女人,不是那些看見你們就走不動道的男人。」
「一口氣喝老娘十缸頂級的好酒,快給我錢!」
「錢~~~」
一個長相清純靚麗的女子,正氣得臉色通紅,插著腰對著兩個混身髒兮兮,喝的爛醉如泥的女子,詢要酒錢。
過量的酒精配合一些奇特的藥劑還是有一定的作用。
裴三千抱著酒罈,像是沒有聽清一般,咕咕囔囔的叫道:「鳩淺不能給你,不能給你......」
這話聽在女老闆的耳朵里,頓時變成了另外一種意思。
「酒錢不能給我?我看你們是膽兒肥了!」
「以前賒帳,現在不給你們賒帳了,就開始明著吃霸王酒了是吧?」
「今天老娘不把你們的n揪爆給你們留一個慘痛的印象,你們不知道老娘的厲害!!!」
女子渾身顫抖,一想到她們偷喝的是客棧最好的酒,平時一個月才賣的出去一壇的上等貨,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於是,她想要一把揪住兩人,蹂躪一番後將她們踢出自己的客棧。
然而,她的手剛揚到半空,距離裴三千的豐滿還有一手距離時。
天地間頓時震盪起了一絲漣漪。
下一刻,她感覺到自己上揚的手被無形的力量擒住,前進的趨勢戛然而止。
然後,她赫然發現自己的手中憑空出現了一袋子錢。
女子臉色猛然一黑。
她抬頭一看,發現一個身穿官服的男子出現在了她的面前,擋在了兩個酒鬼的身前。
這個男子,自然是司正。
女子身軀一震,想要抽手但是抽離不得。
這個男子,她也認識。
準確說,這個穿官服的人是生財城人人都認識。
可不就是生財城的那個脾氣古板,囊中羞澀的守護者司正嗎?
他前不久還一口氣殺了人間一大片忤逆律法的冒失之人,足足三十二之多啊。
司正見自己將女子的手攔了下來,輕輕鬆了口氣。
這一巴掌要是落實了,真讓女子打中裴三千或者秦微涼,他真的就死也無顏去見人鏡地下的亡魂。
不過還好,他算是及時趕到。
現在給錢就行。
司正將自己空閒之時摘靈藥換來的私房錢都掏了個乾淨,覺得應該夠買這十罈子酒了。
「現在,我可以帶她們走了嗎?」司正輕輕將女子揚起的手溫柔地推了回去,問道。
女子掂量了一下手中錢袋的分量,小臉一繃,沒有說話。
「怎麼,不夠嗎?」司正心說我錢都給你了,你不用這麼不開心吧?
女子長長呼了一口氣,欲哭無淚,哭著擠出一絲笑容,低頭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夠,夠。官大人帶走吧。」
司正覺得女子的臉部肌肉好似不太和諧,沒想太多,伸手喚風帶著裴三千和秦微涼快速離去。
眨眼間,兩個酒鬼就又被救走了。
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三次。
客棧老闆娘頓時哇的一聲坐在了地上,開始嚎啕大哭。
「每次都逼我打折,這個月我又白乾啦!」
一邊的小二,看見自家老闆娘這般失態,頓時對著旁邊的客官尷尬賠笑,想要安慰又不敢安慰。
伸出的手和欲吐的話伸伸縮縮半天,最後還是憋了回去。
忽然,老闆娘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快速爬了起來,破涕為笑。
只見她玉指環繞一周,指著自己的幾個夥計,喝道:「都怪你們將她們放了進來!統統扣一個月工錢。」
「啊?」
「老闆娘,我們不是守門的也扣啊,」
「對啊,我們都被你扣了兩個月工錢了。」
「老闆娘,看在我們這麼乖的份上,別啊......」
「怎麼?你們不滿意啊?在話多就再扣一個月。」
女子美目一豎,瞪了回去。
一干人等頓時不敢做聲。
......
司正還是像往常一樣將裴三千和秦微涼兩女從客棧中救出來,然後付錢,最後跟在她們歪歪斜斜的身影之後。
街上很熱鬧,如同幾百年前一樣。
但是自從那件事情之後,窮途知音歸鄉處便沒有了生氣。
按照一般人的發展,即使對心裡的人念念不忘,也不該如此作法。
裴三千在苦尋鳩淺一百年無果之後便將那一間客棧賣了。
拍賣客棧的那一天,消息傳遍了北冥,生財城每一個角落都很熱鬧。
許多知道那一間客棧的重要性的人都參與了競拍。
他們的目的不難猜測,要麼是為了求一點造化,要麼是為了求一點機緣。
最後,裴三千將客棧賣給了一個她素不相識的人。
當時,東方世家勢在必得,楚家也有所干涉,城府也想留下這一處古蹟,就連齊一閣也拿出了最好的保護計劃參與了競價。
不過令舉世皆驚的是,裴三千作為這間客棧最後的主人,選擇了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的報價。
當時那個人很惶恐。
他只是過來湊數的,最後成了眾矢之的,頓時想要用原價或者白送脫手,俸給那些志在必得或者有心相求的門派和大族,只求一個餘生平安。
然而,最奇怪的一幕出現了。
原本都是願意出一個高價的人,現在就是免費給他們他們都不要了。
一場空前盛大的拍賣會,最後鬧劇收場。
來這裡的人都不歡而散,留下意味深長的一個結局。
據說當時的名門望族都對老闆娘的操作十分不滿,之後便與她不再往來。
消息真假不得而知。
至今無人知道那個人開口出了多少錢。
這在當時成了一個許多人都想知道的謎。
不過,價格想必是不高的。
因為,裴三千和秦微涼只用區區一百年就花光了。
這些錢,全被用來買酒。
她們本應是天上的仙女,最後失心之後落下凡塵,以一醉度餘生。
其實,酒才值幾個錢呢?
客棧終究是被賤賣了。
最後,這間客棧因為被幾大家族聯手放棄不爭,持續虧損了將近兩百年。
客棧幾經周轉,連哄帶騙的包給了剛才的那個叉腰的女子。
在這一介老闆娘的精心包裝和經營之下,虧了兩百年的客棧終於開始賺錢了。
這也從側面看出了其實只要有心,什麼事情都能辦到。
哪怕是將一間兩百年沒人氣的客棧經營起來也並非不可能之事。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司正現在還不算明白裴三千和那些人為何要這樣做。
為什麼要賤賣?
賤賣了為何又要回頭留戀?
為什麼要爭奪?
爭到了為何又要轉頭放棄?
這四個問題縈繞在司正的心頭兩百年,至今不得其解。
其實他可以親自去問問,以他的身份和實力,得到一個無傷大雅的答案不是難事。
但是,楚家又出了一個十境之人。
那個人對人間律法沒有敵意,也不像楚人傲一般性格桀驁,難以交流。
總之,他是一個司正不太好意思去主動求知的人。
最後,他對兩邊之人的答案都不了了之。
現在過去了兩百年,當時的舊人其實都在。
他要是想要尋求真相,還不遲。
這時,看得見裴三千和秦微涼卻看不見司正的人都開始視法律為無物了。
幾個男人有意無意地往她們身邊靠,在裴三千意識不清醒的時候試圖用手去撫摸她的身體。
司正見此,眨眨眼之後,那個人的手無風而落,掉在了地上。
頓時,血如泉噴,這人也發出了殺豬般的慘叫聲。
說實話,賤人的慘叫總是那麼的悅耳,讓得司正有些痴迷。
緊接著,他的同伴像是見鬼了一樣,張皇失措的左顧右盼,丟下慘叫不止的同伴拔腿而逃。
司正當然不會放過他們,鳩淺怎麼對待這些人他記得無比清楚。
餘生以糞土喂食太殘忍,算了。
他比較仁慈,就留下一條微不足道的性命吧。
司正還記得鳩淺的那一句『把你媽從墳里拉出來讓他們玩玩兒吧』的髒話,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對待什麼樣的人,就該用什麼的方式讓他痛不欲生。
因此,他們只跑了一步,大腿便齊根而斷。
緊接著,他們來不及慘叫便被看不見的利刃碎屍萬段,化作一地肉塊。
街上因此立馬變得混亂,尖叫和恐慌此起彼伏。
很多人被突如其來的慘象嚇壞了,紛紛視裴三千和秦微涼為妖魔。
她們開始十分害怕搖搖晃晃的裴三千和秦微涼,躲在家裡不敢出門,也不敢出聲。
然而,理智回落之後,有些人明明知道這突如其來的慘象極大可能是與這兩個醉的顫顫巍巍的女子無關。
但是,她們摻和著一絲對裴三千和秦微涼容貌和身段的嫉妒開始汙衊她們。
她們叫囂著:「看她們的長相還是人嗎?這種慘不忍睹的事情一定是她們兩個妖女做的好事,抓她們報官......」等等不著邊際的話語。
更有甚者就希望看笑話,心裡祈禱著最好是有誰膽子大,直接扒光裴三千和秦微涼兩女的衣服給他們看看其中的風光,過過眼癮。
最後,司正都能聽見這些人醜陋的心靈在咆哮。
一個個的好事之人既沒有姿容也沒有善心,行為和心靈一樣的不堪直視,形同披著人皮的野獸,見了好看的雌性就想拱。
司正覺得自己不讓他們看見自己的做法實在是對極了。
不這樣做,他如何看的見人間某些子民真實面孔的醜陋呢?
每天對著自己諂笑的面孔,司正都看膩了。
青天在上,這些人絲毫沒有一絲敬重蒼天,敬重法律的習慣。
既然如此,司正也願意用殺戮的方式去教他們。
這時,有膽大妄為之輩開始接近裴三千和秦微涼了。
司正再次眨眨眼,一街抱臂看戲而又不幫腔的人全數人頭高飛幾丈。
到此,司正知道她們今天又將得到一片安寧。
裴三千和秦微涼相互攙扶著走遠了,對身邊的修羅地獄的景象視而不見。
司正也視而不見,踩著這些人的鮮血跟在了兩女的身後隨之而去。
三人離去不久。
一個光頭和尚出現在街上。
他看見街上殘忍而又血腥的情景時,皺了皺眉。
這時,他身邊也出現了一個人。
這個人貪婪地嗅了嗅空氣中的血味兒,勾起了嘴角。
兩個人,江半枚和狂僧不笑。
雷狂笑有些後悔將風雪庵的戒律刀交給了司正,現在司正用風雪庵的刀過度懲惡而不揚善,已經與風雪庵的初衷背離。
他嘆了口氣說道:「鳩淺的離開,也改變了司正。司正現在配不上人間律法的職位,風雪庵也不會和這種殘忍的人同流合污。」
「這種改變,很好。」江半枚扭了扭脖子,心說他不動手我也會動手。
而且,風雪庵已經亡了,不是嗎?
「不好。」雷狂笑還是堅持己見。
江半枚拍了拍手,天地間無火自焚,街上的殘肢斷臂消失一空。
原本有人家居住,現在卻死光了人的地方,紛紛被掛上了「東方世家房屋,有意租賃者可到東方世家大門口租賃」的牌子。
大發死人財,是東方世家傳承了將近七百年的習俗,由來已久的最愛。
江半枚不著痕跡地看了眼雷狂笑,心說又有人忘了傷疤要當倒在刀下的聖公,不由得癟了癟嘴。
雷狂笑深深地看了司正離去的方向一眼,沒有多言。
......
司正跟在裴三千和秦微涼兩女的身後已經很久。
天邊的夕陽都已經露了出來。
按照一般情況而言,她們該合著醉意睡著了。
果然,司正的想法剛剛過了十幾息。
裴三千和秦微涼便相擁倒在了地上,隨便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睡在了對方的身上。
一般而言,她們會睡到酒醒然後繼續去那一家客棧找酒喝。
於是,司正需要趁她們睡著,趕緊去掙一點明天的酒錢。
若是一行順利的話,司正還能有點時間處理別的事情,比如祭拜一下鳩淺的亡靈什麼的。
聽問仙群山的幾個彌留人間的神說:只要世上有人不忘記他,他就有復活的機會,
司正覺得自己如果能夠通過挂念人鏡就將人鏡救活,那就真的是干成了一件功德無量的事情。
這種生活,已經重複了幾百年。
司正覺得他還可以重複個一段時間,直到她們清醒過來,重新開始生活。
司正隨手掐了一個陣法,罩在她們的身上,便打算離去。
然而,他剛剛做完這一切,一個人站在了他的身前。
這個人沒有頭髮,面孔也有幾分熟悉。
好似是許許多多站在城府之外求見自己的人其中的一個。
司正抬頭看去,凝視幾眼,認出了他。
忽然,司正感覺到這人身上有怒氣,好似是對他的怒氣。
司正低頭一笑,加固了一下裴三千和秦微涼頭頂的防護。
來者不善。
司正緩緩開口,說道:「好久不見,狂僧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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