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我做甚，吃你的。」
宋彪一眼沒看宋回，但宋回看他他是知道的。
小崽子畏懼他，他也知道。
「哦。」
被大哥點了名，宋回趕緊低頭吃飯，狠刨了兩口。
一碗吃完了，宋回要放碗筷，嘴裡那句：大哥嫂子慢吃。
還沒有說出口呢，又被吼了。
「大小伙子吃這點兒？老子差你這點兒口糧？
萬婆子，再盛一盆飯來。」
宋回被吼得啞口無言，其實他真沒吃飽，也是頭一頓飯，真不好意思添飯。
很快，萬婆子捧著一大盆的白米飯進來，「小爺放開了吃就是，老爺比您能吃，一頓一盆是肯定的。」
親親的兄弟倆，又是這般壯的身板兒，雖然瘦，也是精瘦，哪是不能吃的。
「我像你這個年歲，大盆也能吃。」
宋彪一筷子頭點到萬婆子才盛來的大盆，表示這樣大的盆。
顏卿笑著給母子倆都夾了菜，「到家裡了就別客氣，你們初來乍到，平日有什麼不習慣的，口味上有不合適的，一定要說。
我們是一家人，在家裡自然是要最舒服的相處。」
「嗯，謝謝大哥嫂子。」宋回重重的點頭，然後就低頭吃飯。
顏卿看得清楚，他眼眶都已經紅了。
十四歲，再成熟穩重，也還是個孩子。
姚氏沒說話，但也點頭。
她內心裡一直在糾結，她不能確定要如何稱呼丈夫的大兒子和兒媳婦兒。
稱名字，不合適。
稱大少爺少夫人？
仿佛是看穿了她的尷尬，顏卿慢條斯理開口，像是隨意的說著。
「姚姨你們剛來，對家裡還都不熟悉，一會兒我們一起轉轉。
你是長輩，對我們莫要再客氣了，族裡長輩和大姐都是叫當家的彪子，一家人才這麼叫的，親切。
往後啊，你也這麼叫著吧。
叫我顏卿就好，我也習慣大家叫我名字。
剛才盛飯的是萬大娘，年歲大些的那個婦人是她大兒媳婦兒，在咱們家裡幫工，晚上要回去的。
奶娘姓劉，夫家姓汪，平日就住在家裡，好方便帶小魚。
家裡房間有限，要委屈你跟劉氏住那邊了。
先不習慣，等日子長了便習慣了。
日子還長著呢，咱們慢慢來。」
「唉，好，好。」
姚氏連連應著，抬著袖子來擦了擦眼角，將淚水擦乾。
「聽你嫂子的。」當家人發言，這事兒就這麼定了。
「嗯，都聽嫂子的。」
宋回也應聲，卻得了他哥一個白眼。
因為宋回這話，宋彪聽在耳朵里，總覺得有股不對勁的意味兒。
「大姐他們估計是下午回過來，當家的今天也早些回來。」
男人都回來了，自然要請她來一趟，他們姐弟究竟是怎麼個章程，或者有什麼話也好說。
「嗯，去去就回，宋回你跟老子一起去。」
應了媳婦兒後，宋彪轉頭就喊上宋回。
他也是跟著那丈跑了幾天，自個兒這個做大哥的是幹什麼的，他也該知道了。
他沒得回頭路走，但宋回有的選，得問問他自個兒有個什麼打算。
吃了飯，宋彪兄弟倆就一起出了門。
昨兒回來，還有事兒要交代。
今年還早倒是不急著吃飯，但鋪子的事兒得說，畢竟是大家一起出的銀子。
「你是個什麼打算？」
路上，宋彪就直接問了宋回。
自個兒能養他一時，還能管他一輩子？
再過兩年，都還該婚了，到時候就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小崽子看起來還算有個人樣兒，他也不介意拉拔一把。
「我不知道，單憑大哥安排。」
宋回是真不知道，實話實說。
從前他也就是皮料鋪子裡的雜工，跑腿活兒，力氣活兒他也都做過。
但要說有個什麼一技之長，他真沒有。
大哥要是讓跟著看堂子收帳，他也能學。
南北雜貨鋪子裡做夥計，他也行。
沉默半晌，宋彪拍了一巴掌宋回的後背，把人拍得往前趔趄。
「那丈跟你說了吧，咱們都是給小王爺做事的。」
「嗯。」
那丈跟他說了的，所有的鋪子都是那位的，他們只是給人做事。
「身不由己。」宋彪又拍了弟弟一把。
「哥？」宋回一時並沒有明白他哥的意思。
扯著嘴角笑了，宋彪深深看一眼宋回。
「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以後你就知道了。」
大哥這麼說了，宋回也不多問，一切聽大哥安排就是。
「咱家也就咱姐弟三兒，大姐嫁了人，安穩一輩子也差不多。
剩下咱倆，我一條路走到黑，沒得回頭路走。
你不是。」
「哥？」
聽大哥說這話，宋回再聯想到這些日子看到的聽到的，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
宋彪擺擺手，打斷他那些沒用的苦惱。
「咱兄弟倆，總要留一個。
趕明兒起，你跟那丈和你嫂子學看帳，之後就在南北雜貨做掌柜。
那鋪子，是咱自己的，都有份兒。」
總要留一個，這是宋彪給自己的後路。
也是給他宋家留的後路。
萬事還說不準，但留一手總沒錯。
「我聽大哥的。」
說完，宋回有些不好意思的去覷他大哥。
訕訕道：「可是我不認字。」
不是學不學看帳的事兒，他連字都不認得，真的行？
學，又要學到什麼時候？
萬一，他笨死了學不會。
要辜負大哥的期望了。
對比，宋彪倒是有些疑惑，「老頭子沒讓你認幾個字？」
話一出口，宋彪也覺得自己傻了。
飯都吃不飽，哪兒來的銀子認字？
是他高估了老頭子，因為他始終記得，老頭子走的頭一年，還說明年給他讀書的銀子有了。
看著大哥苦笑，宋回張了張嘴，終是沒說。
他知道，大哥也知道。
「老子也是沒學幾年，說來挺難的，比打人可難太多了。」
又是苦笑一聲，頓了頓，宋彪接著說。
「也不用都會，能認帳看契書就成。
先去鋪子裡幫忙，再跟著學。」
突然，宋彪神色明朗起來，嘿嘿笑兩聲。
「你嫂子讀書人家出來的，她認字兒多，帳也做得好，求你嫂子去。」
自家媳婦兒，宋彪自然是得意的。
宋回也跟著笑，與有榮焉。
應聲都響亮了，「唉，等回去我就拜師，求嫂子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