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之言給夏知秋租了一套房子,臥室,畫室,茶室,吧檯,一應俱全。位於他居住的小區對面,也是一個高檔的花園小區。

莊之言打開門的時候,夏知秋還是感覺到一種久違的家的氣息襲擊了過來。窗明几淨,他之前已經打掃了兩遍,窗戶也通風了幾天。瓶中的向日葵盛開著,是他昨日買的。明艷的黃色可以很好地化解人的憂鬱。

「東西準備得差不多了,連油畫的工具和材料都準備了,如果還需什麼再告訴我,另外小區出去左轉就有一家大型超市。」莊之言交代著。

夏知秋問道:「美惠怎麼沒來?」

「她還有兩天就開學了,這邊上學可不比法國,很緊張。有時間我讓她來看你。」莊之言趕緊把話題引開,說道:「吃飯的話,周邊有很多的餐館。」

「這個孩子還在恨我,不過再恨也不要緊,因為我距離你們很近了,幾乎觸手可及。」夏知秋說完鬼魅地一笑。那表情令人不可思議,又心懷詫異。同樣令莊之言沒有想到的是,一個離開了十一年的人,中文的水平沒有退步,連觸手可及都想得起來。

「美惠還是個孩子,給她點時間讓她慢慢接受。」莊之言解釋著,蒼白的語言連他自己都覺得沒有說服力。

夏知秋是一個情感豐富的女子,她知道這是莊之言的好言相勸。

「老莊,說句實話,我這次回來沒有想到要和美惠怎樣,我只要能常看到她就行,我的要求不算高。」夏知秋這樣稱呼莊之言,是多年前的事情,在他們結婚前,更準確地說是在他們認識的時候就這樣叫開了。

「不算高。」莊之言應道。「行了,你也累了,早點休息一下。」

這個時候定的快餐已經送達,「你簡單吃一點吧。」莊之言說完就準備離開。

「等等。」夏知秋說完就打開了旅行箱,拿出一個淡藍色的漂亮盒子,「泰迪熊,美惠最喜歡的玩偶。我在機場買的,沒有時間去商場挑選。」

「我替她謝謝你。」莊之言有些意外,看來她的病確實像林亦舒說的已經好了,連買禮物的事情都想到了。

「我是她的媽媽,我知道她喜歡什麼。」夏知秋臉上洋溢著複雜的表情。

莊之言回到家裡,美惠已經睡著了。他輕輕地把玩具盒子放到了她的枕旁,就在他轉身離開的時候,美惠突然叫道:「爸爸,媽媽沒有生氣吧。」聲音裡帶著歉疚。

「媽媽不會生氣的。」莊之言用很肯定的語氣說道。「你媽媽的病好了,還想著給你買禮物呢。」他趁機指了指那個盒子。

美惠看了看那個盒子,摁亮了床頭燈說道:「爸爸我也想讓自己做的好一點,可是我就是怕。一見到媽媽就怕,仿佛她的手裡永遠都拿著東西,衝上來就會劈頭蓋臉地打我一通。很可怕。」她的眼睛盯著一個處,目不轉睛道。

「美惠。她是你的媽媽,無論她以前做過什麼都不是故意要傷害你。她是萬不得已,是有苦衷的。」莊之言說道。

「爸爸,我懂,我已經原諒了她,可是我還是不敢靠近她。甚至聽到她的聲音都覺得怕。」美惠說完,就打開了盒子,驚訝道:「我在巴黎時想要這款玩具,可是媽媽一直都不同意買,竟然她還記得這件事,看來她的病好了。」她笑著親了親玩偶。

「是的,好了。要不然醫生也不會允許她出院的。」莊之言說道。「美惠,媽媽就住在我們街對面,明天我們就去看看她,好不好?」他試探著問道:「你馬上就要開學了,也沒有什麼時間了。」

「可是,爸爸,你同我一起去,一起回。」美惠請求道。

「沒問題。」莊之言爽快地答應了。

「爸爸也早點睡吧。」說著美惠衝著他揮了揮手。

見面這一關對母女倆都是一個考驗,尤其是美惠。

第二天莊之言帶著美惠去了夏知秋的住處,門打開的時候,夏知秋驚訝的表情立刻收斂了一些,也許她意識到了不能嚇壞美惠。

美惠怯生生地叫道:「媽媽。」聲音低得幾乎聽不到,然後就躲到了莊之言的身後。

「進來吧。」夏知秋客氣地說道。

當莊之言想要進去的時候,美惠卻拉著他的衣服,他一下子明白了美惠的意思,她不想再待下去了。

夏知秋看到了這一幕,剛想發怒,就自動偃旗息鼓了,已經看到美惠就該滿足了。想當初在巴黎時,只有一個人在家,在過於寬大的客廳里,她就像一個雕像一樣,一坐就是一個上午,甚至一天,期待著聽到美惠放學回家敲門的聲音,只能是期待,美惠已經回國了。那個時候她都崩潰了,覺得生無可戀,想通過絕食來結束一切時,是林亦舒把她送到了醫院,她覺得現在能夠看到美惠已是上天對她的恩賜了,不能苛求太多。因為她沒有付出那麼多,上天是公平的,總是在付出和回報之間搭一條平衡木,以防一方偏離。

夏知秋溫和地說道:「有事的話就走吧,以後有的是機會來。」

美惠一聽像是得到了赦免一樣,轉身就往外走。

「走吧,走吧。」夏知秋看著莊之言有些為難的表情就說道。

「爸爸,爸爸。」美惠在前面邊走邊喊道。

夏知秋看到這一幕有些心酸,自己的孩子竟然跟她這樣疏遠,是媽媽的失職,也是恥辱。她開始檢討自己,從開始的恨,到排斥,接受,想法設法地接近美惠,都是因為愛在慢慢地壯大。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冰釋前嫌是一個漫長的心裡轉化過程。尤其美惠還是一個孩子更需要慢慢來適應這個感情的變化,她不能操之過急。

「你媽媽很高興看到你。」莊之言趁機對走在前面的美惠說道。

「我可不高興。我是衝著她給我買了泰迪熊才去看她的,否則我才不去看她呢。還好這次沒哭。爸爸,你不知道我在巴黎的時候,只要我一放學她就拉著我的手不停地說,她有多想我。一邊說還一邊哭,煩死人了。你說我們天天見面有什麼好想的,太誇張,我就知道她就是想讓我陪著她,不讓我離開,故意演戲給我看的。」美惠說道,就像是終於抓到一個報復的機會,一定要好好地投訴一把才解恨。

「你可沒有跟我說呀。」莊之言問道。

「我是不想讓你太擔心我,不敢說的太多。媽媽的事情太多了,簡直三天三夜也說不完。我跟頂頂說過,讓他不要告訴任何人,看來這個小傢伙兒還真夠意思,對誰都沒有說。」美惠說得有些洋洋得意。

「美惠,你媽媽在法國也非常不容易,她缺失了十年陪伴你的時光,她已經後悔了,她想彌補她的過失,她想要看看你,給她機會吧。」

「爸爸,別說了,我回家還得收拾一下開學的東西。快點走吧。」美惠停下腳步回過頭來急促地說道。

莊之言住了口,這個時候再講道理只能是徒勞,美惠已經邁出了第一步,稍安勿躁,冰釋前嫌是一個緩慢的過程。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書都經過挑選和審覈。
X