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府的車隊已在內院中列好,賈蓉對眾女道:

「姑姑,嬸嬸們,昨日我們有些高樂過頭了,老太太今日定會不悅,我送大家回西府,順便給老太太道個惱。」

史湘雲心直口快,接道:「這又不是蓉哥兒一個人的過錯,若是要罰,便一併罰了去罷,大不了把我送回史府就是了。」

她自幼父母雙亡,由叔嬸養大,在史府上自不受大太太的待見,回去不但沒了大小姐的待遇還時常如丫鬟般作些女工活。

史湘雲說了這番話,自是表明要堅定與賈蓉站在一起。

賈蓉會意,對她笑道:「謝雲姑姑體諒了,先上車回府,到堂上再聽老太太處置。」

眾女內心有些忐忑,並各自丫鬟,紛紛登上了車架。

平兒走在鳳姐兒身後,心裡覺著今日奶奶實是有些奇怪。

走路飄乎乎的,不似往日那般沉穩,又念到昨日奶奶沒回房,第二天就在賈蓉房裡尋到,難不成奶奶是與小蓉大爺睡的?

幸好昨晚她沒大張旗鼓的去尋奶奶,若是這般作了可如何收場。

鳳姐兒邁開步子,欲要登上車,可哪成想昨日夜裡活動有些頻繁,此時身上忽得覺著有了痛感。

抬起腿時鳳姐兒打了個踉蹌,平兒急忙上前扶住,問道:

「奶奶,你怎得了?」

鳳姐兒聞言回過頭來,恰看見賈蓉在不遠處望著她,騰得一下紅了臉,聲音都有些顫,對平兒道:

「沒、沒事兒,扶我一下,昨日有些沒歇息好。」

平兒將奶奶扶上了車,愈發覺著奶奶今日有些不對勁。

坐在車裡總是在發獃,又時不時嘆出一口氣來。

歇在榻上的鳳姐兒,此刻心裡才有些平緩,一放下心來,昨夜之事又竄入腦海中。

昨日夜裡自己吃多了酒,竟然將賈蓉當作了賈璉,還和他沒羞沒臊的……

而且此刻回想起來還是自己主動的,往後她可還有什麼臉面再去見賈蓉了,這可如何是好。

賈蓉這個下流種子,連這種事也能分辨不出,懷裡不是他的媳婦還感覺不到嗎?

定是這個畜生將錯就錯,有意折騰了她一夜,如今她是啞巴吃了黃連,只能自己憋在肚子裡。

不過,仔細回味一番,的確是舒服的緊,越想臉越臊得慌。

就在此時平兒發聲打斷了鳳姐兒的思緒,只聽平兒關心道:

「奶奶,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著,今個看上去魂不守舍的,昨個夜裡究竟是怎得了,怎會成了這般模樣?」

鳳姐兒哪敢說出實情,仍是敷衍回道:

「在外頭睡得生,又是我一個人住的,夜裡不踏實罷了,你今個怎得這般長舌。」

奶奶都如此說了,平兒打過眼去,便也不再作聲。

榮國府,榮慶堂,

賈蓉攜著眾姑姑,嬸嬸前來給老太太問安,此時堂上人甚是齊全。

望進去賈赦,賈政並邢夫人,王夫人,賈璉,賈寶玉一應嬤嬤丫鬟此時都在場。

高榻上的賈母臉色十分難看,這等興師問罪的場面實是將姑娘們唬了一跳。

賈蓉內心古井無波,坦然立於殿上,眾女在賈蓉一側,各院丫鬟侍立兩旁。

「給老太太問安,蓉此次是將嬸嬸,姑姑們送回府上。」

賈母掃了眼眾人,儘是齊整,道:「好,回來了便好。」

雖然賈母極不喜賈蓉帶這些個姑娘胡鬧,還留在府外一夜,此刻有別的事擾著她的心緒,實是提不起問罪的興致來。

聞言賈蓉微微詫異,這麼大場面竟不是為他準備的,行了禮後便坐在男丁末尾的椅子上。

既然賈母沒讓賈蓉離去,賈蓉便也多留了會,雖然說賈母應是不會責怪姑娘們的,但以防萬一,賈蓉還是應該在這裡才是。

此時還在堂上的眾姊妹倒是有些糊塗了,這般大場面不是來問罪賈蓉的,難道還真是問罪她們的不成?

正在眾女思慮不定之時,堂上高榻賈母言道:

「玉兒,揚州府來信了,你老子病重,信里說著想再見你最後一面,你便先看下信罷。」

堂上賴嬤嬤經賈母的授意,將一封書信遞於林黛玉手中。

在眾人的注視下,林黛玉伸手顫巍巍的接過來後,輕輕展開信紙,不一會兒淚珠子便成串的落了下來。

見著堂下泣不成聲的林黛玉,賈母實是心疼的緊。

開口安慰道:「玉兒,既然信中這般說了,事不宜遲,明日便乘船,回去揚州府伺候著。」

林黛玉的母親是賈母的大女兒賈敏,最受賈母疼愛。

賈敏與林如海這門親事,是由國公爺賈代善定下的。

林家祖上世襲列侯,起初時,只封襲三世,但蒙受先皇隆恩盛德,遠邁前代,額外加恩,至林如海之父,又襲了一代爵位。

而至林如海這一世,已是五世,不可再承襲爵位,可林如海憑靠自己從科第出身,受當今聖上欽點探花郎。

林家雖系鐘鼎之家,卻亦是書香之家,林如海即被國公爺榜下捉婿,甚合國公爺的心意。

賈母念在林家人丁單薄,大姑娘嫁過去便是一府大太太總管內院諸事,定不會委屈了去,也同意了這門婚事。

可誰曾想她那大姑娘如此短命,而如今當年賢婿也要去了。

愈思愈悲,賈母再開口道:「此去南下不知多少時日,玉兒還需有人陪同著。」

林黛玉取出手帕拭去眼角淚珠,悄悄望向寶玉。

母親早亡,如今父親身患重疾不知還有多少時日,她心裡的依靠,除去高榻坐著的老太太,便是此刻正與她對望的寶哥哥了。

她心裡雖想著寶哥哥能陪著她,但她也心知老太太定不會讓寶玉遠離身邊,可如今他在堂上說些什麼也好,自個的心也算沒錯付了人。

寶玉見林妹妹望來,已猜出她的心思,但他卻開不了口。

老太太,太太定不會同意,而且他老子在堂上他不敢多言,除此之外,若是在賈府外他也不知能做些什麼。

心念及此便沒說出什麼話來,只是滿心關切的望著黛玉。

這一切堂下紫鵑盡看在眼裡,堂上賈母自也看在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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