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剃頭匠的露天理髮攤,被趙啟程揭發,受到物業中心管制之後,鍾大娘心目中,能夠聊天的農村剃頭匠,消失了蹤影。

上一次,鍾大娘離開西州市之前,專門去小區曾擺理髮攤的位置,等過那位兄弟。

結果,沒有等到剃頭匠出現。

鍾大娘失望而歸。

今天,鍾大娘仍然想去,那個位置碰碰運氣。

明知見到他的希望很渺茫,可是,鍾大娘心中,還是涌動著,朝那個方向挪步的渴望。

一大早,鍾大娘沒有去開電視機,讓電視排遣內心的孤獨,而是早早出了家門,沿著小區的小徑,朝那片開闊地走去。

她到了目的地。

鍾大娘極目四望,四周空空。

正如她預料的那樣,她根本看不到她的剃頭匠兄弟。

周圍,幾幢三十層高的樓房,錯落聳立著。

高大的房屋把天空,分割成了幾大塊。

近處,一些綠色植物妝點著小區環境。

那些被修剪過的人工培植的草,雖然不及鍾大娘老屋後面的野草茂盛,但是,綠草青青,讓鍾大娘滿眼放亮。

到哪兒去找他呢?

鍾大娘很為這個問題犯愁。

她真的不知道,他住在哪一幢房子。

當初,他在的時候,她多問一句話就好了。

鍾大娘站在開闊地邊,憂愁地望著無聲無息的青草。

她想起他擺剃頭攤的時候,他們在一起交談,情境是何等快樂!

她要照顧他生意的心愿,沒有實現。

她最近一次理髮,還是在家鄉的小鎮上才理成。

鍾大娘悵然若失。

她多麼希望剃頭匠兄弟,能夠在這裡長久地擺攤。

他過著有意義的養老生活,就會在城市安心養老。

一旦失去了他的養老方式,他很可能回到農村,不願意再到城市來。

鍾大娘在那兒等啊等。

一直到她的腿有點發酸。

她才決定挪一個地方,在小區路邊找一把椅子坐下。

小區的道路兩邊,隔一段距離,放置有一些供業主休閒的公園長椅。

鍾大娘找了一把最近的椅子,坐上椅子歇息。

有人從鍾大娘身旁走過。

鍾大娘與對方素不相識。

對方面無表情地匆匆而去。

對這個坐在椅子上的老人鍾大娘,對方視而不見。

小區的鄰里關係,就是這樣奇妙。

超大的一個住宅小區,住的人多了,鄰居們互不相識的情況更嚴重。

剛才走過的人,手中拎著菜。

鍾大娘斷定,這個人無疑是小居鄰居。

鍾大娘落寞地坐在那裡。

過了幾分鐘,她的耳後傳來一個男聲:「老姐子,您在這裡呀!」

鍾大娘回頭一看。

真是喜從天降!

說話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她盼望又盼望的剃頭匠兄弟。

鍾大娘驚得從椅子上起立。

鍾大娘站在地上,用顫抖的聲音說道:「兄弟,你住在哪一幢?」

這一回,鍾大娘首先打聽,剃頭匠的具體住處。

「五幢二單元1505。」剃頭匠回答。

剃頭匠到小區大門外的超市買了菜,回家的路上,正好偶遇鍾大娘。

「我以為,你會回農村呢!」鍾大娘坦言相告。

「我沒有回農村啊!」剃頭匠說,「老姐子,只是一直沒有看見你。」

「我回農村去了。」鍾大娘說,「才來,昨天才來。」

「哦,」剃頭匠答應道,「我在家中理頭髮了,你有空的時候,可以來理髮。」

哦?

這個消息令鍾大娘格外意外。

鍾大娘想像不出來,剃頭匠兄弟如何在家中理髮。

剃頭匠說完話,提著菜往前走。

鍾大娘的腳,不聽使喚似地跟了上去。

鍾大娘說:「我去看看,看看。」

剃頭匠嘴上不說什麼,任鍾大娘跟著。

他們來到五幢二單元。

他們一起乘電梯上了十五樓。

十五樓的過道,光線不強烈。

過道的聲控燈捕捉到了人的腳步聲,發出微弱的燈光。

借著過道吊頂的燈光,鍾大娘看到一扇關閉的房門。

房門上,貼著列印的兩個大字:理髮。

雪白的一張紙,鋪在深色門的上部分。

粗大的兩個黑體字,與人的視線平行。

「理髮」兩個字格外醒目。

剃頭匠拿出鑰匙,打開1105房門。

門打開了。

他不像住家戶們那樣,進門隨手關門,而是讓大門朝外全部敞開。

門敞開著,門外的兩個大字看不見了。

剃頭匠沒有換鞋進屋。

瞬間,他到廚房放置了剛買的菜。

他從居住的那間小臥室,拿出一塊紙板。

小臥室位於進房子的大門右側。

鍾大娘站在大門囗,可以看到小臥室的門,與大門相距不過兩步。

剃頭匠朝外走了兩步。

他把從小臥室拿到的那塊紙板,掛到大門門框上方的一顆釘子上。

紙板上,手寫著「理髮」兩個大大的黑字。

剃頭匠得意地朝鐘大娘笑了。

他說:「老姐子,我這個辦法如何?」

鍾大娘問他:「物業不找你的麻煩了?」

剃頭匠回答:「找過,我說這字是我家年輕人搞的,叫他們找年輕人說去,我家年輕人火氣沖,理都不理物業那幾個人。」

這時,剃頭匠才請鍾大娘進家裡坐坐。

鍾大娘沒有推辭,一腳踩了進去。

剃頭匠說:「為了方便大家,進門都不換鞋。」

鍾大娘走進去,正面映入眼帘的是客廳。

客廳與普通住戶的客廳沒有差別。

在客廳,見不到任何理髮的工具。

鍾大娘向右邊那個小臥室看。

小臥室靠裡面牆邊,有一張單人床。

床邊,有一個單人沙發。

房間的家俱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

在小臥室的一面牆上,掛有一面長方形的鏡子。

鏡子下,壘起幾隻沒有蓋子的紙盒。

紙盒內,放有剪子、剃刀、吹風等理髮工具。

對著鏡子的地面上,有一把木質椅子。

這間只有八個平方的小臥室,是剃頭匠住的房間。

他把這個房間,改成了他的理髮工作室。

鍾大娘參觀了一遍剃頭匠的「理髮店」,連聲說好。

頓了頓,鍾大娘問他,平時有沒有生意。

剃頭匠說:「有啊,來的全是樓上樓下的鄰居,尤其是上了年紀的人要來,他們說外面的理髮店,收費太貴了,理個髮要幾十元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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